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幻象
宋星讓等星盤的調查等了小半個時辰,結果很不明朗。卷軸顯出字時,宋星讓眉目一低,開始擔心起來。
星盤給作惡鬼邪的評級分五種——虛茫、陰霞、玄冥、無極、虛無。
除四百年前的最后一代鬼王修煉至無極境界后,在星盤的監管下,沒有幾只鬼能修煉到玄冥境界,甚至陰霞后期的小鬼都敢占據一方,稱王稱霸。
而這次的女鬼一年間吸食百余人精氣,已經修煉至虛茫后期。這個境界的鬼還未化形,總是依附在活人身上。
精神混沌的鬼害人是因為餓,容易捉,煉化起來也容易。但精神力清明的鬼以修煉為目的,往往怨氣很重,依附時會收斂腐氣,容易逃脫,難捉也難煉化。
周家的所有人,加之后來有意作惡造成的殺孽,這只鬼怕是已經快要再突破下層境界,步入陰霞了。
宋星讓并不擔心對付不了,只是這個境界的鬼變化莫測,神仙尚且能辯,只是茲嶺現在靈力尚未恢復,法術也都不記得了,很難能認得出來。
他拿著卷軸出門找茲嶺,就見幾點晶瑩的光點忽閃忽閃的飄到面前,他伸手接住,變成了兩顆紅豆,應當是茲嶺留的信號。
他將紅豆轉至指尖輕捻一下便化成了細沙,它們悠然飄至半空,排成了一行字:去界村找井。
沒頭沒尾,茲嶺留的信號總是讓人不知所云,但往往照著去做后又覺得這信號直接又明朗。
宋星讓照著做了,就算他不知道要找什么樣的井,等他到了界村,這口井自然會出現,后續事宜也會自然明了。
界村這個小村落人口不多,難有大事,趕上誰家嫁女娶妻,基本上全村的人都會來湊熱鬧,而此時也因為意外,全村都匯集在陳家那口井前。
看來找的就是這口井了。
但對于這些整日忙活天地里的莊稼人來說,在村里有人家被惡鬼纏上之時,有外來人是十分可怕的,尤其是他們曾經被一個道士坑害過,所以就算宋星讓說自己是捉鬼師,他們多半也不會信。
他坐在村頭,旁邊有幾個村里的壯漢,蹲在旁邊看著他,不讓進也不讓走,非要等陳家女兒帶著玉隴關主事來了再說。
沒有辦法,宋星讓來了,找到井了,他也沒辦法調查接下來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了日暮西垂,茲嶺才從東邊走來。
黃昏映照在她臉上,緊蹙的眉頭顯出疲倦來。
陳佳意一暈了事,茲嶺又不認識路,只能扛著她一點點找回來。雖說陳佳意的體重不足以讓茲嶺有負擔,但山路崎嶇難走,費了好大勁兒才下來。
她剛一到,幾個壯漢里有一個人沖出來喊阿妹,應當是陳佳意的哥哥。
身上少一個人后,茲嶺深呼出去一口氣,擦了擦臉上的汗,道:“在這兒杵著干什么?讓你找的井呢?”
宋星讓不做聲,下巴朝那幾個壯漢一揚。
茲嶺順著看過去,看來宋星讓被攔在這里了下,她不忍發笑,道:“你也有今天。”
而后挺直了身板,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還抬手一招,讓宋星讓跟上她。
幾名壯漢畢恭畢敬的對她喊了句“大人”,茲嶺點頭答應,跟著一起去了陳家。身后的宋星讓抱臂旁觀,心道:還挺會起范兒。
“怎么回事兒?”宋星讓問。
茲嶺頓步和宋星讓并肩,回道:“給人上墳去了。”
宋星讓垂眼看過去,疑惑道:“給誰?”
“李淑白。”
卷軸上出現過的名字,正是茲嶺要捉的第一只鬼。
她側目對上宋星讓的眼睛,問道:“星盤只能查到她化成厲鬼作惡的事情嗎?”
李淑白附在陳佳意的身上引她去看自己的死狀,似乎又在暗示茲嶺幫她找鞋子。這女鬼應當是有自主意識的,并且說不了話,或者說不了她想說的話。
“星盤捉不到生人線索,只知道她是溺亡,前五年里都依水而存不曾害人。”宋星讓答她,察覺到茲嶺應當知道了些什么,又道:“精神清明又修煉到虛茫后期的,多半都是回來尋仇的,她拜托你什么事情了?”
“找她的鞋。”茲嶺道。
前面就是陳家的那口井,陳父陳母兩人靠在一起,見女兒回來了忙上前哭喊。
茲嶺徑直走向了那口井,腐爛的氣味倏然沖進鼻孔,刺得茲嶺鼻尖一酸,將要流出眼淚來,她胃底一抽,回身差點吐出來。
身后的宋星讓伸手扶了一把,低聲道:“人老百姓都沒吐,還指望著你呢。”
說真的,這個味道真的不像剛扔進去的,再加上現在是冬天,起碼得有十天半個月了,怎么可能晌午拜完堂,尸體就到井里泡那么久了啊?
茲嶺回身直起腰,將鼻孔捏緊,再次上前。她往井里看了一眼,同樣又是一雙腳,一只穿鞋,一只沒穿鞋。
沒穿鞋的腳似乎是同一只。
李淑白什么仇要人家跟她死后一個姿勢?
難道……
不對不對,李淑白死的時候,這新郎也就十二三歲,能有什么仇怨?
“要不先弄出來看看?”宋星讓對著一具只能看到腳的尸體問道。
“你來。”茲嶺很是贊成,但是立馬后退三四步,給宋星讓做了個請的動作。
宋星讓見她剛說完就躲那么遠,磨了下后槽牙,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把尸體從井里撈上來并不費事兒,更何況宋星讓用的是靈力,也沾不上手,很快就把尸體從井里弄到了旁邊的平地上。
尸臭味頓然散開,又很快消失,似乎方才聞到的氣味都是假象。
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周圍有可吸食的魂魄,茲嶺的掌心忽然熱了起來。
“這可不能吃呀。”可茲嶺控制不住手心的火紋,正冒出點點星火,像是要燒起來,又像是聽見了茲嶺的話,正在猶猶豫豫的撲閃著,不知道該不該出來。
“蛇骨傘呢?”宋星讓突然問道。
茲嶺不明所以,立馬召喚了出來。她剛將傘打開,那尸體上便飄出了幾縷灰色的魂魄,十分殘破,左缺一塊兒右露個洞的,像是被啃碎了的。
魂魄盡數向蛇骨傘下聚攏,不多會兒傘下出現了一具模糊的人形。他渾渾噩噩說不出話,也認不出人,只在左右張望,當他看見遠處的陳佳意時,也只是定定的看了一會兒,繼而又轉向其他地方。
“救不回來了。”宋星讓道,“已經認不得人了,結束后送去奈河。”
他接過雨傘不知施了什么法,那虛幻的魂靈便躲藏進了傘面里,游走在傘面上用銀線繡出的山川之上,似乎和那些山川本來就是一體的。
“那是什么地方?”茲嶺忽然對奈河這個地方產生了興趣,好像在哪里聽過。
“奈河橋。”
茲嶺“哦”了一聲,感覺不是單單對這個名字感覺熟悉,這奈河應當還有別的什么東西是她熟悉的,去了應當能有些發現吧,茲嶺這樣想著便不再細究下去。
她余光瞥見遠處閃過一道雷電,天氣陰沉了下去,烏云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她抬頭望過去,雨水恰好落進了茲嶺的眼睛里。
她下意識的閉眼,再睜開時,宋星讓將傘舉了過來,可他并沒有看向茲嶺,一直看天上變換的烏云。
雨滴密密匝匝的落下來,驟雨帶來的風吹打著雨里的兩人。
“蘇大人說李淑白吃過神仙?”
“嗯。”
“什么樣的神仙?”
宋星讓低頭看向她,皺了眉,片刻后突然抬手伸向茲嶺的臉,輕輕拭去她鼻尖上的雨水,道:“黃河中流一條岔流河道的河神。”
茲嶺順著宋星讓揩過的地方又擦了擦,疑惑道:“黃河的河神都不算小吧,她竟然能有這么大本事?”
“你知道?”宋星讓忽然發問,見茲嶺似是無心的言語,便道:“今時不同往日了,黃河除了主河道的河神功力尚佳,岔流小河的河神別說保沿岸百姓,連自身都難保。”
茲嶺不知道這今時不同往日到底是不同哪個往日,許是自己生前的記憶,方才下意識說了吧。
茲嶺此番詢問證實了這突如其來的雨是李淑白弄的,因為那云變換的屬實不正常。
沒來由的雨只下了一陣兒,像是回來欣賞一番自己的杰作。
橘紅色的夕陽從水洼里反射出來,天空一派澄澈。可是這本就要黑的天,怎地此時出現了早就落下去了的夕陽?
當鏡像與現實出現分歧,往往說明他們在幻境里了。因為這些小鬼造幻象時經常會顧此薄彼,注意不到鏡像問題,他們本身就害怕鏡子中的自己,又怎會去細細研究?
除了旁邊這位,宋星讓心想,唇角不可察覺的提了一下。
“又是幻象,李淑白她不累嗎?”茲嶺剛從一個幻象中出來,沒想到一腳又踩進新的幻象中,而且到現在才發覺。
片刻后,茲嶺轉身看向身邊的宋星讓,她想起被李淑白附身的陳佳意抓著她變來變去,那身邊的宋星讓會不會也被附身了?
她警惕的看了宋星讓半天,宋星讓也察覺到了茲嶺的視線,無奈的笑了笑,“她不至于笨到會往我身上附。”
那確實,宋星讓的功力擺在這兒,李淑白也是個聰明人,估計還沒附上,就被宋星讓捏住脖子了。
茲嶺剛要松口氣,就見宋星讓低頭靠了過來,“倒是你……我可有些不確定了。”說完忽而抬手捏起了她的下巴,像是在仔細端詳。
茲嶺呼吸一滯,忘記了反應,任由宋星讓的目光在自己臉上流轉。
不對,她哪兒來的呼吸?
不等茲嶺反應過來,宋星讓就松了手,帶著得逞的壞笑低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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