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久病
謝洵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前晌過半了。他頭一回睡了這么久,睜開眼還發(fā)覺自己就躺在云喬的榻上。以云喬避他不及的樣子,估摸著她昨晚去別的房中歇下了。
推開房門,只見鵝羽般的雪裹挾著寒風簇擁而來,將他兜頭蓋臉襲了個照面,他不由得咳了許多聲。
此刻他卻看見云喬小跑著回了廊下,低頭拍著身上的雪,對謝洵道:“祖宗,您可算醒了!
說罷,她便走進房門去,絲毫不見外地將自己濕透了的靴子脫了下來,坐在榻旁低頭換了雙干暖的。
她天不亮就起來練刀了,誰知這雪越下越大,她的靴子也禁不住被踩成泥水的雪的浸泡。因謝洵在自己房中歇著,她只能一直忍著靴子的潮濕沒有貿(mào)然來擾。
謝洵蹙眉看著她那泡得不成樣子的靴子,道:“泡成這樣,怎么不早來換?”
云喬抬眼看她,嘲諷一笑:“殿下歇在這兒遲遲不醒,臣怎敢來換靴子。”
謝洵不想理她,也自顧自將衣裳架子上自己的氅衣取下來,裹好。
見他穿戴整齊,云喬才心情愉悅了些:“殿下慢走,不送了!
誰知謝洵一邊系著衣帶一邊道:“一起走,昨個告訴過你,今日你要陪本宮入宮去見皇后娘娘!
“……”
云喬太過于高興,卻忘了這茬。
她自然知道謝洵為何執(zhí)意要今日進宮去。早先便聽聞皇后病了,太醫(yī)名醫(yī)都看過,什么藥也都用上了,可就是不見好。謝洵身為太子,又由皇后撫養(yǎng)多年,自然是該去看望的。
謝洵是先帝宣明帝的獨子,從出生時便已經(jīng)是太子了。只可惜謝洵的生母慕遠皇后因為難產(chǎn),在生下謝洵后便離世了。謝洵又是早產(chǎn),所以身體一直是弱,但是卻并沒有很大妨礙。后來朝中有人傳太子命中帶煞,才讓慕遠娘娘活不成,若要避煞,幼時必須遣離帝京。
宣明帝當時是信了這些讒言,便打發(fā)謝洵去了淮遠。因著淮遠云家世代忠義,他也放心將太子交由云家教導(dǎo)些年月。
至于后來宣明帝駕崩,永平帝繼位,謝洵又回了京城。那時一直照拂他的,都是如今的皇后。女子到底心腸要軟一些,不管永平帝對謝洵多么防備和猜忌,皇后對謝洵卻實在是很好。
有怨說怨,有恩也要報恩,謝洵也愿意親近皇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云喬也沒理由回絕,自己畢竟是人家的太子妃,這些事終究是無法避免的。雖然謝洵是個混賬,但皇后娘娘卻是傳聞中極為良善之人。
“那個,”謝洵猶豫了片刻,又道,“你換件衣裳,此番不是去見陛下,沒必要……”
云喬此刻才低頭看了自己穿的衣裳,和軍中將士無異,甚至比他們穿的還粗糙簡略一些。她不拘小節(jié)慣了,除了成婚那日,也從沒穿過女子的衣裳。
這倒讓她有些為難。
“我,沒有能入宮的衣裳……”云喬扯出了一抹笑。
這次換謝洵無話可說了。
最后兩人坐上馬車的時候,云喬一直在別扭。她萬沒想到謝洵會派人回東宮去給她取來衣裙,竟還都是合身的,像是早就備下的一般。合身歸合身,她卻覺得這樣的衣服穿起來實在不大習慣。
因著雪天路滑,馬車行進緩慢,從云府到宮中不大遠的路途,整整走了快小半個時辰。
一路上謝洵也不怎么講話,只是偶爾咳幾聲。兩人對坐著顯得很是尷尬。
“秋玉死了。”謝洵終于開口了,目光中還帶了絲歉疚,“抱歉,早該告訴你的!
他一直沒跟云喬提起,一是覺得沒太必要,二是覺得自己辦砸了這么一件事,怕云喬心中不平。
云喬這才放下馬車的簾子,不再看向車外,道:“我知道,我那日去大牢找她便知道了。此事有疑,是有人想滅口,所以秋玉一定是知道些什么,還沒來得及說!
謝洵點了點頭:“沒錯!
“那日沈遇去過!痹茊踢是懷疑沈遇,她沒有辦法相信一個明面上便不將她放在眼里的人。就算所有人都說沈遇是君子,她也不能放心。
謝洵眼尾上挑,似是逗趣一般:“陛下的人還去過呢!
那日陛下身旁的宦官孫成確實是奉命提過一個犯人,據(jù)說是犯了盜竊罪,被皇后保了下來。事情鬧得不大,因此宮中許多人都不知曉。
“呦,我耳朵聽岔了罷?”云喬聽了這話,咂了咂嘴,“那日我這么猜,您還想治我挑唆之罪呢!
云喬陰陽怪氣的本事了得。
“不管如何,此事已經(jīng)無從查證……喬喬,對人都多存些防備。就算是陛下,也要防備!敝x洵的聲音輕緩,在馬蹄聲中幾乎就要聽不到。
云喬想湊近些聽,結(jié)果馬車忽然顛簸一陣,她一個不穩(wěn)便跌進了謝洵的懷里。
謝洵懷里是暖的,但扶著她的指尖卻是冰涼。這一瞬兩人都有些沉默,對視片刻便自覺分開了。
云喬攏了攏衣襟,坐正,咳了一聲:“你手怎么那么冰?”
雖外面下著雪,但至少馬車內(nèi)很暖。不應(yīng)該會讓謝洵冷著。
謝洵輕淡一笑,目光卻柔和地跟化了水似的。他撫著自己的指尖,道:“病久了,秋冬便沒怎么暖過了。”
至少最近兩年,一入冬,謝洵便格外難熬一些。天稍冷一些,便離不開那些濃苦的藥湯。可是藥湯補湯灌著,病不僅不見好,卻有愈發(fā)嚴重的跡象。這幾日又下雨又下雪,謝洵來見云喬都是強打起來的精神。
這話說得輕巧,卻勾得人心里一痛。
“你到底什么病?怎會如此嚴重?太醫(yī)都沒法子么?去看過別的大夫么?那你還總出門做什么?”云喬關(guān)心則亂,倒不知道自己一口氣問了多少問題。
謝洵盯著她看,唇角有些上揚。待她問完才自顧自攏了衣袖,道:“你問這么多,我回哪個?娘胎里帶來的弱癥,怕天寒。看過太醫(yī)了,溫補的藥沒有斷過。出門……不是為了見你么?你若住在東宮,便沒這許多事了!
云喬知道,說著說著他便又開始不正經(jīng)了。
“不說別的,你以前怎么沒病過?娘胎里的弱癥,怎會到了弱冠之年才發(fā)作?你少蒙我!”云喬想起八年前,她偷偷帶謝洵翻墻出府,爬樹下水,這人都沒有問題。怎么偏到了現(xiàn)在,多了個弱癥。
謝洵道:“不提這個了罷。”
“怎么不提?我才剛與你成婚,你要是病死了,我怎么辦?”云喬白了他一眼。
謝洵一愣,笑出了聲:“我死了不好么?那樣你就可以回淮遠了。山高水遠,誰也不必管束你!
“呸呸呸!”云喬瞪他,“你怎么咒你自己?”
還不待謝洵答話,馬車便停下了,車夫在外面說皇宮到了。
謝洵朝她伸了手想扶她下車,可她卻沒握上去,而是反手扶住了他的手臂,道:“病秧子,還是我扶著你罷。”
謝洵垂眸笑了,也很受用地任她扶著自己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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