華家五姑娘，滿百日后，擁有了獨屬于自己的姓名，華自閑。

        一個名字拖了三個多月，完全是華寄錦的問題。華北溟擬定了好些名字，身為哥哥的華寄錦都不同意，尤其不喜歡按照華家姑娘序齒用的“令”字。

        別管華自閑本人滿意與否，反正選定名字的華寄錦是滿意的不得了！

        天下間的小嬰兒，大體都差不多。白白嫩嫩胖胖，憨吃傻睡，偶爾發出咯咯的笑聲，更多時是刺耳的哭啼之聲，以此來表達各種生活所需。

        在華寄錦眼中，華自閑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小朋友，和其他的小嬰兒有本質上的差別！雖然華寄錦也說不出究竟有哪些不同，反正就是不一樣！

        華自閑是一位非常挑剔的小姑娘，自從她學會翻身后，一直在突破襁褓的束縛，追尋更多的自由。

        同時，華自閑非常喜歡乳母的懷抱。如果在華自閑清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被脫離溫暖的懷抱，會大哭不止的。

        華寄錦踏進晏然堂東暖閣的時候，乳母正在喂奶，華寄錦退至門口等候。小姑娘可能是不餓，沒吃幾口便抿上嘴巴，張開雙臂，咿咿呀呀尋找哥哥。

        華寄錦自乳母懷中接過妹妹，掂量一下道：“怎么還輕了，黏黏沒有好好吃飯嗎？”乳母惶恐：“姑娘這幾天胃口不好，餓得也快。不過很精神，也很好動。”

        黏黏是華五姑娘的乳名。華自閑喜歡被抱著走來走去，喜歡有人陪她玩兒，華寄錦說她是個粘人精，便有了黏黏這個愛稱。

        黃靈薇為小女兒選了三位乳母，都是年輕、身體健康、兒女雙全的婦人。三人輪班照顧小姑娘，周圍還有丫鬟婆子策應，人手足夠，絕不會讓華自閑受委屈。

        近段時日，華寄錦明顯感覺到妹妹對乳母們有明顯的喜好。剛剛的乳母是妹妹最不喜歡的乳母，直接表現便是不好好吃飯，寧可餓著！

        發脾氣可以，傷到自己就不好了！華寄錦打量眼前的乳母，干凈簡潔，身上沒有異味，衣著更是以舒適為主。全身上下，絕對沒有能傷害到小嬰兒的地方。妹妹哪里不喜歡呢？

        華寄錦想不明白，索性放棄，沉聲道：“葛媽媽！”聞聲走進來一位身量不高，白白胖胖，一團和氣的中年女子，穿著墨綠色的長褙子，下配白色六幅長裙，端莊且干練，中和了圓圓的笑臉。

        這位葛媽媽，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在紫微宮中負責教導新入宮的秀女。幾年前家中招了大難，父母兄弟皆不在了，只留下一個襁褓中的小侄女兒。

        葛媽媽舍不得小侄女，從宮里面出來，帶著小侄女過活。給大戶人家當教習嬤嬤，幾年下來，也勉強能糊口。

        白園給五姑娘尋教習嬤嬤的消息傳到葛媽媽耳朵里的時候，葛媽媽眼前一亮，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之前教習的人家，以商戶居多，而且都是短期的雇傭關系。白園雖是華侍郎外室，小侄女能在白園這樣的地方長大，比跟著她在市井中強上許多。將來嫁人，也能尋到更好的婆家。

        葛媽媽一心謀劃白園的差事，不惜簽訂賣身契，只有一個條件，可以將小侄女教養在身邊。將來婚嫁，華家要為小侄女出嫁妝的。

        黃靈薇喜歡葛媽媽的見多識廣，女兒將來無論是交朋友，還是出嫁，一輩子都要和女人打交道的。身邊有一個專門研究女子的嬤嬤，能少走些彎路。

        華寄錦喜歡葛媽媽對洛陽各家內宅如數家珍，這樣妹妹長大了出門郊游踏青，能少受些欺負。

        至于華北溟，對此次事件，沒有發言權。

        華自閑太小了，無論是黃靈薇，還是華寄錦，都不放心讓新來的葛媽媽直接接管華自閑身邊的一切事物。

        華自閑跟著母親居住，等將來有了獨立院落，再組建自己的班底也不遲。葛媽媽暫時跟在華寄錦身邊，考察考察。判斷下做事風格，觀察下性格，確定不會將妹妹帶壞來才行。

        華自閑是個活潑好動的姑娘，在華寄錦懷中根本不老實，急切的發出“啊啊”的聲音，示意哥哥陪她玩。

        華寄錦熟練的拿出一只布老虎，陪著妹妹咿咿吖吖，玩得可開心了！絲毫沒看被帶出去的乳母。

        乳母哪里見過此等陣仗，驚嚇連連，趕忙明志：“錦少爺明鑒，我對姑娘絕無二心，絕對沒有加害姑娘！”

        葛媽媽安慰道：“別怕，只是檢查下身體。但要是嚇著了閑姑娘，誰也保不住你！”乳母并沒有被安慰到，堵住嘴被拖走的。

        華自閑的三位乳母，被分別控制了起來。房間、平時接觸的人、飲食和家人都要逐一排查，確保絕對的安全。

        華寄錦為妹妹另行準備了兩位乳母，管吃管喝不說，連家人都保護了起來，一切就緒，才能帶到妹妹近前。

        田媽媽是黃靈薇的心腹，白園內宅的大總管。連生了三個女兒，夫家嫌棄她生不出兒子，女兒又養不起，要“典”了她出去換錢。

        田媽媽不接受這樣的羞辱，找了份乳母的活計，也能養活家里。后來遇見了外出祈福的黃靈薇，兩人很投緣，田媽媽一直留在白園幫助黃靈薇打理日常事務。

        如今，田媽媽一家都住在距離白園不遠處的巷子中，租賃的錢是黃媽媽出的。夫家不敢不善待田媽媽所出的三個女兒。

        日子過好了，田媽媽的丈夫納了一房妾，生了兒子后。小妾被田媽媽買了出去，兒子直接成了她的親生兒子，誰也不會告訴這個可憐孩子真相。

        黃靈薇曾經提議，幫田媽媽一家買處宅院棲身。是田媽媽不同意。她認為租賃的宅子才有安全感。被需要，才不會被欺辱！

        田媽媽在華寄錦面前很規矩，完全不拿他當小孩子看：“錦少爺。”華寄錦也沒有征求意見的意思：“黏黏隨我去明居院住兩天。”

        田媽媽為難：“太太那邊……”華寄錦看出田媽媽的顧慮：“母親那邊，我會稟明的，媽媽放心。”

        華寄錦抱著華自閑向外走去，七個多月的華自閑還沒出過晏然堂的大門，最大的活動范圍，只不過是院中的抄手游廊。

        田媽媽緊緊跟在華寄錦身后，寸步不離：“錦少爺，要不我送姐兒過去。”華寄錦拒絕道：“等我累了，再換田媽媽抱妹妹。忘記說了，我院子里的猛獸都送去了校場，不會有什么東西能傷害到黏黏的。”

        田媽媽半是放心半是恭維道：“還是錦少爺想得周到。”華寄錦全盤接收：“那是！黏黏可是我最寶貝的妹妹。無論何時，我都會保護她的！”

        田媽媽深怕華寄錦脫力，華自閑摔下來。這樣小的孩子，真要摔一跤，可是致命的！好在華寄錦是個十分有分寸的孩子，在脫力之前，將華自閑交給了田媽媽。

        “乳母的事情，就麻煩田媽媽處理了！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找方侃就好，不用客氣。”田媽媽謙卑表示：“照顧姐兒本就是我分內之事，哪有勞煩一說。”

        方侃是方家族親，方況舉薦來的，華寄錦的貼身小廝。十七八歲的年紀，將名居苑把持得滴水不漏。

        名居苑正房，所有易碎危險的裝飾品，都被收起來了。鋒利的轉角，也被松軟的棉絮牢牢地包裹住。就連地面上，都鋪設好了厚厚的軟墊。整間院落，打掃干凈，歡迎華自閑小姑娘的到來。

        田媽媽并不相信八歲大的華寄錦，可以照顧小嬰兒。奈何主仆有別，只得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其實大可不必，華寄錦將妹妹所需的吃喝拉撒還有仆從，都是一起打包帶走的。除了環境變化了些，其余沒有任何改變。

        別管華自閑能否聽懂，華寄錦為妹妹介紹起名居苑的風景。名居苑四周種植了可防蚊蟲的香草。

        苑前蓮塘中，養了不少極有觀賞性的禽類和水鳥。書房和臥房裝飾，也都更換了更為喜慶可愛的顏色。

        華寄錦滔滔不絕說個不停，新鮮勁過了、絲毫不給親哥面子的華自閑小姑娘，聽睡著了！華寄錦并不生氣，將妹妹抱回書房，放到新定制好的搖籃中，溫習功課。

        一刻鐘多些，小姑娘睡醒了，哭了起來。華寄錦很有經驗的檢查了襁褓，清爽干凈，不是尿了。那就是餓了。

        換來葛媽媽送妹妹去見新準備的乳母，不知能否挽回妹妹日漸低迷的食欲。

        不多時，白鶴輕聲走進書房，匯報說：“閑姑娘胃口依舊不好，勉強吃了幾口，又睡著了。”

        白鶴和白鶯是華寄錦的貼身婢女，很得華寄錦信任，有權出入書房重地。“去找葛媽媽來。”

        “媽媽覺得，是乳母的問題嗎？”華寄錦深怕如珠似玉的妹妹被害，萬事小心，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也不知道，小小的孩子，拿來如此多的戒備心！

        葛媽媽深知，自己表現的機會到了。如果能通過此次考驗，變能盡快跟在閑姑娘身邊，贏得主人家的信任。

        想到這里，葛媽媽大著膽子道：“也許是姐兒的問題……”華寄錦瞪眼，誰也不能說他可愛的妹妹不好！誰也不行！

        葛媽媽順著思路繼續說道：“錦少爺可知，奶水是有味道差別的。閑姐兒可能只是有些挑嘴罷了！有些小孩子能嘗出母乳和羊乳的區別，這樣想來，姐兒偏好某個乳母，也是很有可能的！”

        華寄錦將信將疑：“白鶯，去將孫奶娘請過來。”三個乳母，華自閑最喜歡晚上陪夜的孫奶娘。

        華寄錦還以為孫奶娘是因為陪著黑白顛倒，一到夜晚尤其興奮的妹妹玩，才這樣招妹妹喜歡的。

        一切只是因為奶水嗎？不管怎么說，最老實勤懇的孫奶娘，可以在妹妹身邊多留一段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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