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府上來了一位貴客。

        據說貴客登門拜訪時，與親王并肩而行，一路言笑晏晏地走進了府中。

        整日面不露色的親王，竟也同那貴客有說有笑，哪還看得見往日眉間那陰郁的神情。

        貴客住進了正殿，與親王同吃同行同住。

        貴客登門的第七天，親王命人把妾室寢殿內所有的陳設全部燒毀，濃煙在親王府內蔓延了整整三天。

        貴客登門的第十天，寢殿里陸續有人送來檀香床榻，雅色床幔，玉質茶壺，黃花梨木的矮桌……

        貴客登門的第十五天，寢殿掛上了一個門匾，上面寫著“懷惘居”。

        貴客登門的第十六天，親王換上了從江南帶回來的衣袍，一手牽著青年，一手抱著一件大紅的內襯，往“懷惘居”走去。青年剛進門時是一身素色，從居所中出來，已是一身正紅衣袍。

        …………

        女人被兄長這奢靡浪費的陣仗驚的連夜從宮里趕回府中，心里琢磨到底是哪個天殺的狐媚子用妖術魅惑了兄長，自己定要一巴掌把他扇回原形。

        女人甚至還想是不是兄長被奪舍了？那自己這一巴掌還得拍在兄長臉上。

        將衛看到女人火急火燎，嘴里一直罵個不停的飛奔回府，心里更是誠惶誠恐，這親王府，是不是被鬼魅纏上了？

        女人不等見過兄，長歸還龍牌，就徑直往“懷惘居”走去。

        居所前庭跟以往一樣，置放有一個白色屏風，只不過眼前的屏風，金絲鑲邊，玉石做底座，極盡矜貴。

        女人更加憤怒，一劍劈開了屏風，她倒要看看，是怎樣的妖妓手段如此高超，竟讓兄長如此沉迷。

        青年聽聞屏風倒地聲，回頭望向了門口佇立的女人，眼中閃過驚訝，隨后嘴角彎曲，溫柔地對女人微笑。

        女人怔住，

        眼前這一幕，仿佛回到了當初夏天，自己也是像這樣急躁的推開了屏風。

        但不同的是，眼前的青年，一襲紅衣，席地而坐，左手捻著茶杯，右手拿著游記，正偏頭對自己微笑。

        北地的冬日少雨干燥，陽光也不如夏天那樣灼烈。

        窗臺前的青年身后就是紛飛的白雪，把他穿的紅袍烘的觸目驚心，陽光透過肌膚，整個軀體幾近透明，宛若下一刻眼前人就會羽化，消失。

        “好久不見。”青年對女人的第一句話，同他兄長一樣。聲音清冽，但沒有對男人的眷戀，只有對朋友相見的快慰。

        這聲音，不像那人，但似乎又沒有什么不同。唯一明顯的不同，就是此刻的她聽到的聲音清冽年輕，記憶中的卻聲音沉悶熟欲。

        像是未及冠的青年，獨特的嗓音。

        女人憋了一夜的話，此刻又沒法說了。

        現在的她，只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青年。

        …………

        青年一一解答了女人的問題，直到女人問起，為何當初他不跟男人說實話時，青年沉默了。

        女人了然，也不再開口，只是，她一直有一個疑惑，為何再次入牢的前一晚，男人能正正好好的出現在寢殿呢。

        青年答道，自己剛來時，男人給自己配了一個侍女，那人會每日匯報自己的行蹤和言語。

        女人又問，那侍女果真不知道你肚中的孩子是誰的嗎？

        青年再次沉默，隨后緩緩開口，她，應該是知道的。即便瞞與不瞞，終究是瞞不住的。那侍女撿了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說，也就恰好能讓我死在牢中。

        那侍女……究竟是什么人……

        估計是五王爺的人吧。

        …………

        女人走后的次日，那名曾經伺候過青年的侍女被當場杖殺，死相奇慘無比。

        又過了一日，全朝上下都知道攝政王得了夢魘，現在的他猶如鬼魂，白發抽絲，再無往日那雷厲風行風華正茂的模樣。

        …………

        青年伺候在男人床前。

        眼前的男人，目光渙散，精神不振，頭發被撒在兩邊，毛躁難看，一口一個惘兒惘兒的叫。

        青年眼眶泛紅，淚珠倒流不流，顫抖地抱著瘋魔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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