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8章
“只不過我希望你們心里有底,爾俸爾祿,民脂民膏,一時干凈也會變臟,好不容易把自己洗得清清白白,最好不要撞擊上來。
因為你們都是江州的棟梁,支撐此地之中堅,京北百姓之父母官,本王不忍心。
以后,京北諸事還要仰仗各位,也希望諸位勠力同心,與本王同飲此杯。”他說著高高舉杯,眾多官員連忙倒酒,然后站起來。
“干!”他聲音落下,然后一飲而盡。
眾多官員都站起來,跟著同飲,隨后心中大石也放下。
有許多人甚至激動得抱頭哭起來,因為他們都上表參過平南王,今日又被叫來宴飲,心中惴惴不安,熬到現在都快崩潰了。
一杯酒后,宴會終于空前熱鬧起來…
宴會通宵達旦,一杯酒后,整個江州空前團結起來。
第二天,很多地方官員離別前親自上凸碧山莊向李長河拜別,不過這次不敢送禮了,李長河不論官職大小,一一令人招待,為他們送行,大得人心。
一旦人心團結,后方穩固,政令通行,中央調配執行就會十分迅速高效。
李長河為防范黑山賊,讓各縣組建快馬,五人為一班,駐扎城外,一旦有黑山賊來襲,立馬通報江州。
政令才下,一兩天內,各個縣就傳來回應,都說已按照吩咐組建快馬斥候,巡邏整個寧江府轄內,效率之高,前所未有。(設府的地方,往往下方是轄有好些縣的,特別是大府。)
…
山莊后院,李長河研究者太行山一代的詳細地圖,何芊湊過來好奇的看著。
其實那天他燒毀的根本不是什么名單,就是小姑娘隨手練字圖畫的一張紙,皇帝怎么可能會閑極無聊到給他列個名單,讓他打擊報復用嗎?
同時,這幾天他沒閑著,找來參林,還有眾多與黑山匪交手過的寧江府老兵,讓他們描述與黑山匪交手的經歷,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慢慢的,李長河從他們描述的蛛絲馬跡之中明白過來為什么官軍老是追不上黑山匪,屢屢吃癟。
這其中有很多理由,比如黑山匪熟悉山間道路,黑山匪從小擅長爬山等等,但有一點也很重要,那就是黑山匪有用的是騾子!
人們常說是騾子是馬拉出去溜溜,說的意思就是騾子跑不過馬,這點在平原上很重要,確實騾子跑不過馬。
但是,太行山山勢高大,地形錯綜復雜,山里的道路很多都是在高巖崖壁上的山間小道,就有廂軍騎兵追擊匪寇因為太快跌入山谷摔死的慘劇。
這時候不同于平原作戰,速度就不重要了。
騾子其它比馬優秀的地方立馬體現出來,力氣比馬大,耐力更好,更加能適應惡劣的生存環境。
黑山匪用騾子穿行太行山間,根本不是靠騎它,因為山間小道,坡度大,又危險,走路和騎馬速度差距不大,騎馬反而更加危險。
他們是用騾子拖著輜重,糧食刀槍,晚上御寒的毛氈等物,然后趕著騾子走各種小路,那官兵自然追不上,馬馱的沒騾子多,耐力沒騾子好,加上窮山惡水,馬的適應能力沒有騾子好,最大的速度優勢也體現不出來,怎么可能追得上那些黑山匪…
最離奇的是很多老兵都以為那就是馬,只不過跟他們的品種不同,直到李長河問了許多細節描述,然后才慢慢確認下來,那tm確實是騾子!
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他很快也明白過來,因為騾子雖然早就有,但其實一直在中國用得很少,反而在俄羅斯等一些環境惡劣的地區它們才大展溢彩。
直到明朝,國家重視農耕,這么一種雖速度不及馬,但耐力和力氣都比馬好,還更好養的畜生才普及開,在重視戰場用途的時代,騾子自然不被看重,一些人認錯也是正常。
李長河不得不佩服黑山匪的聰明,確實,既然山間小道,速度根本施展不開,那馬也就失去了最大的優勢啊!
戰場沖殺,速度是第一要素,沖鋒陷陣,追殺也好,逃跑也罷,都是馬更優,但到了大山里,一切就不一樣了,黑山匪身在其中,馬上就轉過彎來,所以用騾子代替馬。
可在太行山腳下的寧江府,因為身在平原,官員也好,將士也好,心里根本沒轉過彎來,沒明白過來這其中的差距…
這些固化的思想也造成很多損失,眾多人殞命,有時候不得不感慨,思想觀念的轉變,才是第一戰斗力。
明白這事后,他做得第一件事就是給新軍買騾子!
耶律大石抬頭,看天色差不多,他揮手叫來傳令兵,下令所有人停下休息,幾個傳令兵得令騎馬開始分頭奔跑,從隊伍這頭到那頭,快馬也需要半個時辰。
他在心中想,等他們到達上京,等這支幾十萬的大軍加入戰斗,整個戰局將逆轉,明年春天,大遼存亡將成定數,他要盡快聯系在南京的韓德讓,然后聯手擊敗女真,將那些小人趕盡殺絕!
耶律大石心中有些悲戚,回想起幾個月前的戰斗,如果當時可汗聽從韓德讓的建議,就不會落到如今下場,哪怕他沒聽,其實也還有機會…越是想起之前的戰斗,他就越是不甘。
耶律術烈只要再堅持半刻…只要半刻,韓德讓就能繞到女真人背后,一旦合圍,腹背受敵,女真人再勇猛也沒用!
可就因為那懦夫害怕,他的中軍撤退了,他一退,北院大王戰死,左軍幾乎被追殺殆盡,數萬捍衛國家的契丹勇士戰死沙場,遼國大地血流成河,中京丟失,女真兵臨上京城下,全國各部契丹開始不服,蠢蠢欲動…
一切的一切,只因那懦夫后退了,早半刻后退了!
他連半刻都堅持不住,他怕死成那樣,他根本不配成為可汗!
耶律大石在心中想到,不遠處,他的隨從已經開始為他扎下大營,并將奶酒送到他手中,準備生火烤肉。
他喝了一大口,昏暗草原上,遠方沉甸甸的天空與雪白地面相接,夜色與大地擠壓暮光,流出一抹浩瀚橘紅,像巨大天神之眼,俯視大地,拉出他長長的影子…
他早已不為可汗而戰,這樣的冬天,只有想到那為他打傘的堅強公主,在黑暗中無聲流淚的公主,他才能找到一絲暖意,如果她的奶奶還在,遼國就不會是如今這樣。
蕭太后執政期間,是大遼的巔峰,耶律大石懷念那時候的遼國,如今她不在了,但她的親孫女還在,為魏國公主而戰,耶律大石心中告誡自己。
就在這時候,遠處匆匆沖過來兩道黑影,影子越來越近,慢慢的他看清是兩個騎著馬的人,馬兒已經口吐白沫,其中一個在他前方百步的地方摔下馬,沒了聲息,連他的馬也沒走幾步轟然倒在地上,在積雪中拖出長長溝壑。
怎么回事…他皺眉,心跳微微加速,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另外一個來到他面前,眼窩深陷,嘴唇干裂,有氣無力的說道:“大王,女真人…女真人圍攻上京!女真圍攻上京…”
說完就掉下馬,躺在雪地中,不一會兒就傳來鼾聲。
耶律大石愣住一小會兒,短暫又格外漫長,腦海中無數東西閃過,他都來不及抓住,待到回神,他有些搖搖欲墜,努力抓緊冰冷的韁繩,然后大聲道:“來人!傳令,集結所有騎兵!集結所有騎兵!”
他沙啞著急的嘶吼回蕩在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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