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然，昭元帝當(dāng)然認(rèn)識。
  那是惠妃和齊老夫人的心肝寶貝，是她們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嬌嬌兒。
  這些年，林清然的性子越發(fā)的乖張跋扈。
  又與賀輕塵說的那般，與老四走的太近，甚至隱約還有風(fēng)聲傳出，那林家女曾私下里直言，非老四不嫁，非皇室子不嫁。
  這就讓人不喜了。
  作為帝王，昭元帝在皇子公主的婚姻大事上，自有一番考量。
  林淮安當(dāng)年作為一個小小探花郎，卻在極短的時間里，搭上定遠(yuǎn)侯府的大船，短短十余年，便做到了禮部侍郎的位置，甚至對禮部尚書一職虎視眈眈。
  這里邊，林淮安做了多少，齊家又在此間發(fā)揮了什么樣的作用。
  昭元帝心里多少是有數(shù)的。
  惠妃這些年，四處忙活打點，一心撮合老四和林家女，自然也有要將林家和齊徹底攬到老四麾下的意思。
  當(dāng)然，這也是齊家的意思。
  齊家嫡支沒有合適的女子，旁支的與齊家嫡支關(guān)系極差，與其捧著旁支那些人，不如捧著自己的外甥女，另一個親妹妹的女兒。
  這樣一來，齊家這三兄妹，算是徹底捆綁了。
  因著老四年紀(jì)尚小，昭元帝一直沒將他們的那些小心思放在眼里。
  為賀輕塵選妃沖喜的時候，看到林清然的名單，他當(dāng)即便想到了將林家與齊家拆開的法子。
  那便是將林家女，嫁到燕王府。
  讓賀輕塵娶了林家的女兒。
  屆時，只要林淮安夠聰明，便能想明白他的用意，也能做出正確的選擇，站在親女婿這一邊，而不是站在老四，也就是外甥那一邊。
  賀輕塵沒有爭儲的心思，但他的兄長賀承玦卻是野心勃勃。
  這些年，賀輕塵一直費心費力，滿心討好皇后和賀承玦，盼著從他們那兒得到些廉價的偏愛，為此，沒少努力去做那些其實并不想做的事。
  恭州剿匪一事，便是其一。
  林家與燕王府結(jié)親，林家可就誰都靠不上了。
  至于賀輕塵，他若能認(rèn)清現(xiàn)實，好好地過日子，別再攪和到這些事上來，倒也算是意外之喜。
  經(jīng)由此事，賀承玦定是不會再那樣放心信任賀輕塵了。
  昭元帝的算盤打得好。
  將一池子的渾水?dāng)嚵�，他才好繼續(xù)摸魚。
  他看著自進(jìn)殿后，便一直低垂著頭的女子，神色微斂：“你，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沈歸荑緩緩抬頭。
  昭元帝看清了她的樣子時，心頭略過一抹驚疑，總覺得是在哪里見過。
  他壓下心里的那點兒疑惑，目光沉地盯著她：“你是誰？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時。
  沈歸荑卻像是受驚了的兔子般，紅著眼眶，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賀輕塵雖然知道這是假的，但看著她眼眶里隱忍著不肯落下的濕潤，心里還是揪著疼。
  他深吸了一口氣，主動道：“父皇，她叫沈歸荑，是林大人養(yǎng)在鄉(xiāng)下的……庶女，是去歲方接了回來的�！�
  賀輕塵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那兩個字。
  昭元帝聽罷，瞳孔微顫。
  越發(fā)仔細(xì)地打量起了沈歸荑。
  這會兒，他總算是知道，為何他方才會覺得她眼熟了。
  因為她的娘親，他認(rèn)識。
  他壓住心里的震顫，神色緩和了些，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落在賀輕塵身上，壓著聲問：“你，你繼續(xù)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賀輕塵沒察覺昭元帝的異常，點頭繼續(xù)道：“父皇，兒臣那時候是什么樣的光景，您是知道的。太醫(yī)都沒法子了，嫁給兒臣，無疑是隨時都得做好給兒臣陪葬的準(zhǔn)備。
  世家貴女，有誰愿意嫁給兒臣這樣一個……隨時都會死的人呢？”
  賀輕塵自嘲的笑了一笑。
  昭元帝臉色越發(fā)沉冷，漠然道：“繼續(xù)�！�
  賀輕塵淡淡地笑著，彷佛不介意將自己的臉面都丟在地上，肆意地撕扯，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愴然和屈辱：“父皇，林二小姐在大婚的前一日逃婚了�！�
  堂堂皇后嫡子，一品親王。
  娶個小小侍郎嫡女，還被嫌棄，對方不管不顧，竟就這樣逃婚了！
  簡直可笑至極！
  周崇海方才并未跟著昭元帝過來，這會兒剛進(jìn)殿，便聽到了這句話。
  他頓時愣住！
  逃婚了？
  那眼前這個燕王妃，是誰？
  周崇海錯愕地側(cè)眸看了眼地上跪著的女子，看不清她的容貌。
  他斂眸，沒敢多想。
  只能縮著脖子，盡量不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音，慢慢吞吞地挪回昭元帝身后。
  昭元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只聽得賀輕塵像是極力壓著自己心里頭的憤怒一般，繼續(xù)陳述著自己的委屈：“林二小姐自小性子張揚傲氣，早有人言，她遲早是要嫁入皇家的。
  但定不會是兒臣這樣的一個粗魯無禮的武夫，更不會是昏迷不醒的活死人。
  是以，她冒著風(fēng)險，借口去買胭脂時出逃。
  林家遍尋未果，索性將去歲接回來，養(yǎng)在偏院里的鄉(xiāng)下庶女找了來替嫁。
  可是，父皇，欽天監(jiān)給出的人選里，生辰與兒臣相合的有五個。
  林二小姐不過是其一。
  她便是不愿嫁給兒臣，也可以提出來，或者讓惠妃娘娘，齊老夫人幫著周全。
  兒臣相信，您也不是那種會強(qiáng)人所難的君王。
  這事，不是沒有回旋的余地，但她什么都沒做，卻是在大婚的前一日，直接逃了�。�
  林家用一個庶女替嫁，兒臣可以不計較。
  但兒臣不能不計較，他們在不知道這庶女的生辰是否與兒臣相合的情況下便將人嫁了過來，林家這是，這是盼著兒臣去死��！
  父皇，螻蟻尚且偷生。
  兒臣是活生生的人，是您的兒子，最后一絲生機(jī)，怎能就這樣被他們奪去了？
  他們這般欺辱兒臣，對皇家沒有半分敬畏之心，分明是已經(jīng)不將兒臣，將您，將咱們整個北昭皇室，放在眼里了啊，這讓兒臣，如何能忍？”
  賀輕塵越說，越是激動。
  周崇海聽到這番話，整個人都傻住了。
  這算什么？
  庶女替嫁，給一品親王沖喜，公然違逆圣旨，挑釁皇家威嚴(yán)？
  林侍郎腦子進(jìn)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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