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壽節過后，皇帝找來華寄錦，商量大公主元真真的婚事。天德帝的意思，想要將婚期提前，盡早完婚。可能是草原刺激到了皇帝，深怕李家靠不住，想提前送公主過去安撫人心。

        皇帝自然是有想一出是一出的特權，可公主出降，那可是國家大事，不止有章程，準備妥當，還是需要時間的。

        就前幾年大齊看情況，位于易州的公主府修建進度，完全是一拖再拖。如今就算要加快進程，工部也提不出這么多錢來。

        皇帝心意已決，誰能阻止得了？華寄錦馬上道：“公主千金之體，下降李家已是便宜李周煥那小子。婚期提前，萬不能由女方開這個口。要不臣哪天約李翰林出來吃個飯？”

        天德帝這才想起來：“錦哥兒和李家是姻親，朕都忘了！”華寄錦馬上補充：“禮部辦事，陛下也是知道的。就算提前，最早也要明年初了。正好李家長孫能回洛陽過個團圓年，便宜李家了！”

        天德帝有些不滿意：“冬日成婚不好。安平沒離開過洛陽，冬日北上，身體吃不消。”華寄錦道：“端午之前如何？氣候剛好。欽天監準能算出個好日子。”

        天德帝還算滿意：“五月乃惡月，敢在五月之前。”華寄錦領旨：“陛下方心，保證安平公主風風光光出嫁。還請陛下賜臣一個送親使者的身份，沾沾喜氣！”

        阿茹娜本以為，那些惱人的規矩，會隨著婚禮結束而消失。誰知道，昌化王府規矩多如牛毛，一切只不過是剛剛開始。

        世子妃邱氏每日按時晨昏定省，有說不完的話。從皇帝開始普及宗室關系，誰家與昌化王府交好，誰家要客氣些，誰家眼瞅著要敗落了，誰家子孫不成器，誰家后宅不寧等等。

        阿茹娜聽煩了：“你們一天到晚，就沒有正經事嗎？”世子妃正經道：“這就是正事。”阿茹娜壓住火氣：“你在戲耍我？”

        世子妃馬上起身道：“母妃息怒。宗室女眷，出門交際，總要分得清人，理得清各家的家長里短，才能進退有度，說話不得罪人。”

        世子妃說話輕聲漫語，很是悅耳：“大齊以含蓄為美,說話做事奉行點到為止。打個比方，比如說誰家兒子正在為差事發愁，母妃在其母面前詢問令郎官居幾品，是不是有些不妥當？雖說不知者無罪，可為母之心，哪里能說得清楚？母妃本就是遠嫁過來的，在大齊并無親朋故舊，如若再不與宗室女眷交好，將來形單影只，面子上掛不住的。”

        阿茹娜偶爾犯渾，道理還是聽得懂的。嘟囔一句：“你們齊人就是事多！對了，哪里有騎馬打球的地方？我這骨頭都要生銹了！”

        世子妃臉色有些一言難盡：“洛陽城騎術最精湛的女子，非蒼梧夫人莫屬。白園經常舉辦母妃喜愛的馬上競技。只不過，以蒼梧夫人的脾氣，恐怕不會給母妃送請柬的。”

        阿茹娜覺得可笑：“我是多倫部王女，你們大齊的郡王妃，她敢？”世子妃很遺憾：“蒼梧夫人是超品國夫人，大齊開天辟地頭一份。品級堪比親王妃，待遇比肩長公主，有封地和食邑。母妃是要向蒼梧夫人行禮的。”

        阿茹娜接受不能：“你們大齊真是奇怪。”世子妃解釋道：“小華大人自小得陛下青睞，這些年的恩寵，都加在了蒼梧夫人身上，可不就驚人。”

        阿茹娜問道：“華指揮使和他妹妹感情很好？”世子妃心中好笑，敢情這位什么都沒打探清楚，還想奪人夫君？真是壽星翁上吊嫌命長！“樓大人與蒼梧夫人乃是一母同胞，蒼梧夫人被兄長教養長大，自小住在樓大人的院子里，兄妹連心，默契十足。”

        世子妃邱氏年長阿茹娜幾歲，嘴上叫著母妃，實際沒拿她當長輩看。背井離鄉的小姑娘，無論表面看再兇悍，內里也是膽怯的。與這樣的小姑娘相處，還是很容易的。

        “時間到了，母妃休息休息，活動下筋骨。一會兒教習姑姑來了，她們可不好對付。”世子妃說了這么長時間的話，也挺累的。

        阿茹娜不解：“我一年能去幾次皇宮，為何還要學宮規？阿水你當年也學了嗎？”世子妃邱氏，娘家單名一個“水”字。她在錦衣衛在百戶的親哥哥，名叫邱天。家里面還有個弟弟，取名邱色。

        世子妃一臉同情道：“我這也是為了母妃好。母妃難道忘了嗎？樓大人的妻子，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內侄女。雖說皇后娘娘大度不與母妃計較。皇宮里面想討皇后娘娘開心的，可大有人在。皇宮不比家里面，母妃還是小心為上。”

        阿茹娜更生氣了：“難怪錦大哥取了個跛腳女人進門，以勢壓人，真令人做嘔！”世子妃急切道：“母妃慎言！”

        阿茹娜不在意道：“在自己家里怕什么？”世子妃提醒說：“華家和陸家的糾纏，持續了兩輩子。母妃以后遇到，切莫小心。少說多聽。”

        阿茹娜來了性子，這可比枯燥的人際關系有意思多了：“說來聽聽。”世子妃無奈，只得從華尚書初入京城開始說起。

        阿茹娜聽到一半，連連感嘆道：“這可比你們大齊的畫本子精彩多了！”世子妃不做評級，繼續講華家歷史。

        阿茹娜倒是挺激動：“原來還可以這樣奪人夫婿！陸家人有手腕。我們草原人就是太實在了，只會真刀真槍。將敵人消滅于無形，才是上上策！”

        世子妃繼續講，老一輩少一輩，誰心里都有委屈，都有不服氣。攪合在一起，變成了無數個意難平。

        “陸家也太不是東西了！正所謂，有借有還，才能再借不難！這一錘子買賣，不是要害死華少夫人？錦大哥品行真是好，換做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阿茹娜評價道。

        “什么？靈守道長是華蒼梧親娘？她們長得也不像呀？錦大哥也不像親娘。累死累活生兩個孩子，全都不像自己，老天爺可真不公平！”新任昌化王妃真是百無禁忌。

        “那位華尚書真如你說的那般動京城？比錦大哥還好看？真想早生二十年，見識下華尚書的美貌！”美貌是共通的話題，誰也不能免俗。

        世子妃委婉道：“都說蒼梧夫人以其父九成九相似。”阿茹娜回想了一下，中肯道：“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世子妃小心詢問：“母妃不是應該討厭蒼梧夫人嗎？”阿茹娜奇怪：“我技不如人，輸了就要認。別的不說，華蒼梧的武藝，還是很不錯的。你們這些嬌養的大齊女兒，能出這朵奇葩，也是不容易。”

        竟然輸得起、放得下。世子妃再次更新對阿茹娜的認知。阿茹娜這便說了：“找個機會，拜見法沖、靈守兩位真人，多準備些禮物。”

        世子妃有些為難：“為何？”阿茹娜理解成：“昌化王府不會缺這點兒錢吧？”這是什么話？昌化王府的花草可是很值錢的，花王更是價值千金。昌化郡王不理俗務，專心養殖。代王還怕他弟弟吃不上飯，沒少為昌化王府的家計操心。

        世子妃趕忙道：“以什么樣的理由拜會？兩位真人都有定期的義診，很是忙碌。”阿茹娜道：“兩位真人醫治我草原勇士無數，本應該上門道謝。可惜我多次去棲云觀都沒找到人，還以為當了王妃會不一樣！”

        不是上門打架就好。世子妃打包票：“母妃放心，棲云觀有定期的法會，到時候法沖真人會親自現身主持。”

        阿茹娜高高興興的應下了：“太好了。聽法沖道長講經，一定福壽綿長。餓了，午膳用什么？”

        世子妃道：“用魚，還有南海那邊新送來的螃蟹。”阿茹娜更高新了：“太好了！我要頓頓有鮮魚吃！”

        世子妃道：“還以為母妃來自草原，吃不慣我們大齊的飲食。我們洛陽，最喜食新鮮的魚蝦。”

        阿茹娜則表示：“我什么都吃，不挑的。不過，你們大齊的新鮮玩意兒就是多，好多我都不認得，就怕鬧笑話！”

        世子妃道：“這也是最近這一年多，船只從海上走，比河運和陸運快了一半還多。我們呀，才有越來越新鮮的東西吃。之前，只能吃河里的小魚小蝦。新鮮的食材保存不易，用再多的冰，時間長了也不行。”

        阿茹娜好奇：“走海運？順著海風過來的？”世子妃也不是很了解：“應該是吧。我聽世子說，海上有什么季風。要是順豐季，行船要方便許多。不過，海上要是起風浪，也是很嚇人的。別說一船的東西打了水漂，更是船毀人亡，尸骨無存！”

        阿茹娜不識太多疾苦：“走海運的可真厲害，我們有口福了！”世子妃道：“母妃有所不知。這第一個走海運的，是蒼梧夫人。私下拿了家里幾萬量銀子，竟然磕磕絆絆蹚平了航線。”

        阿茹娜驚：“錦大哥沒揍她？”怎么可能？“豈止沒有，還暗中幫著蒼梧夫人招活計、選舵手。畢竟海上不比河上，賺得多，風險也大。就怕蒼梧夫人賠了生意，哭鼻子！”

        阿茹娜道：“華蒼梧會不會因為嘴饞一時興起，又怕丟面子被人笑話，這才去求錦大哥給她收拾殘局？”

        這里面很復雜，世子妃自己也是一知半解，不打算說給阿茹娜聽，含糊道：“也許吧。樓大人對這個妹妹有求必應。不過后來，近海航運太過賺錢，引起了很多常年跑河運的大商家不滿。”

        阿茹娜追問道：“那怎么辦？怎么還有人敢尋錦大哥的晦氣？”世子妃說：“是安王殿下出面調停的。說是成立了近海航運商會，將河運和海運連在了一起。許多有錢的大商家，在蒼梧夫人的幫助下，試水了海運。正所謂拿人的嘴短，蒼梧夫人的船隊在內河才能航行無阻。有的時候，更是將貨品交給內河船家繼續運輸。”

        阿茹娜感嘆一句：“三殿下很夠義氣嘛！”是嗎？分了股份，得了話語權。華家辛苦開闊，他在后面撿便宜，真是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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