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一個白天到來了，宋杰決定要去配一把萬能鑰匙。他知道他這樣做是非常危險的，但是，不這么做同樣也很危險。前者的危險是去冒風(fēng)險，后者的危險在于坐等待斃。以他的性格，他只能選擇前者。這件事，他完全可以讓杜曉飛為他去做，但是，他又怕牽連了杜曉飛。在這個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趙偉東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來，只要他能抓到杜曉飛的一點點把柄，他就會采取同樣的手段將她也致于死地。正因為如此，他不能，他惟一能做的，就是豁出自己。
他今天特意帶了一頂長舌太陽帽，帶了一幅黑色墨鏡，隔著商場的玻璃櫥窗照了一下，自己都覺得不像自己，就放心地走到了街上。
過了天橋，在橋墩旁圍了一圈人在觀看著什么，他順便看了一眼，才知道那是著捉拿他的通緝令。心里不覺一陣苦澀  ，想想自己一身正氣，兩袖清風(fēng)，竟被當(dāng)成通緝犯在捉拿，而那些為非作歹惡貫滿盈者卻逍遙法外，這實在是荒唐之極。他仿佛覺得有人在盯著他，他猛一回頭，看到一時髦女子正盯著他，他不覺加快了步子。腦子里還想著那女子，帶著一幅墨鏡，長發(fā)飄飄，雖然墨鏡遮住了她的目光，但，他卻能感覺出她的目光很是銳利。莫非她就是昨日杜曉飛所說的那個女子？他假裝要在旁邊的攤  點上買飲料，回首偷看了一眼，見那女子迅速掏出手機(jī)，做出一副接電話的樣子，放慢了步伐。他馬上意識到，沒錯，這個女人不尋常，她肯定就是昨日杜曉飛說過的那個神秘女人。她是干什么的？為什么要跟著我？她究竟別人派來的殺手，還是來助我者？他頓時警覺起來。想把她引過去，引到一個人少的地方，試一試，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掉頭向來路走去，與那女子擦肩而過時，他感覺到那女子的目光像一陣風(fēng)似的又追向了他。又走了一陣，過天橋時，扭頭一看，那女子又跟了過來。他穿過人流，向旁邊的人工湖走去。無論她是什么人，無論她是出于何種目的，這樣被她跟著總不是個辦法。他想把她引到這里來，做一個了斷。他坐在了旁邊的一個冷飲攤前，要了一瓶啤酒，一邊喝著，一邊靜觀動向。宋杰想，如果她是來助我者，必來趁機(jī)找我打訕，如果是殺手，必定要坐于另一個攤點前。再看那女子，款款走到離他不遠(yuǎn)處，似乎猶豫了一下，便坐在了另一個攤點，也要了一瓶飲料，一邊觀察著他，一邊慢慢地喝著。
她肯定是殺手。宋杰想。
她肯定是于又川派來的。宋杰又想。
宋杰摸了摸槍，心想，要警惕，她若出手，我就出。看得出，這是一個經(jīng)過嚴(yán)格訓(xùn)練過的殺手，擺脫她很容易，不容易的是，今日擺脫了她，明天她有可能還要糾纏著你。他不想為一個女殺手而誤了他的大事，但是，當(dāng)她逼上你，你還得必須正視她。
坐了一陣，女人可能覺得無趣，就起身向宋杰這邊走來。宋杰已經(jīng)做好了應(yīng)付她的各種思想準(zhǔn)備。就在女人走到他的眼前時，突然腳下一滑，女人哎喲了一聲，手中的易拉罐哐當(dāng)?shù)匾宦曀ぴ谝贿叄�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宋杰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攬住了女人的腰。女人又哎喲了一聲，身子一沉，手正要伸進(jìn)靴中掏槍，宋杰一把捏住了她的那只手說，摔著了沒有？女人突然嫣然一笑說，謝謝大哥攙扶，要不然，可就摔慘了。不過，我的腳還是有點崴了，覺得好疼喲。宋杰已經(jīng)用手背感覺到了她靴中的硬物，便故意說，要不，我扶你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女人說，好呀。他剛扶起她，一松手，女人忽地一個旋轉(zhuǎn)，一腳向宋杰面門踢來，宋杰早有防備，避實就虛，身子一閃，  遂出一掌。那一掌急如閃電，要是功夫不到家，必定傷個慘重，可那女人十分了得，一勾手就將那一掌化解了，隨即來一招一鴛鴦連環(huán)腳，向宋杰逼來，宋杰知道遇到了對手，不能小覷，就地一個騰空三步化開對方招式，落地時，一腳踢向女人后背，將其踢了個趔趄。因怕暴露其目標(biāo)，不敢戀戰(zhàn)，便趁機(jī)來一招燕子三點水，一眨的工夫，便隱入到了旁邊的樹林中。
他想先避一避再做打算。碰上這種女人，宋杰覺得十分晦氣，她可以對你肆無忌憚，為所欲為，可你卻不一樣，殺又不能殺，抓又不能抓，同時還要小心提防著別人，怕引起別人的注意，真夠他媽窩囊。
就在這時，宋杰的手機(jī)發(fā)出了一陣震動，接起一看，是杜曉飛發(fā)來了信息，只見上面顯示道：“你還好嗎？今晚有行動，保重！”這真是患難見人心。在這種情況下，他多么需要別人的理解和信任，需要這樣的人間真情。這些，杜曉飛都給了他，足見她是多么的信任他。宋杰心里一熱，隨即寫道：“謝謝，我會的。”不一會，杜曉飛又發(fā)來一串文字：“很想你！能見一面嗎？”宋杰剛寫了一個“好”，又刪去重寫道：“要克制，不要忘記也有人盯著你。”
二
刑警隊剛剛召開了一次案情分析會，會上，趙偉東大發(fā)雷霆，對刑警隊進(jìn)行了嚴(yán)厲的批評：“能不能抓到宋杰，關(guān)鍵要看你們刑警隊，因為人是你們放的，大家都在看著你們，我也在看著你們，看你們還有沒有一點組織原則，還有沒有一點法制觀念？我知道你們中的有的人還對宋杰報有希望，報有幻想，但是，同志，你是否想到，作為一名人民警察，你要是不能戰(zhàn)勝私人雜念，不能戰(zhàn)勝人情關(guān)，你就不是一個合格的人民警察。是的，我也曾與你們有過同樣的想法，但是，法不容情，當(dāng)你面對法與情的時候，一定要頭腦清醒，站穩(wěn)立場，絕不能在這個問題上犯傻。宋杰身上攜有槍子，如果不把他即時捉拿歸案，他對社會，對人民的危害有多大呀？所以，我限期三天，一定要將他拿下。無論是平民老百姓，還是公安干警，誰拿下宋杰，就給誰獎勵十萬元。看看大家還有什么好的方案，或者有沒有什么問題需要提出，我們就來個民主決策。”
有人提出問題說，宋杰武藝高強(qiáng)，出手又快，況且又帶著槍，要是活捉他，肯定危險性很大，我們能不能先開槍？”
趙偉東說：“為什么不能呢？可以開槍。記住，我們現(xiàn)在面對的是一個持槍的通緝犯，而不是過去的宋杰，更不是公安局的宋杰。面對犯罪分子，心慈手軟，將會以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
大家一聽，紛紛議論了起來，有的說，有了趙局的話，我們的心里就有了底了。有的說，宋杰是我們隊有名的快槍手，要開槍只能一槍擊斃，如果讓他一回手，你就完了。
杜曉飛實在不忍聽下去了，忽地站起來說：“我對趙局長的指示有不同意見。第一，宋杰是不是殺害羅雄的兇手現(xiàn)在還很難確定，假設(shè)羅雄是他殺的，那么他殺害羅雄的動機(jī)是什么？目的又是什么？這些都是很確定的，這些不確定因素很難確定羅雄就是宋杰殺的。第二，退一步來講，即使宋杰犯罪嫌疑人，我們也不能一見到嫌疑人就開槍，只有在他拒捕的情況下鳴槍警告后，他還要逃的話，才可以開槍。如果一見到宋杰就開槍，這是不是有些太輕率了？是不是有點不符合警令規(guī)定？”
杜曉飛剛一說完，白發(fā)禮就說：“杜曉飛，你怎么沒有一點兒原則性，沒有一點立場？上次你不是跟我們一塊兒上的現(xiàn)場嗎？你不是當(dāng)場對現(xiàn)場進(jìn)行了戡查嗎？時間，地點，物證，哪一樣不能證明羅雄是宋杰殺害的？你現(xiàn)在怎么說這樣的話？”
杜曉飛說：“難道現(xiàn)場就不可以假設(shè)嗎？”
趙偉東突然大聲一呵道：““杜曉飛，我嚴(yán)重警告你，你說現(xiàn)場是假設(shè)的，你有什么證據(jù)，拿出來讓我們大家看？沒有？是不是呀？我們是一個人民的警察，我們的一言一行，要對你自己負(fù)責(zé)，要對人民負(fù)責(zé)，不能信口開河。宋杰為什么要拒捕，為什么要逃跑？問題其實很簡單，他就是心虛，有鬼，否則，他怎么能畏罪逃跑呢？他已經(jīng)拒捕過，再不需要鳴槍警告，只要見到他，開槍就打！對特殊犯罪嫌疑人，采取特殊的行動，沒有什么錯。”
散會后，杜曉飛覺得很委屈，她為自己，更為宋杰。尤其是一想到宋杰的安全，她就由不得為他緊捏一把汗。她不知道他昨晚的行動是否取得了成功，不知道他現(xiàn)在隱藏在何處，更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否安全，她只好假裝上廁所，避開他人給宋杰發(fā)起了信息，才覺得心里好受些。
三
于又川剛剛放下電話，左子中就進(jìn)來說，我剛才與她取得了聯(lián)系，她已經(jīng)找到了宋杰，因為宋杰的警惕性太強(qiáng)，她下手了，沒有成功。不過，她讓我們別擔(dān)心，她說她一定會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結(jié)果。于又川說，冷一彪那樣的人都敗在了他的手下，足見宋杰不是等閑之輩。那個小妞比冷一彪如何？左子中說，我看不在冷一彪之下。于又川說，這個宋杰，真是我們的克星。左子中說，公安那邊也沒有什么進(jìn)展？于又川說，都是一幫廢物。剛才我打電話給他施加了一些壓力，我說你的這一手玩得很漂亮，但是打虎不死，必有后患。如果不除掉宋杰，他們公安局內(nèi)就會有好幾個人要倒臺。他說他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yán)重性，已經(jīng)做好了安排部署。子中，你看是不是給手下的弟兄們通個氣，讓他們也出動。這個機(jī)會太利于我們了，借著公安局的通緝令，我們可以正當(dāng)?shù)某�掉他。這個人要是存在一天，我們就多一天的擔(dān)心。左子中說，行，那我就安排去。于又川說，給他們講清楚，我們不要活的，要死的。誰拿下他，給誰予公安局的同等獎賞。
左子中出去之后，于又川不由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覺得精神大增。他拉抽匣，拿出手槍，認(rèn)真地把玩了一陣，然后裝進(jìn)了衣兜中。這幾天，他心有點慌，總感覺會出什么事的，所以，他必須要有高度的警惕性。
四
宋杰被女殺手一攪和，只好放棄了原有的計劃。安全是第一位的，如果自己的計劃還沒有實施就引起麻煩來就不好了。
又一個晚上到來了，他本打算等天一黑就出動，但是，一想到杜曉飛在信息中說今晚有行動，他就只好先呆著，好好休息一下，養(yǎng)足精神，想等到后半夜再說。爛尾樓里一片安靜，聽著遠(yuǎn)處傳來了隱隱綽綽地汽車?yán)�叭聲和人們的吵鬧聲，恍若成了另一個世界中的人。這是他出逃的第三天了，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有多長，還有多遠(yuǎn)，但，他只知道，如果不把他們的犯罪證據(jù)拿到手，他就不可能再有出頭之日了。他的腦海里又一次出現(xiàn)了石楠的影子，又一次想起了她說過的話，需要我?guī)褪裁疵�嗎？難道她不知道于又川正是我們所懷疑的對象？如果她真的知道了我懷疑的對象正是她相戀的人時，她還會給我?guī)兔�嗎？如果�?dāng)她知道了她所愛的人有犯罪嫌疑，她會是怎樣的一種心態(tài)？石楠無疑是一位好姑娘，他決定要冒一次風(fēng)險，要同她進(jìn)行一次面談，要把她爭取過來，即使是她不肯為他幫忙，也要讓她有個思想準(zhǔn)備，不至于陷得太深。
不知過了多久，他有點困了，正朦朧間，突然聽到不遠(yuǎn)處有一點響動，他一個警覺，抽出槍，一轉(zhuǎn)身，隱于水泥柱后。就在這時，一個影子恍如閃電般的從他眼前一掠而過，他身子一側(cè)，突然“砰”地一聲，對方一槍打來，子彈從他耳邊呼地擦過，打在了不遠(yuǎn)處的鋼筋架上，發(fā)出一束火花。他隨即一個后翻滾，一槍向那黑影打去，黑影一閃，子彈落空。他不敢久戰(zhàn)，怕槍聲引來警察，不好逃脫，就瞅一破綻  ，從三樓高的窗中跳出，一個白鶴亮翅剛一站定，那黑影遂像一陣風(fēng)似的向他逼來，幾乎同時，對方都將槍口逼向了對方。兩只黑洞洞的槍口互相對峙著，他們誰都清楚，只要一方開槍，另一方也會開槍，兩個人都要同歸于盡。他知道了對手是誰，就說，你為什么要苦苦追殺我？她說，我是一個殺手，我是奉命行使。他說，殺手也是人，你為別人這樣賣命值得嗎？她說干了這行，就沒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說時遲，那時快，他迅速一個后仰翻轉(zhuǎn)，遂起一腳，踢飛了對方的槍，對方也非等閑之輩，沒等他站穩(wěn)，一腳踢在他的胳膊肘子上，他握槍的手不覺一陣發(fā)麻，待一眨眼，對手已經(jīng)消失了。這時，他已聽到遠(yuǎn)處傳來了一陣警車的鳴叫聲，便迅速遁入黑夜之中……五
在同一時間里，茍富貴正在觀看著一盤他的手剛剛弄回來的錄像帶子。電視屏幕上只有兩個人的圖像，一個是市長劉國權(quán)，一個是于又川。他們倆人正在秘密交談著。
劉國權(quán)：“公安局的的班子按你的意愿安排了，把趙偉東放在了一把手的位子上了，這下你該滿意了？”
于又川：“不是我滿意，應(yīng)該說是我們共同的心愿。郭劍鋒、宋杰等人一直盯著高中信的車禍案不放，要是讓他們查下去，保不準(zhǔn)哪天就會露出餡兒。讓趙偉東獨當(dāng)一面情況就不一樣了，他是我們的人。”
劉國權(quán)：“可你們還得注意社會影響，那個宋杰是怎么一回事？搞得滿社會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
于又川：“他是殺人嫌疑犯，在正被通緝。”
劉國權(quán)：“我看趙偉東也是一個窩囊廢，搞得滿城風(fēng)雨的，還沒有抓到。你這次約我出來，有啥事就直說吧，  我們之間用不著客套。”
于又川：“商業(yè)街已進(jìn)入正式施工階段，我這邊資金有點缺口，想讓你再給我拔筆款。”
劉國權(quán)：“上次不是給你打過三千萬嗎？”
于又川：“那筆款子早已用于搬遷上了。”
劉國權(quán)：“這次需要多少？”
于又川：“打個整數(shù)，一個億。”
劉國權(quán)：“一個億？太多了吧？工程剛一開始就打這么多，不怕別人說閑話？”
于又川：“工程一起動，就得需要資金，總不能讓我老跟在你的屁股后面要錢吧？這項工程一共是2、8個億，我現(xiàn)在還沒有用上你的一半你就心疼得不行了看來，你真是個好當(dāng)家的。”說著，他給劉國權(quán)遞過去一張紙和一支筆說：“把你的私人賬號寫到上面，完了我給你打過去400萬。怎樣？”
劉國權(quán)在紙上留下了他的賬號說：“好吧，明天  。還有事兒嗎？”
于又川：“沒有了。明天見。”
茍富貴聽到這里，氣得大罵了起來：“狗日的劉國權(quán)，你在老子面前裝清官，卻在背地里干著這種勾當(dāng)。難怪向你多次要資金，你總推說市財政緊張，現(xiàn)在資金短缺，等以后給我想辦法。想辦法個球！你的辦法就是這么想的？”一陣氣憤過后，他感到的卻是高興，有了這些證據(jù)，我茍富貴何愁控制不住你劉國權(quán)？我要你給我拔款，你就得給我拔款，我讓你給我工程，你就得給我工程，否則，我就讓你去死。他問手下的人，這個帶子是什么時候搞到手的？手下的人說，是剛剛搞到的。茍富貴說，好，好。然后抽出一沓錢來扔給他們說，拿去喝酒去，等大功告成，還要對你們重重有賞。
六
正午，宋杰利用大家吃午飯的當(dāng)兒，迅速來到一家“鑰匙大王”的小店里。老板是一個浙江人，他講明了情況后，老板非常熱情地說，好好好，你稍等一會，我給你配。他在旁邊一邊盯著老板配鑰匙，一邊注意觀察著外面的動向。約莫一支煙的工夫。鑰匙還沒配好，他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出門一看，他看到了一輛警車向這邊開了過來，離他大概有二十米之遠(yuǎn)。他知道回避是不可能的，如果回頭一跑，正好給了對方一個槍擊的機(jī)會。如果再回到小店之中，無疑是白白去送死。在這關(guān)鍵時刻，他急中生智，直接向前走去，與警車剛剛錯過，警車來不急及掉頭，等一個緊急剎車停下車，警察們下來時，他已經(jīng)消失在了菜市場的人流之中。幾乎同時，有幾個小子認(rèn)出了他，為了那十萬元的獎金，紛紛大喊大叫圍來捉拿他，后面的警察一聽到叫喊聲，也朝這個方向趕來。前面的在堵截，后面的在追殺，在這種情況下，他已顧不了許多，他必須要殺開一條血路沖出去。一個聲音仿佛在他耳邊高叫著，沖出去！沖出去！為了正義，要沖出去！
他不知道是哪里來的那么大的力量，拳到處，一個個哇哇大叫，腳到處，一個個紛紛落地。眼看著幾個警察就要趕到他的跟前了，他突然抓住一個阻擋他的瘦小子，憑力一摔，摔向追他的警察，反把那兩個警察砸倒了，他借機(jī)一個蜻蜓點水，翻上了民用小平房，再一個翻滾，跳入胡同中。胡同窄且直，這是大忌。他心里一驚，如果照此下去，前后一夾擊，不成了甕中之鱉？就在這時，前面的小門吱唔地一聲開了，正好出來一個人，他也顧不了許多，只好向前跑去，如果一回頭，搞不好就要闖上警察。那個人好像認(rèn)識他，叫了一聲宋警官。他心里一緊，知道不好，又遇上麻煩了。他已做好了對付他的準(zhǔn)備，只要他對他采取行動，他就先打翻他。那人又說了一聲宋警官，我是王強(qiáng)，快，快進(jìn)來避一避。他一聽說是王強(qiáng)，馬上想起來了，他就是這個菜市場的一個賣水果的小販，是那個被害人劉梅的丈夫，一個不錯的老實人。他實在跑不動了，只好跟著他進(jìn)了屋。王強(qiáng)說，宋隊長，我在電視上看到了你的情況，我不相信那是真的，你一定是被他們冤枉了。你就躲在我這里，我把門反鎖起來，他們就不會找到家里來的。宋杰只好點了點頭說，好吧，我聽你的。王強(qiáng)說，如果有人撬門而入，你就從后窗逃走。宋杰看了一眼后窗，點了點頭。王強(qiáng)說完就鎖門而走了。很快，他就聽到胡同里有人在詢問五強(qiáng)，王強(qiáng)故意大聲說，看到了，他剛從這里跑過去了。他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由近到遠(yuǎn)的消失了，不由得對王強(qiáng)充滿了感激。沒想到在這關(guān)鍵時刻，王強(qiáng)竟然挺身而出，救了他一駕。看來，不一定所有的群眾都會相信他們的。
一陣緊張過后，他想此地不能久留。如果他們找不著他，肯定要把這這個小區(qū)統(tǒng)統(tǒng)圍起來，然后再挨門挨戶地進(jìn)行大清查，到那時，就又被動了。而且，搞不好還會牽連到王強(qiáng)。想到這里，他決定要離開這里，必須離開。他輕輕打開后窗，縱身一躍，跳出墻外。然后，穿過一條小巷，來到公路上，看到一輛農(nóng)用機(jī)動車剛剛開了過來，他縱身一躍，跳了上去。
七
就在這天下午，省公安廳偵察處的處長張子輝帶著三名精兵強(qiáng)將來到了市局，他們這次來邊陽，名義上是復(fù)查宋杰的案子，實際上是來了解整個邊陽市公安局的情況。
省廳這次派員下來，完全是郭劍鋒起的作用。自從公安局發(fā)出懸賞十萬元來捉拿宋杰通緝令后，郭劍鋒的心一刻都沒有安寧過。他擔(dān)心宋杰，怕萬一有個閃失，這不僅僅是宋杰一個人的悲劇，也是整個邊陽市公安局的損失和悲劇，甚或是整個邊陽市的悲劇。這樣的結(jié)果，只能是對正義力量的打擊和傷害，從而大大助長了那些不法分子的囂張氣焰。他無法容忍這種蔑視正義，踐踏法律的行徑，昨天早上，他又親臨省廳，找到陳廳長，陳述了邊陽市公安局新發(fā)生的問題，要求省廳要立即出面，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陳廳長聽了郭劍鋒的匯報后，也覺得問題很嚴(yán)重，當(dāng)即拍板，叫來了偵察處處長張子輝，張子輝與郭劍鋒過去就非常熟，他倆相互打過招呼后，陳廳長說，子輝，給你一項新任務(wù)，要你到邊陽公安局去重新復(fù)查一下宋杰的案子。邊陽公安局的情況比較復(fù)雜，你去的時候多帶幾個人，一定要查出事情的真相來。另外。還要隨時掌握了解那里的動態(tài)，給我匯報。必要時，你可以多請教請教老郭，他畢竟是老公安了，而且，又在邊陽當(dāng)了十多年的局長，對那里的情況非常熟。郭劍鋒擺擺手說，我就不摻合了，不要讓張?zhí)幰贿M(jìn)邊陽就帶著先入為主的框框，這樣對辦案不利。陳廳長說，看你說到哪里去了，都是自家人，不說兩家話，讓張?zhí)庨L多了解一些情況對辦案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嘛。子輝，你說是不是這樣？張子輝說，你郭局是我們省的老先進(jìn)了，還需要你多多指點。不是我敏感，陳廳長讓我去復(fù)查，說明這里面有問題，如果沒有問題還復(fù)查個啥？郭劍鋒大笑著說，真是強(qiáng)將手下無弱兵。
張子輝他們幾個來到市公安局找到趙偉東后，開門見山地講明了這次的來意，就是要重新復(fù)查宋杰殺人案。趙偉東一聽，假裝高興地說，歡迎，省廳的領(lǐng)導(dǎo)來檢查督促我們的工作，我們表示歡迎。然后，他就操起電話給辦公室主任打了一個電話，故意提高聲音說，張主任，省廳的領(lǐng)導(dǎo)下來檢查工作，晚上我們要給他們接接風(fēng)，你早一點訂桌晚餐，要上檔次點的，環(huán)境好一點的。張子輝說，謝謝趙局長的好意，我們這次下來有紀(jì)律，不準(zhǔn)參與大吃大喝。到時候和大家一塊兒吃工作餐就行了，請你們不必客氣和麻煩。趙偉東說，張?zhí)庨L，你也太不給我們點面子了，你們來第一頓就吃工作餐，你讓我們怎好意思？張子輝說，吃工作餐，很正常，這不存在面子不面子的問題。好了，我們開始進(jìn)入工作。趙局長，我們想先看看宋杰的卷宗。這里有辦公室沒有，給我們騰一間。趙偉東說，有，有，我們馬上給你騰一間出來。說著又給辦公室主任打去電話，吩咐完了騰辦公室一事后，對張子輝說，把卷宗拿到這里來嗎？張子輝點了一下頭，覺得這個趙偉東好像有點沉不住氣。
八
黃昏時分，在老畢的墓地，宋杰和杜曉飛相約見了第二次面。
杜曉飛看著宋杰一幅憔悴的樣子，無不心疼地說：“你又瘦了，這幾天，你是怎么過來的？”
宋杰苦笑了一下說：“死里逃生。說起來真是一言難盡。”然后，他便簡單地把這幾天發(fā)生的事兒給杜曉飛講了一遍。
杜曉飛聽完，非常擔(dān)心地說：“多危險呀，幸虧你遇上了石楠、王強(qiáng)這樣的好人，在關(guān)鍵時刻幫了你，否則，很難想象你現(xiàn)在的處境又是怎樣的一種。這個世界真是一個充滿變數(shù)的世界，如果某一個環(huán)節(jié)上出了問題，導(dǎo)致的將可能就是另一種結(jié)果。”
宋杰說：“所以，我就是想掌握著這個變數(shù)，同被動轉(zhuǎn)為主動。我想約見一下石楠，讓她配合一下我，把于又川約出去，你看行嗎？”
杜曉飛一聽，接連發(fā)出疑問道：“約見石楠？你沒瘋吧？你知道于又川是她的什么人？是她的男朋友。當(dāng)她知道你查的不是別人，是于又川，她還會向著你嗎？難道你就不怕她出賣了你？”
宋杰說：“不，我看她不至于，她是一個很善良的人。上次，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說需要她幫什么，盡管說。”
杜曉飛說：“我不否認(rèn)她上次說的是真的，但是，你想過沒有？上次，她只是把你看作一個避難者，對你的關(guān)心也僅僅是一點同情，同情中還有些懼怕，怕你傷害了她，她只好來了一個緩兵之計，先穩(wěn)住你的情緒，然后，再帶著于又川離開哪里。表面上看她是救了你，可是，她何嘗又不是在救她自己？這種女人她經(jīng)過大場面，非常會來事，她避開了你的鋒芒，還讓你永遠(yuǎn)感激她，她的聰明處就在這里。但是，她畢竟又是一個女人，當(dāng)她面臨著在感情和正義之間做抉擇的時候，她們又往往很感性化。宋杰，你現(xiàn)在的處境非常危險，你就別冒這個險了。”
宋杰說：“難道不冒這個風(fēng)險我就不危險了？我依然處在危險之中。與其等死，不如積極出動。你說的這些我不是沒有考慮過，我也想過，但是，我還是覺得有必要給石楠透個底兒，我不能眼看著讓她陷進(jìn)去，即使她真的拒絕為我打掩護(hù)，至少我也拯救一個無辜的靈魂。如果她愿意幫我這個幫，說不準(zhǔn)因此會找到他們的犯罪證據(jù)，從而洗刷掉我的恥辱。”
杜曉飛說：“與其讓石楠掩護(hù)你，還不如讓田七出面協(xié)助你。他干扭門撬鎖開保險柜這一行是老專長了，還用得著讓你冒那么大的風(fēng)險去配鑰匙，他一切都有。”
宋杰說：“你這個注意好是好，但是，這很危險，要是萬一出了事怎么辦，這豈不是害了田七？再說田七可靠嗎？不要保險柜的門還沒有打開，他已設(shè)套把我裝進(jìn)了里頭。這些因素我們都得考慮進(jìn)去。”
杜曉飛說：“我和田七打過不止一次交道了，田七對我們很尊敬，他一直以能夠為我們做點事兒為榮幸，他的身上有一種強(qiáng)烈的正義感，不是那種見錢眼紅的人。至少，他要比白發(fā)禮這樣的人強(qiáng)多了。”
宋杰說：“既然如此，我就來一次破釜沉舟，田七要找，石楠也要找。只要能把石楠的工作做通，不愁抓不到于又川他們的證據(jù)。”
杜曉飛說：“你找目標(biāo)太大，還是我去找她們吧。”
宋杰深思了一下說：“石楠的工作我可能好做一些，要不，你找田七，我去找石楠，我們分頭行動。”
杜曉飛說：“行。情況怎么樣，我再同你聯(lián)系。”
宋杰說：“千萬注意安全，不要讓他們盯上了梢。”
九
晚上，劉國權(quán)與他的小情人周怡火熱了一場，剛剛回到家里，他的老婆田菊花就急急忙忙地說，你到哪里去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給你打手機(jī)也打不通。劉國權(quán)有點不高興地說，外頭有個應(yīng)酬，有什么事呀？看你雞毛猴性的。田菊花說，剛才有人打來了一個控嚇電話，說讓我給你勸勸你，要你放聰明點，否則……劉國權(quán)說，否則怎么著？田菊花還是有點吞吞吐吐的說不出來。劉國權(quán)有點生氣地說，到底怎么了，你說呀？田菊花這才說，否則，他就把你送上審判臺，讓你吃槍子。劉國權(quán)說，是誰如此大膽？竟敢威脅到我的頭上來了？說著就去翻看電話機(jī)上的來電顯示。一看話機(jī)上顯示的是“無法識別”，就將話機(jī)一扣道，這幫王八蛋，明天我讓公安局查查，查出來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就在這時，電話鈴又響了，顯示出的號碼仍是“無法識別”。劉國權(quán)接起電話“喂”了一聲，對方這才說：“你是反貪英雄，劉大市長嗎？”劉國權(quán)一聽這陰陽怪氣的聲音氣就不打一處來，便說：“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對方說：“痛快，劉市長果真是一個痛快人，我就是愛跟痛快人打交道。那你聽著，有人要同你對話。”那人說完，只聽到話筒中傳來了他和于又川的聲音，那聲音像是從錄音帶中放出來的，他越聽，頭皮子越來越緊，等聽完，他的腦袋就“嗡”地一聲增大了，手里竟?jié)M滿地握了一把冷汗。那是他昨晚同于又川的說的話，怎么讓他們錄了音？他們是什么人，又想干什么？
電話那邊傳來了一陣狂笑，等那人笑完了才說：“市長大人，這段話真是精彩呀，不失為一起權(quán)錢交易的樣板。”說著，又是一陣狂笑。劉國權(quán)聽得一陣毛骨悚然，恨不得上去掐斷的他的喉嚨，讓這種怪聲永遠(yuǎn)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掉。但是，他沒有辦法掐斷他的喉嚨，他有辦法朝他發(fā)脾氣，有辦法摔電話，但是，他卻不敢。他只好強(qiáng)壓下心中的怒火，心平氣和地說：“這位朋友，請問你是誰？怎么稱呼你？”
那人說：“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要把事做得太過分了。”
劉國權(quán)馬上孫子似的說：“是是是，我把事兒做得有點過分。你說吧，你有什么要求提出來，我們完全商量解決嘛。”
那人說：“好吧，你有這個態(tài)度很好，你想想，我們也考慮考慮，等下次打電話再商定。”說完對方掛了機(jī)。
劉國權(quán)還緊緊握住話筒，手卻一直抖個不停。電話早已斷線了，但是他的腦子里卻一直還在飛速運(yùn)轉(zhuǎn)著，他是誰？他們要我怎么樣？他的老婆田菊花說：“你這是怎么了？”劉國權(quán)這才放下電話說：“無懶，純粹是一伙無懶。他們抓住了我的把柄想要挾我。”田菊花說：“是誰？他們是誰？”劉國權(quán)沒好氣地說：“我怎么知道？”田菊花說：“不是剛才你們通了電話了嗎，怎么不知道？”劉國權(quán)說：“好了好了，你忙你的去，讓我冷靜一會兒。煩死了。”田菊花還在嘮嘮叨叨地說：“你當(dāng)市長的都煩死了，讓老百姓怎么辦？”
這邊的卻茍富貴卻從來沒有現(xiàn)在這么痛快，他掛了電話，又摁關(guān)了電話上的錄音，開心極了，他沒想到報復(fù)人其實是一項非常過癮充滿快感的事。這一箭之仇他總算報上了，總算讓劉國權(quán)也嘗到了被人暗算的滋味。他知道他這樣做夠卑鄙的，但是，對待卑鄙的人，你只能更卑鄙，這樣才能達(dá)到以毒攻毒的效果。對待像劉國權(quán)這樣的政治無懶，你采取多么卑鄙的行為來報復(fù)他都不算過。剛才他聽到劉國權(quán)那一副鬼孫子似的口氣真有點好笑，你不是在電視上講的那么好嗎？你不是反腐倡廉的英雄嗎？你怎么不慷慨陳辭了？他本以為他能聽出自己的聲音來，然后就自報家門，羞辱幾句，讓他把政府應(yīng)該給他的工程款付給他，再給他一點工程算了。但是，當(dāng)他聽到劉國權(quán)并沒有聽出他是誰，聽到劉國權(quán)那么害怕，他又臨時改變了主意，中斷了電話，他想再認(rèn)真想一想，這張牌怎么出上更好？如果按著最初的打算，比較平穩(wěn)，但，獲取的利益也不太大。如果把這些錄像帶作為商品，再出售給他，利潤就大了。但是，這樣做風(fēng)險也很大，這就涉嫌詐騙犯罪，搞好了，不費(fèi)多少力就可以得到幾百萬，搞不好，就成了犯罪分子，就免不了牢獄之苦。所以，他要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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