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間，南薰館到了。董媽媽比華自閑更像是這里的主人，為小姑娘介紹布置陳設。華自閑好不容易插上話：“媽媽累了吧，喝口水。哥哥翻修南熏館的時候，參考了我的喜好。這里的一草一木，我雖沒親眼見過，也是有幾分熟悉的。”

        董媽媽本就沒打算對華自閑客氣：“今嫵姑娘，華府可不是白園，講究多，規矩更多。什么時候起身，什么時候請安，什么時候用膳，什么時候上課，每月有多少月錢，每季能分到多少布料首飾，可都是定時定額的。”

        董媽媽說話的功夫，華自閑在打量南薰館，忍了又忍：“好小哦，哪里有白園敞亮，連跑馬場都沒有，我們為什么不搬到白園去住？白園才是爹爹的宅子。”

        這事兒，還真沒人想過。董媽媽一時之間回答不出來，只能生硬的強調：“白園乃先太子所賜。”

        華自閑沒明白，這其中有什么必要的邏輯關系？“為表尊敬，要將先太子賜予的園林空置嗎？”

        董媽媽決定，不和女娃娃一般見識：“五姑娘車馬勞頓，應該累了，不打擾五姑娘休息，老奴告退。”葛媽媽起身相送。

        南薰館與觀海居，有抄手游廊相連，中間隔著假山蓮塘，出入還算方便。眼見董媽媽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華自閑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可氣死我了！本還想能忍就忍，不和她們一般見識。退一步哪里是海闊天空！這根本就是粉身碎骨！娘親騙我！”

        葛明輝擠在椅子上，抱住華自閑，心疼道：“要不我們會青蓮別院吧。這日子沒法過了！”華自閑安慰自己：“算了！洛陽城里在嫡母手底下討生活的庶出姑娘太多了，我怎么就過不了了！來都來了，本姑娘絕不輕易認輸！”

        華寄錦改建南薰館的時候，將起居、臥房、書房以及休閑四個區域獨立分開，又建有抄手游廊銜接，即保護隱私又方便出入，靈活極了。

        院落后面除了一個小小的暖棚外，建有一排后罩房，供給侍女媽媽們居住。

        南薰館的整體建筑風格，以小巧精致為主。在保證舒適性的前提下，將盡可能多的景觀安插其中。

        華寄錦應該是想到了，妹妹的華府生活不會像在白園那樣愉快，為她打造出可以自得其樂的一方天地。

        小孩子忘性很大，沒多長時間，華自閑便拉著葛明輝逛起了院子。雞鴨鵝狗、孔雀、白鷺、八哥、畫眉、黃鸝，華寄錦還尋來一只雪貂和一對丹頂鶴。水缸里養了魚，院子里架了秋千。比起名居苑偏粗獷的裝飾風格，南薰館更得小姑娘喜歡。

        華自閑和葛明輝在院子里玩蹴鞠，聽見院門口傳來說話聲，抬頭觀望。只間半個時辰前落荒而逃的董媽媽和另一位年紀更大一些的婦人，分別帶著四個小丫頭，走近南薰館。

        見到院中玩耍的華自閑，停下來打招呼“五姑娘。”“閑姑娘。”華自閑整理衣擺：“陶媽媽，好久不見。”

        這位陶媽媽可不簡單。陶媽媽的丈夫，可是華家發家致富的頭一號大功臣方圓。曾經的白園大總管，現任的華府大總管方況的親媽。

        華府最有實權的兩位女管事，如今齊聚南薰館，可真是蓬蓽生輝呀！

        賓主落座，華自閑調侃道：“兩位媽媽沒商量好，些許的小事，怎么一起來了？派個小丫鬟說一聲不就好了。”

        陶媽媽首先表態道：“閑姑娘的事情，從來不是小事。”董媽媽矜持些：“府中規矩，每位姑娘一等大丫鬟四人、二等丫鬟四人、三等丫鬟八人、婆子兩人。奴婢看五姑娘這邊缺人手，送來了些。”

        華自閑總結道：“兩位媽媽送來了八個人，是給我挑大丫鬟呢？還是送來當三等丫鬟的？”陶媽媽首先表態：“任憑閑小姐吩咐。”

        華自閑看向董媽媽，什么意思，不然而喻。董媽媽不得不表態道：“五姑娘院子里的丫鬟，自然要聽五姑娘的。”

        華自閑滿意，首先看向董媽媽帶來的丫鬟，點出其中兩個：“白鶯、白燕，跟在葛媽媽身邊。初平、暖樹跟著白鶯和白燕。”

        這邊四個丫鬟退下，董媽媽帶來的丫鬟站在華自閑眼前。大略打量一番，小姑娘有了決定。“淺草、亂花，大丫鬟。春泥、綠楊二等丫鬟。兩位媽媽，這個安排，可還滿意？”

        陶媽媽搶先說道：“姑娘的院子，自然是姑娘做主。問我等意見，是給我們這些老仆體面。做奴才的自然要謹守本分，仗著資歷對小主子指手畫腳，那可是刁奴行徑！”

        好一通指桑罵槐，董媽媽像是沒聽明白一樣，認同道：“陶姐姐說得對！這家宅想要平安，凡事都要講規矩。誰壞了規矩都不行！”

        陶媽媽起身告辭：“閑姑娘好生休息，老奴先告退了。”董媽媽跟在后面：“五姑娘可別忘了今晚的家宴。”華自閑感激道：“多謝董媽媽提醒。白鶯姐姐，代我送送兩位媽媽。”

        華北溟成親的時候，已經入職翰林院，方圓一家已經跟在身邊，并不算一貧如洗的窮小子。但也沒法和家大業大的興慶侯府相比。

        一開始，華家的仆役，以陸承茵的陪嫁為主。以方圓為首的伙計，大多在鋪子里面幫襯生意。

        隨著華北溟官越做越大，華家的財富越來越多，尤其是白園需要大批人手后，華家新買入的仆役，和陸家陪嫁，形成了兩個陣營。

        董媽媽是陪嫁的主力軍，陶媽媽是買入仆從的主心骨。華北溟書房、白園的一切事物，都牢牢掌握在陶媽媽手中，堅決不允許陪嫁一方插上一腳。

        尤其是陸家陪嫁發現華家伙計將賺錢的鋪子捂得密不透風，完全無法從中得利后，矛盾開始激化起來。

        就連華府主母陸承茵，都無法準確說出華家到底有多少銀子，手底下的仆役，有多眼紅，更加不用說了！

        隨著華寄錦和華自閑的歸來，兩方人馬的交鋒，只會越來越激烈。尤其是華自閑這邊，作為當家主母最討厭的人，沒有之一，需要面對的問題，實在太多了！

        人多就是好辦事，白燕帶領著大丫鬟、小丫鬟們，收拾散亂堆放的籠箱，速度很快，效率很高。葛媽媽在一旁看著，很是滿意。

        新來的丫鬟中，亂花最是靈活，眼睛滴溜溜亂轉，跟在白燕身邊套近乎道：“白燕姐，你對五姑娘屋子里的擺設很熟悉……”

        白燕也不遮掩：“我本來就是郎主房里的丫鬟，自然熟悉。”亂花不明白：“郎主，大少爺嗎？”

        白燕解釋說：“不是啦，是閑姑娘，少爺吩咐的。少爺說了，我們只有一個主子，凡事要將郎主放在第一位。”

        亂花點點頭，繼續低頭干活，接著被華自閑的家當震驚。除了古董、字畫、衣料和首飾外。有一只非常沉的籠箱，里面大小差不多的匣子中，分別裝有金銀裸子、珍珠、大小不一的玉佩等。

        亂花長怎么大，沒見過如此多的金子：“五姑娘太有錢了吧！”在華府仆役心中，養在外宅的五姑娘，就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外室女。今日一見，不止得陶媽媽維護，還富得流油。

        白燕拿出籠箱中最輕的匣子，打開道：“真是沒見過世面！”面對一摞面額不等的銀票，亂花承認道：“我確實沒見過世面。”

        白燕收起匣子，介紹說：“這籠箱里的東西，是錦少爺特意為郎主準備的。畢竟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有錢能使鬼推磨嘛！”

        亂花跟沒聽明白似的，認同道：“白燕姐姐說得對！”白燕轉過身：“好了，繼續干活吧，別耽誤了郎主休息。”

        名叫暖樹的二等丫鬟羨慕道：“錦少爺對郎主可真好！我也想要這樣的哥哥！”亂花忍不住插話：“你哥哥給錦少爺提鞋都不配！”

        暖樹也不生氣：“錦少爺比侯府公子還氣派呢！我聽說，修整南薰館的錢，都是錦少爺出的。只看成果，不看價錢。就連太太都覺得錦少爺敗家呢！”

        白燕自豪道：“我們少爺可不在乎這點兒錢財！為了郎主能住得舒服，花多少錢都值得！你們知道納百川吧？”

        當然知道了！亂花搶先回答說：“家里開的票號，聽我娘說，日進斗金！”白燕低聲說：“尚書爺已經將納百川交給錦少爺全權管理了，錦少爺能缺錢嘛！”

        小丫鬟們集體驚呼一聲。一直沉默寡言的淺草開口，不可置疑道：“太太能同意嗎？”這個白燕就不知道了：“我在郎主的書房里見過一枚私印，可以調動納百川上百萬兩的銀子！”

        這可就有些夸張了，淺草直言：“郎主還是個孩子，錦少爺這是拿華家的基業開玩笑！”這話白燕不愿意聽了：“怎么就開玩笑了？”淺草態度特別好：“白燕姐姐別生氣，我只是隨口一說。”

        白燕挺胸抬頭，問在場所有的小丫鬟們：“華家是誰的？”亂花回答說：“當然是尚書老爺的！”

        白燕再問：“華家將來是誰的？”亂花繼續回答說：“自然是錦少爺的！”這就對了！白燕很滿意：“華家這些年開書肆、開秀樓、開票號，可借了興慶侯府一分力？”

        不止沒求興慶侯府幫忙，陸家想分一杯羹都不行！興慶侯府身為皇后娘家，更應該謹言慎行，不與民爭利。反倒是與皇后關系遠一些的華家，這些年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方圓大掌柜真高人也！

        見小丫鬟們不吭聲，白燕繼續說道：“我們郎主，七個月大時，直接被錦少爺抱到名居苑撫養。這一養，就是八年！郎主的搖籃就放在錦少爺的床頭，就連換尿布都親自動手，更別提什么啟蒙授課、騎馬讀書了！府里的姑娘是太太嫡出的不假，但只有我們郎主，是錦少爺，是華府未來主人的親妹妹！你們自己好好琢磨琢磨，誰輕誰重，誰尊誰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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