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做賊
再次醒來時,茲嶺躺在一個十分舒坦的地方,此處碧瓦朱甍,雕梁畫棟,一看就覺得不像是給人住的地方。
前面看裝飾陳設都只能確定這里太富美了,而面前擺著個香爐就能說明自己身處什么位置。
香爐里面的香已經燒了大半,她跟一群貢品一起躺在了供桌上。
看著這些擺放整齊的供果,茲嶺想笑,又有點想掀桌子,但最后什么也沒干,只是翻身從案臺上跳了下來。
她看著香爐里將要燃斷的香,不知是不是要有人來添新的香火。
片刻后,門口果然來了一個小孩兒。鬼對年齡沒有概念,茲嶺只覺得他肉質鮮美,估計不過總角年歲。
兩人面面相覷了半晌,最終是那個小孩兒試探的走了進來,他眼睛睜得像個銅鈴,生怕一眨眼,面前這個神仙就溜走了。
他繞著茲嶺看了一圈,確定對方是真的活神仙,才終于開口道:“神仙姐姐你好,我……我是南橋方家方盛伍的三兒子,我叫方……方辟。我是那個,今天派來值班看守……呃不是,是那個,那個,是照顧你的,嗯對,是來照顧你的。”
茲嶺瞇著眼聽小孩兒說話,大概知道自己應該是昏迷在這里很久了,還被那些村民派人輪著看守的那種。
嘖,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感覺換個地方更合適點,比如牢里。
那小孩兒很開心,神仙在他看守的這天醒過來,不僅夠他自己吹好幾年了,連他爹都能吹噓不少時日。
小孩子眼里冒著光,茲嶺實在不好問出口是哪個方,哪個辟,只在嘴里重復了一句:“放屁?”小孩子被念了名字很是開心,一直不住的點頭答應。
茲嶺無意探究這孩子這么離譜的名字是怎么來的,她只想離開這個讓她渾身都疼的地方。
“那個……放屁,這是什么地方?”茲嶺問道,方辟答:“您的神殿。”
對方回答得太過篤定,茲嶺舌頭在嘴里拐了十八個彎兒才沒把那句“放你娘的屁”說出來,又問道:“那……這個神殿是在哪兒?”
方辟好像沒能理解茲嶺的意思,疑惑道:“就在這兒啊。”他不明白神仙姐姐為什么要問這么顯而易見的問題,而他的神仙姐姐也不明白這個小孩兒說話怎么跟放屁一樣。
茲嶺摸了把臉,環顧四周沒有發現蛇骨傘,自顧自地問了一句:“我傘呢?”
方辟聞言,知道神仙姐姐丟了東西,也跟著皺起眉思考了起來,茲嶺覺著那把傘應當是丟在那個茅屋外邊的樹林里了,正準備出門去找,就見方辟一臉正經地說:“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丟了。”
茲嶺心道:這孩子簡直聰明到家了。
她不知道這個方辟是怎么做到句句都是廢話的,于是便準備自己出門去找,順便也能趕緊溜走。
她記起了自己是怎么死的,自然不會呆在一個什么神殿里做神仙。
然而剛走到門口,茲嶺意識到自己不認路,她轉身看了看要跟上自己的方辟,問道:“認路嗎?”
茲嶺也沒期待能得到肯定回答,能指個大概方向就行了,沒成想那孩子瞬間眼里放光,拍著胸脯說:“中玄州就沒有我沒去過的地方,神仙姐姐你要去哪兒?”
好了,她現在知道這地兒叫中玄州,這孩子還是個街溜子。
不過茲嶺不能把這孩子帶著找路,自己是要跑路的,留個孩子在荒郊野外,再遇上個好歹,她罪過可就大了。
“我突然想起上次除鬼之地有些邪氣未除盡,需要再去一趟,你個小孩子跟去不安全,就在這兒待著,給我指一條路就行。”茲嶺拍著方辟的肩膀說道。
方辟覺得自己領了什么重要任務,無比堅定得點了下頭。
茲嶺吞噬了兩個鬼后,法力增進不少,好多東西都無師自通。她站在門口,對著神殿捏了個訣,制造出自己還躺在里面的假象,準備來一個金蟬脫殼。
臨走前覺得有些不妥,便給了方辟一個紅豆,道:“要找姐的時候就捏碎它。”
轉身正準備走,又返回頭來補充了一句:“就一顆哈,不到大事別捏,不然打你!”茲嶺揮著拳頭故意恐嚇了一下他。
方辟捏著紅豆,頭點得像啄米的小雞,茲嶺看著他露出欣慰的笑,然后溜之大吉。
茲嶺順著方辟給的方向,回到了那茅屋附近,然而她在這里找到天黑都沒能翻出那把蛇骨傘,甚至到了那道士抓到她都地方,也沒能發現點什么。
好在茲嶺做了鬼,對自己的東西會想著做印記,便探知到它被人帶走了,方向正是雀靈州。
看來這雀靈州是不去不行了,那穿著黑色大氅的男子也讓她往雀靈洲去,說不定能有她生前的一些東西。
茲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總想找到自己生前的事情,總覺得自己不知道那些事情,就連做鬼都做得不明不白。
雀靈州還在中玄州的東南部,以她現在的速度,不到午夜便能乘著夜間的陰風到達。
她回望身后的中玄州,這里的人們被惡鬼叨擾太久了,換個能幫他們的人,他們應該也會如此擺著供著,只不過他們遇上了茲嶺,茲嶺偏不想像神祇一般被供奉。
她從骨子里就在逆反神祇,她才不信神。
——
夜幕深沉之時,茲嶺踏上了雀靈州的土地。
三十六州自西北越向東南方向就愈發繁華,中玄州之地是天一黑便無人外出,而此時的雀靈州依舊燈火通明,歡歌笑語。
茲嶺走在人群當中,時不時能夠觸碰到那些有體溫的人。
無風的夜晚,她突然覺得好冷。
到了雀靈州,找蛇骨傘是一大事,吃好吃的那更是一件大事。管他什么吃鬼還是吃肉,嚼進嘴里有滿足感才是第一重要的事!
雀靈州的夜市確實是有好多好吃的,不消片刻,茲嶺手上就拿滿了小吃。
夜風醉人,左拿右兜著的,更是叫人沉醉滿足。
就在茲嶺撐得準備坐下來歇一會兒的時候,身后傳來了幾聲吆喝,茲嶺心想:到底是繁華呀,這么僻靜的巷子都有人吆喝。
可待她聽清那吆喝聲后,便坐不住了。
“給紅豆的那個站住,你倒是給錢呀!”
“穿得體體面面的,出來怎么不知道用錢買東西呀!”
茲嶺這才想起來,她自己哪里有錢,她身上全是不知道哪兒來的紅豆,連給方辟的小藥丸也是紅豆。
茲嶺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作為鬼她還是跑得過那些小商家的,但是由于太緊張,一跑就沒敢停下,一下就跑到城郊去了。
剛停下來,茲嶺摸著肚子打了一個飽嗝,沒覺著喘,但肚子是真的撐,跑了一路,現在難受的很。
四周燈火稀少,只有幾戶人家還點著燭火。
不對,不是幾戶,像是一個府邸,里面稀稀疏疏亮著幾間房。
茲嶺不禁感嘆:“真有錢吶!”
茲嶺不需要找地方借宿,找棵樹就行,不是為了睡覺,她就是想眺望遠處而已,不能白瞎了這么好的視力嘛,順便再探一探蛇骨傘的下落。
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那蛇骨傘的蹤跡竟然就停在這附近,并且她的印記松動了,有人在解它。
茲嶺視線鎖定了那些個沒熄燈的房間,覺得并不在那里面,蛇骨傘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個寶,估計被撿到的人藏起來研究了,不在那些房間里,但也離得不遠了。
敲門直接要肯定是不行的了,萬一對方不給,又死不認,這次打草驚蛇了,日后可就難再找法子拿回來了。
悄悄地溜進去,偷偷地拿回來。
茲嶺不知從什么地方摸出來一張白臉面具,明知掩飾不了什么,但還是帶上了,這樣就覺得這種偷雞摸狗的事不是自己干的了。
誒,什么叫偷雞摸狗?
她在外面轉悠了兩圈,覺得這個院主人來頭應該不小,里里外外設了幾道禁制。
這些都不是為了防普通的凡人小賊,而是為了防一些鬼鬼神神的東西。
作為鬼鬼神神的一員,茲嶺內心暗笑,這禁制防神防鬼,但是茲嶺她不神不鬼,只要不用法術,她完全可以混過去。
于是她抻了兩下筋骨,準備從后院爬進去。
茲嶺爬上墻頭就望見了一大片油菜花,金黃金黃的甚是好看,只是現在還是深冬,怎么會長油菜花?
疑惑間,茲嶺對上一雙錯愕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茲嶺從這人眼神里看出一絲驚喜,但那人立馬恢復了從容閑雅的儀態,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看著這個爬墻的下一步將要干什么。
茲嶺現在一只腳蹬在墻上,另一只腳還沒著落,整個人斜立在墻頭上,樣子十分滑稽,此番尷尬景象似乎有些熟悉。
她沖那人點了下頭,又騰出一只手擺了下,算是打個招呼,然后兩手一撒,準備摔下圍墻,以此緩解尷尬。
然而就在松手后沒多久,那男子便翻上了圍墻,他雙手附在身后,一只腳蹬在墻上,與茲嶺正對著俯沖下來,速度極快。
茲嶺還沒來得及反應,那張臉便放大出現在面前,后腰被人帶力一收,整個人便穩穩的落在那人懷里。
“闖我院子做什么?”男子清雅好聽的聲音細細傳入茲嶺耳朵里,可惜她現在是鬼,感受不到那心臟狂跳的感覺。
不過這倒提醒她,一只鬼應當翻不進去,而作為一個普通人又好像翻不上這么高的圍墻,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解釋。
要不就說自己是武林高手?
那她為啥要進去?
她慌亂地從那人懷里掙扎出來,要不就直接溜吧,她一個鬼還能跑不掉?
但是她看著眼前這個人,好像腳下粘膠,挪不動了。
“這季節也不是油菜花開的時候啊,我……我好奇。”
好一個借口,茲嶺自己聽了都覺著好笑。
不過那男子聽此緣由沒有做其他表示,只是緊鎖著眉頭與茲嶺對視。
這種感覺可怕極了,自己做了虧心事,而對手越是鎮定,就越是預示著自己跑不掉了,但茲嶺不可能任憑處置,她要逃跑。
“看,那是什么!”
茲嶺指著男子背后大喊,而男子卻不為所動,一臉“我才不信”的表情看著茲嶺。
這下更不好收場了,不死心得又喊了一句:“你看呀!”男子依舊不動,面上像是要跟她杠上了。
茲嶺自知騙不了了,反正自己也不能算理虧,是他先拿自己東西在先的,好好說話,說不定能要回來。
“你撿的那把傘是我的,我……我要拿回來。”茲嶺也將手背在身后,揚起下巴盯著那人,氣勢這塊絕對不能輸。
誰知男子笑了一聲,道:“拿自己的東西像做賊一樣,我看起來就那么不好說話?”
茲嶺一聽來了氣,“我又沒見過你,又不知道你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善是惡,我怎么確定你給不給,萬一賴賬呢?”
那人聞言瞇起眼睛向她逼近,“鬼還會看面相辨善惡?”
完了,身份被識破了,茲嶺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了,只喃喃道:“完球了。”
(https://www.dzxsw.cc/book/94299424/30385963.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