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前腳邁進書房，屋內傳來一聲高喊，“不好了，葉小姐自殺了！”

青云瞳孔驟縮，轉而又漸漸放大，“殿下！”

凌淵面上沒有多大的反應，微微抖動的手出賣了他此刻并非完全無動于衷，他轉眸看去，神情陰翳非然，隨即起身走出書房。

青云緊隨其后，對著前來稟報的侍女問道，“怎么回事兒？”

那宮女顫顫巍巍的跪在地上，聲音帶著哭腔，儼然一副被嚇壞了樣子，“奴婢給小姐送膳食，一進去就看見小姐她……她……”

青云眉頭一皺，屏氣凝神的緊盯那侍女，等她的回答。

那侍女抽噎一聲，雙臂大幅度地叩首到地，“沒想到就看見小姐手腕全是血，昏倒了！”

青云趕忙抬眸看向前方的殿下，只見殿下了解事情之后果斷抬步朝葉舒晚所在的院子走去。

“殿下！”香兒眼見到嘴的鴨子快要飛了，好不容易才有機會見到的殿下，臨前沒了，什么也不想就開口阻攔。

不得不說，世上的有些人總是分不清周圍的形勢，只顧自己一股腦的莽撞行事，香兒就算一個。

她的聲音很大，足以讓整個書房前的人都聽見，凌淵并不例外，聽到聲音他側眸斜睨了一眼，便見到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丫鬟。

青云意識到香兒的古怪，從方才的支支吾吾到現在的不分場合，他凌亂的眉峰拱起，揚聲訓誡道，“小姐出事，你不抓緊回去看看情況，竟敢在此阻攔太子殿下！是不想活了嗎！”

香兒面色一變，惶恐不定，匍匐在青云眼前，“奴婢不敢！還請太子殿下明鑒！”

凌淵閉了閉眼，揉了揉額角凸起的青筋，臉色萬分難看，“拉下去打死。”剎那間，周身氣壓降至冰點。

青云對上殿下深淵幽寒的眼眸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連忙指揮手下的人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女拉走。

凌淵側眸道，“去叫林大夫過來。”

林魏輝，太子殿下的專用太醫，只為殿下一人喚用，青云聞言神情微頓，面露詫異，看來殿下當真對這位小姐用心了，否則怎么會勞煩林大夫。

凌淵很快來到葉舒晚的地方，一進門，血腥的味道撲鼻而來，人身上總共才有多少血液，而流了多少血才能造成如此濃烈的氣味。

這股熟悉又眷戀的味道驟然勾松他腦中的一根弦，他身形一晃，扶住一旁墻柱，指骨分明的玉手青筋凸顯，雙眸沉沉闔上，陷入那抹在他心底刻下痕跡的回憶。

多年前的一個夜晚，空氣中也是這樣濃郁的氣息，那一晚他幾乎屠遍皇宮，所有人皆跪趴于他的腳下宛如一條出生般苦苦哀求，就為了留下那條臟污的命。

他染血的手提著一把血如水柱般頃流的冷劍，劍本身的鋒芒覆于鮮血之下，只是那道鋒利不會退，他就用著這把長劍劃破了那些人的喉嚨，所有的求饒全部堵回了嘴里，這是他們應得的。

他是暢快的，瘋狂的，那一晚他殺紅了眼，也幾乎殺穿了凌宮。

“小姐！”空氣劃過一道激烈的呼喊，打斷了凌淵回憶的沉浸，他緩緩掀開眼皮，眸光冷冽，墨色的眸子深處仿若藏匿著數不清的思緒。

床上，輕紗帷幔遮掩住葉舒晚虛弱的面顏，她雙眼緊閉，唇色喪失了往日的紅潤，干裂的唇皮微卷發白，左手手腕紗布纏繞勒緊，要不是還有微弱的呼吸，恐怕已經被認成了一個死人。

林魏輝邁過門檻走近，身后跟著拎藥箱的徒弟林璋，“太子殿下金安。”

凌淵掃了他一眼，面色稍緩，不似往日的冷顏，“林大夫，給她看看。”他薄唇輕掀，眼神似有若無地掃了一眼床上的女人，嗓音仿佛沙粒摩挲過的沙啞。

“是。”林魏輝起身走近床邊，林璋立即遞給他一塊絲帕。

接過，搭上葉舒晚的手腕，仔細把脈過后，對著凌淵恭敬回道，“因為這位小姐的傷口已經即使止住，失血沒有太多，日后注意休養就好，并無大礙。”

說完他掠了眼手腕上的紗布，接著道，“只是這傷口還需要重新包扎一下。”

“微臣只需為小姐開一方生血滋補的藥方即刻。”

凌淵淡淡頷首，“有勞了。”接著遞給青云一個眼神。

“林大夫，隨我來。”青云伸手引導，姿態是對這位老者的尊敬。

太子府內有專門的藥房，里面儲備的都是名貴的藥材，有些怕是連凌帝本人都沒見過，他這個皇帝當的也是失敗。

眾人退去后，屋內只剩下了凌淵和葉舒晚兩人。

瘦弱不堪的身軀此刻越發顯得弱小可憐，女孩沉沉睡著，呼吸微弱，若不仔細去聽都難以感受到，蒼白的臉色昭示著她的受傷的嚴重。

凌淵銳眼微瞇，眼底的情緒晦暗不明，他輕輕抬手，溫熱的指腹撫上女孩毫無血色的臉頰，平日的活潑靈動宛若一場消失的夢，從他的眼前緩緩褪去。

窗隙卷入一起清風，輕薄的影紗帷幔跟隨風的方向弱弱飄揚，透過紗隙映過陽光的影子落入地面，交錯相間，層層疊疊。

床前，一個高瘦纖長的背影久久坐著，他的面前是一個面容溫柔的女子。

整個屋子靜謐斐然，偶爾伴隨著幾聲翠鳥的低吟。

半晌過后，青云拿著一堆藥包回來了。

他本想回稟殿下一聲，見到眼前的情景，默默關上虛掩的房門。

時復一時，日復一日，黃昏時分，溫熱的太陽于地平線平齊，天邊的云霞與紅黃的光輝融為一體，斜照上太子府屋頂的排排麒麟，襯下一片陰影。

屋內的紫金香爐輕煙裊裊，打旋燃起。

葉舒晚眼皮顫動了下，旋即悠悠睜眼，清澈的黑眸此刻混沌不清，仿佛蒙上一層薄霧。

她緩緩側眸，第一眼就見凌淵坐在不遠處的榻上，眼底掠過一抹詫異，他難道在這守了她一整晚？

這個念頭太過玄幻，以至于剛剛冒頭就被葉舒晚一把否決，絕無可能，他可是高貴的太子殿下，自己有什么資格讓他陪一個晚上。

凌淵感覺到她蘇醒，黑眸滑過一道異樣，“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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