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闖虎穴
第156章 闖虎穴
馬鬃山。
位于彰武縣境內東北方向。
山不大,也不高,周圍基本上都是平原地帶。
但因為老北風這伙綹子的存在,讓馬鬃山周圍并沒有多少住戶,基本上都是無法遠行的老人,所以并不在意兩匹快馬在田野中直奔馬鬃山下,他們只當是山上的胡子馬匪。
眼見龐大的馬鬃山近在眼前,老康率先翻身下馬,牽馬而行,一旁的趙三元知道即將進入土匪的老巢,也利落的翻身下馬。
這可不是去早市趕大集,騎在馬上目標太大,萬一被馬匪放冷槍,哭都沒地方哭。
“三元。”
“嗯?”
“你那把馬牌擼子先放我這。”
“能行么?你別到時候人沒打到,先打自己腳面上了。”
吐槽歸吐槽,趙三元還是毫不猶豫將僅有的火器交給老康,但手里沒有家伙總覺得心里不踏實,隨后他牽著馬四下尋找,想著弄塊轉頭也行。
找著找著,找到一塊大石頭下。
卻沒料到一根黑黝黝的槍口,懟在了他的腦殼。
趙三元動作也跟著戛然而止。
心想這放哨的馬匪真能藏啊,是從哪里鉆出來的都沒注意到。
緩緩抬頭。
發現石頭上面站著個人,但他臉上套著花布頭套,只露出眼睛鼻子嘴,看不清是個啥面貌。
槍口雖然懟著趙三元的腦殼,可手指并沒有勾住扳機,顯然是留著情面在,因為這馬匪還不清楚來人的身份,萬一大水沖了龍王廟可就糟了。
“蘑菇?”
一聲問話。
趙三元滿臉問號。
思來想去后,他從兜里掏出清早采的幾塊蘑菇遞了過去。
對于馬匪這種職業,趙三元是有一定的了解的,沒有直接開槍已經是給了面子。
既然對方給了臉,自己咋地也得兜著。
“有!有蘑菇!朋友別客氣,今早我剛采的,燉湯老鮮靚了!”
豈料頭套馬匪聽到這句話后,竟然將手指扣到了扳機上,然后用槍口推開趙三元的手,沉喝道:“誰要你的蘑菇?”
趙三元依舊鼓起和善的笑臉,“哎呀客氣啥?給孩子的~”
怒了!
頭套馬匪真怒了!
他跳下大石頭舉槍瞄準,原本還想著應該是道上的朋友來闖山門,豈料是個外碼子(外行人)!
這一動,山林中瞬間跳出二十幾個馬匪,個頂個抄著家伙。
緊要關頭,老康連忙上前將傻老弟拉到身后。
膽真肥啊你,啥也不懂就敢跟馬匪對話?
“咳咳!在海摘花一條根,君是君來臣是臣,鳳凰林中烏鴉落,對盤混碰拜山神!”
老康的詩詞聽著沒頭沒腦,卻讓二十多個馬匪都緩緩落下些槍口。
而這便是黑話切口的開場白之一,大意是朋友您在這人脈廣,咱們這些小人物來到好漢們的地界上,雖然不熟悉,但想認識認識。
頭套馬匪上下打量了老康一眼,按理說這種開場白已經足夠證明是懂行的人,奈何之前趙三元的一通操作,實在讓馬匪們信任不起來,所以還得套套話。
“西北玄天一片云,鴻鵠燕雀熙遙聞,雙足踏地頭頂天,何方神仙來登門?(天下綠林是一家,大人物小人物只要是活人就明白這個道理,你又是誰?來干啥?)”
說話間,頭套馬匪還上前一步,向前頂出右肩膀,像是某種奇怪的禮節。
老康扶了扶眼鏡框,雙手抱拳右大拇指頂出,“轉窯了,特來拜會頂天粱!(出事了,來找大當家的)”說完也頂出右肩,跟頭套馬匪的右肩撞了撞。
這一幕看得趙三元瞪圓了眼睛張大了下巴。
他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畢竟他不知道中二這個詞。
幼小的心靈受到大大的震撼。
這他媽的在說啥啊?
誰來翻譯一下?
“壓著腕(槍朝下)”
“沒抬火(沒掏槍)”
“撂桿子(先把槍交出來)”
“亮處托(交可以,別整丟了)”
“放籠(帶人報信)”
一邊說著話,老康和頭套馬匪一邊左右碰著肩膀。
隨即老康將馬牌擼子交給了對方。
還沒等趙三元看懂這波騷操作,腦袋上就被套了個黑頭套,一片漆黑。
如果是單獨行動的話他早就急眼了,但他答應了老康這次上山全聽他的,那就必須給予最絕對的信任。
只是信任歸信任,不代表趙三元不氣。
感受到老康跟自己并排往前走時,他上去就是一通盲拳電炮,連踢帶打。
“你這倒霉孩子是不是不學好?是不是不學好!這套棉襖棉褲擱特么哪學的?以前是不是失足當過馬匪——”
還沒等老康回答,已經有馬匪將個烤饅頭掰成兩半,分別塞進兩人的嘴里,并捆住雙腕。
一路七拐八拐,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后,哥倆感覺到進入個特別大的密閉空間內,溫度照比上山時清涼了許多,也能感覺到周圍有很多粗獷的呼吸聲。
哥倆都明白。
這是真到了馬匪窩子了。
光線大亮。
哥倆的黑頭套被摘了下去。
甩了甩頭,視線逐漸清晰起來。
這里是個巨大的天然山洞,到處立著火盆和油燈。
便見兩側有許多長桌連子椅,無數馬匪或坐或靠投來各式各樣的目光,大多數都不懷好意,要么把玩著利刃,要么抱著長槍短炮,任誰看了都得心里直接發毛。
順著眼前的石階向上看,最顯眼的是一張豹皮大椅,兩側各立著一門小山炮,還有好幾挺油光锃亮的機關槍。
只是豹皮大椅沒有坐人,石階上只站了個身穿儒衫的中年人,至于相貌實在沒有馬匪那種兇神惡煞,反倒是特別猥瑣,比劉芒泛還猥瑣,就像是以前縣老爺身邊的陰柔師爺。
但作為唯一一個站在臺階上的人,哥倆都不會去以貌取人,哪怕看著再猥瑣,也是這伙馬匪里的佼佼者,絕壁是個狠人。
然而哥倆更多的注意力不是陰柔男,反倒是沒坐人的豹皮大椅。
人是沒有人。
可特么上邊咋坐著個黃皮子?
合著聲名赫赫的老北風是個黃大仙?
哥倆對視一眼后都發現事有蹊蹺,因為山洞里的眾多馬匪們好像沒有發現那只黃皮子的存在。
懵逼歸懵逼,老康也沒精力去猜到底咋回事,當下還有更重要的事去辦。
他朗聲開口。
“九天煙霞蘇幕遮,萬里桃花萬里佛!”
“眾家哥弟薈金頂,丹枝碧彩滿星河!”
黑化切口,也要分三六九等。
有好聽的,也有不好聽的。
老康這種屬于絕對屬于前者,又好聽又地道,
要從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個方面來講,老康的話相當于最燦爛的笑臉,一般都舍不得抽。
趙三元則瞪圓了眼珠子,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因為這句話中的一半,老康他可是總掛在嘴邊上。
很多時候都在思考這句話到底是啥意思,合著是黑話切口?
周圍馬匪們的眼神漸漸緩和了些,臺階上陰柔男挑了挑眉毛,“耍光棍的(空手上山)?”
只見老康咔咔的甩開膀子,連踏三步。
“左擎青龍右攏白虎,站在中央無極土,金批彩掛橫攔戈融,瞰搖風馬燕雀飛,丹書鐵草傳流芳,還有大指朝天一炷香!(來到貴寶地,周圍全是英雄漢,江湖上八門幫五大行的都知道好漢們的厲害,花里胡哨的都是虛的,唯有敬意最是真)”
<div class="contentadv"> “報個蔓吧(自報家門)”
“皮子蔓(康),蔓后甩人非草(木)意氣高(昂),并肩子(好兄弟)燈頭蔓(趙),蔓后甩橫川(三)宵湯圓(元)。”
“么哈么哈(干啥的)”
馬匪窩子內,除了兩人的切口,其余人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倒不是說當了馬匪就不會正常說人話,而是因為當馬匪是腦袋別褲腰帶上的買賣,稍有不慎就會被官軍端了,所以為了防止有臥底打入山門,前期必須要用最正宗的黑話來摸摸底。
畢竟絕大多數官軍根本記不住這些黑話,無限等同于多學一門外語。
只要過程中有任何失誤,都極有可能被馬匪們給圍毆干掉。
可這些東西,趙三元是真不懂。
聽得越來越云山霧繞。
每個字都聽得懂,但組合起來就完全是聽天書了。
么哈么哈?
咋地?
要親嘴兒?
現在馬匪挺他媽的不著調啊!
不行,可得把老康的節操保住咯。
但值得慶幸的是,老康并沒有上前跟陰柔男嘴一個,而是回答道:“房頂沒有瓦(不見正主不回答)”
陰柔男捏了捏八字胡,他的確不是大當家的,康木昂不回答算情有可原。
可這并不能確定這倆人沒有問題。
“那你們是鷹爪孫還是里馬老合(是官差還是同行)橫在哪個紅花亭?(在哪吃飯)”
“房頂沒有瓦(不見正主不回答)”老康依舊不正面回答。
這是土匪窩子,當得上是深入虎穴。
只知道呂合金跟這里的大當家老北風有交情,不代表跟別人有交情,更何況現在正首上坐的是個黃大仙兒,完全摸不準這里究竟啥情況,所以必須要盡快見到老北風。
兩次沒有正面回答,讓下邊的小弟們不爽起來,許多人指著哥倆大聲吵吵,舞刀弄槍。
“我看你們是野雞悶頭鉆,晃門子天王山(冒充成野雞的鳳凰,來路不正)”
“少用料來套咱們(用謊言來忽悠)”
“就算來靠窯的(入伙)哪能讓你隨便掛柱(加入)”
“要我說他們就是水線子,來翻窯的(官軍奸細,來臥底)”
“扒了他們的葉子(衣服)碼歪杈(吊樹上)!”
見群情激奮,老康立馬提高了音調,大聲道:“地上有的是米,雖無根底亦走虎頭里(三百六十行,不是奸細也不是土匪,但不是來路不明,啥事要講理)
陰柔男面色如常,緊緊盯著哥倆的雙眼。
對戴厚眼鏡片子的,他相信肯定是個內行人,可身邊那個穿花布丁的就不一樣了,瞧那充滿智慧的眼神就知道是個傻白甜,這種人怎么可能敢來闖局拜門?
“頂天粱搪橋,我是翻垛一樣對盤子,你們真要是水線子也滑不了,當場就插了你們(大當家的睡覺,我是軍師二當家不是小嘍啰,有事先跟我說,如果是奸細也跑不掉,直接在這要了你們的命)
老康內心苦笑。
心想真糊弄不過去了,只能提前說明來意。
希望老北風是真的在睡覺,而不是被二當家的干掉。
“么哈么哈!”
“一座玲瓏塔,面向青寨背靠沙(是道人)”
“曬噠曬噠(誰讓你們來的)”
“四排牙苦水窯子,梁下單苗(呂家藥鋪東家的獨子)”
“啥路脈(什么原因)”
“窯轉了,幛聯不正,飛葉碼人(出事倒了霉,急忙來搬救兵)”
陰柔男面色一驚。
沒料到倆人的身份還真的很出乎意料,竟是倆個道人,當聽到是呂家藥材鋪獨子委托前來后,心里已經有了數。
問題是,道人的黑話切口咋這么溜?尋常馬匪都沒他門清,恐怕只是隨便編造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呂家的財力雖然不厚,可奉省地界上的胡子都清楚呂家跟老北風有交情,誰腦子進屁了會找呂家的茬?
“別梁子的啥報號?(動手的是誰)”
“霸王蔓,青山好!(項青山)”
此話一處,周圍嘈雜聲立馬低了下去。
陰柔男也恍然大悟。
得。
說得通了。
現在奉省地界上,最大勢力的兩伙綹子,一是老北風,二是青山好,也只有項青山敢不賣老北風的面子。
“好叭噠,不是空子,是尖是腥我門清(你是懂行的,也不是外人,是真是假我明白。)”
老康再次抱拳,“天下大耷拉(不吹牛逼,咱是見過場面的人)”
陰柔男的表情徹底舒緩下來,“家有千口舉事一人,咱們雖局紅管亮,但頂天粱靠擺子,暫時我來擎局,來人,給二位扯口搬老首甩漿子(咱們這伙子雖人丁興旺,槍多名聲響,但大當家的暫時沒法現身,暫時由我來主持大局,來人,給二位朋友上最好的烈酒。)
至此,老康算是松了口氣。
最驚險的一關算是過去了,接下來就看二當家的啥時候派人去營救。
豈料陰柔男剛說完,趙三元就炸了毛,擼起袖子就往前沖,跟頭獵豹似的速度奇快直奔陰柔男。
突如其來的情況誰也沒料到。
只有老康提前有了準備。
他一直怕三元突然上頭。
關鍵時刻,老康一把抱住趙三元的腰,被拖了好幾米,鞋頭子都甩飛了。
那些剛剛打消警戒心里的馬匪們都沒反應過來,連槍都忘了舉。
嘎哈啊?
二當家的都說是朋友了,這咋還突然動上了手?
“冷靜!冷靜啊三元!事都嘮明白了你別沖動啊!”
“嘮明白了?嘮明白個屁,他明顯是要把咱們的腦袋搬家,給腦漿子打出來!”
“哎呀不是,你誤會了!”
“誤會啥?難道是甩籽?還是甩大鼻涕?大三伏天的哪特么有鼻涕甩?明顯是要動手!”
沉默。
在短暫的沉默之后。
“噗——”
也不知哪個大聰明先沒憋住笑,發出類似放屁的聲音,緊接著山洞內哄堂大笑。
上到二當家下到小馬仔,全都笑瘋了,更有甚者趴在地上一邊捶地一邊捧腹。
他們怎么也沒想到,這哥倆一個滿口黑話切口,另一個竟啥也不懂。
因反差過于劇烈,倒顯得趙三元有點小可愛。
而經過這么一下,氣氛徹底松弛融洽下來,即便是趙三元也明白事情好像跟自己的想象不太一樣。
“這位小兄弟,搬老首甩漿子是要給你們上好酒,并不是讓你們腦袋搬家,更不是要把你們腦漿子打出來。”二當家的撫須笑道:“既然確定是呂家少爺的朋友,就沒必要再用黑話切口試探了。”
“.”
尷尬。
趙三元尷尬的腳指扣地。
做夢也沒料到有一天會被馬匪們笑話,真特么破了大防,一時間也沒功夫去想老康以前到底擱哪失的足當的土匪。
要說貼心,還得是老康,他為了緩解老弟的尷尬趕忙開口道:“既然話說開了,還請讓我們見一見大當家的吧,酒啥時候喝都行,只是拖得越久,呂合金就越危險,我看項青山那伙人都挺心狠手辣的。”
二當家的卻一臉苦笑,“項青山那伙綹子有多棘手,我們最明白,可不是我不讓你們見,實在是大當家的見不了人。”
“為啥?”
“他已經昏迷了足足三天。”
“難道是受傷了?巧了啊,商隊里有大夫,只要把人救出來正好給大當家的治病。”康木昂心里有點突突,就像說的那樣,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沒了主心骨,就算全軍出擊也很難斗得過項青山,更何況人家是坐鎮大本營。
“大夫找了幾十個都沒用,他的病太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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