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4章
皇帝確實有了安全感,可那些老禁軍呢,皇帝自然是不會替他們著想的,畢竟天子要大局為重,所謂大局…就是皇權穩固至上。
想著想著,李長河突然聯想到一些東西,腦子里有東西一閃而過…
詩語說著站起身來,端起水盆,準備下樓去倒了,和煦晨光正好穿過窗戶照進來,小屋亮堂起來,樓下有阿嬌和月兒在澆花的聲音,兩人正在花園里高興的說笑。
細微的灰塵正在陽光縫隙中飛舞,屋子里又安靜下來,驀然,詩語停住了腳步,李長河也愣了一下,隨即兩人目光交匯…
“禁軍舊部…”
默契的,兩人異口同聲道,一個問題似乎終于明白過來,隨即就是一陣徹骨寒意,脊背發涼。
“我去找人。”李長河匆匆說了一句,也來不及管什么拜訪官員,立即噔噔噔往樓下走。
詩語則丟下水盆,也不管那些了:“你小心點,我去找起芳。”
兩人匆匆下樓,李長河就往馬廄趕,都來不及與一臉詫異的阿嬌和月兒解釋。
牽了眉雪,才到前院,就遇到何昭帶著兩下人進來。
一見他,何昭半避開臉,干咳兩聲,然后小聲道:“咳咳,關于昨日之事,老夫…老夫思來想去,確實有些魯莽不周,不過我依舊堅持自己說的。
你別誤會,今日過來只是覺得可以再商議商議,并非……”
他話到一半,李長河匆匆從他身邊急沖過去,回頭一句:“你去正堂等我,回來再說。”剎那就沒了人影。
何昭張嘴愣了半天,臉黑下來,破口大罵,隨即怒氣沖沖的帶人罵罵咧咧離開了王府,府中的人根本勸不住…
…
“將軍,后天等天黑之后就是我當值,到時候讓兄弟們進來,左臂系白巾,我見了自然會開城門放人。”一個了五十來歲,頭發花白大半的老人道,對面坐著的正是楊洪昭。
兩人身處一處冷清小店,身前幾個小菜,兩壺濁酒,簡陋無比,光線昏暗,窗外還能見寬闊大河,如此看來是城西附近。
老人接著說:“到時人多熱鬧,喜慶節日,街上肯定擠得水泄不通,讓兄弟們把家伙藏緊些,肯定好混過去。”
楊洪昭沒說話,連喝好幾杯,然后才開口:“只是覺得對不起你們。”
“將軍哪里話。”老人搖搖頭,苦笑道:“老頭在禁軍干了二十多年,打過大大小小十幾次仗,大的十年前打遼國,打吳王,小的在北邊打遼人。
這一輩子混下來幾十年有個什么結果?死里活里的賣命,被扣了幾十年的軍餉,到老了連自己也養不活,全身的傷,一到陰雨天疼得路也走不動,晚上一夜睡不著…”
老人守著也喝了一口劣酒,苦澀難言:“朝廷呢,皇帝說什么,書生說什么?天天說忠君,報國,江山社稷…呵呵,我不懂他們那些大人物說什么漂亮話,我只知道現在活著比死還難過。
以前不過因為家里還有個不成器的兒子,拼了老命也要活著,給他謀個生路,現在好了,他也死了。”
“都是我的錯,我把他們帶去北方的。”楊洪昭苦澀的說。
“將軍,那些話不用說,幾十年了,大家都懂,什么這個將軍那個將軍的意思,到頭來都是皇帝老兒的意思,沒餉拿誰愿打仗?臨走前我就告訴過那不成器的兒子,讓他打起來多往后跑,他就是死了,朝廷也出不起他的買命錢…”老人說著用手捂住額頭。
“幾十年啊將軍,狗皇帝只為他的江山,吸了兄弟們多少血…我們這些人老了,一無所有,無依無靠,腦袋掉了碗大個疤,還會怕那狗皇帝。”老人說著又喝一大杯,然后道:“將軍啊,不要想那么多,兄弟們早想這么干了,不只是你的事。”
楊洪昭道:“是我無能,這么多年來我半點辦不到,想開口又怕開罪言官,想直接奏報皇上,又怕被認為存有異心,我就是這么婆婆媽媽,舉棋不定,到最后什么都沒做成…”
楊洪昭說著老淚縱橫:“我本想著再等等,等我有了戰功,再站高些,說話皇上或許會聽,結果屢屢一敗涂地…我是個窩囊廢物!”
說著他連喝好幾杯,老人連忙攔住他:“將軍!將軍是仁至義盡了!
將軍不說,可我們其實都知道,將軍家里破落,連年輕的護院下人都沒幾個,所有俸祿都用于貼補弟兄們的軍餉。
將軍,這不怪你,想想當初冢大將軍,狗皇帝連他的話都不聽,連冢大將軍都廢為平頭百姓,將軍去說能怎么樣,說不定是找死!”
老人說著緊緊拉住楊洪昭的手,“將軍!兄弟們都沒什么怨言,所有人都是自愿的,我們都是些平頭百姓,但我們是人,狗皇帝也是人,我們不怕死,忍了大半輩子,到時候就看看那狗皇帝怕不怕死!”
…
李長河帶了十幾個護院還有嚴孤,袖子里藏了一把手槍,急匆匆就向著楊洪昭府邸趕去。
他一路縱馬過市,很快就趕到楊洪昭的府邸,敲門卻根本沒人應答,李長河讓護院找了幾個附近鄰居來問,也都不知道。
他只好又問了一些關于楊洪昭府上的話,慢慢的,很多信息也超出他的預料。
比如他上次去楊洪昭府邸見他府中落魄,基本沒什么下人,還以為是因為他回京之后被革職沒了俸祿才落到如此下場。
結果一問周圍鄰居,原來楊府向來如此,好幾年來都是這樣,以至于這些鄰居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家旁邊住著的是當朝頂尖的大官。
李長河心里更加擔憂了,楊洪昭身為殿前指揮使,可是從二品大員,俸祿本來就不少,加上各種關系和巴結,禮物,總不可能這么落魄,那他的銀子去哪了?
如果楊洪昭真是一個愛兵如子的好將軍,那就好說了,皇帝克扣軍餉表面上做得似乎是三衙各指揮使扣的,其實度支司出銀時就減了,他可能是將其補給將士們了,雖然杯水車薪,但至少多了一些。
如果真是,李長河的擔憂就更加驗證了…
詩語的話提醒了他,北方死了那么多人,京城及其附近要多出多少“光腳”的人,這些人心中對朝廷,對皇帝積怨,而且積怨已深,不只是這次。
很多人已經被朝廷扣了幾十年的軍餉了!所謂喝兵血就是這個意思。
如今又加北方大仗死的幾萬人,更是雪上加霜,這些十幾年,幾十年的積怨都有可能爆發出來,而爆發的主體就是禁軍!
禁軍也是人,不可能既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吃草,可皇帝就是這么做了。
李長河一直想不明白之前詩語告訴他的消息,為什么在他得勝的消息到達京城之后,楊洪昭居然還去了太子府,而不是來求他。
那只有一種可能,楊洪昭不想活了!他一心求死,不求生,所以他求太子,而不求自己…
楊府外,人影稀疏,李長河沒能進去,幾人一直在門外等候,心里想的也不由多了,不過決斷他是有的。
雖然匆匆來了,但不漏聲色肯定是最好的,此事從頭到尾只是猜測,沒有任何證據。
差不多過了一個多小時,楊洪昭回來了,帶著他那老仆人,一身素服,走回來的。
等到家門口到他,瞬間便愣住了。
李長河笑道:“楊大人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王爺恕罪,王爺里面請!”說著就急匆匆掏鑰匙去開門,然后說:“王爺,老夫罪人一個,還是不要說什么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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