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歸荑一早起身，習(xí)慣性地扭頭看了眼自己身側(cè)的床榻。
  空蕩蕩的，略帶些清涼的床，總讓她有些不適。
  她輕嘆了一聲，斂起眼底不易察覺的失落。
  食不知味地用過早膳后，她就又領(lǐng)著春嵐和小六出門了，當(dāng)然，暗地里，賀輕塵安排的羽七和另一位叫羽三的兩位婢女，也是跟著的。
  這一回，她沒亂跑，而是直奔古月閣。
  古月閣是一個首飾鋪子。
  上下共三層。
  一層做的是相對較便宜的銀首飾，少數(shù)木制首飾的買賣；
  二樓則以玉石，金剛石等材料制作而成的首飾為主；
  至于三樓，放眼看去，整個三樓都擺滿了各種樣式的金首飾和寶石首飾，三樓的最中央倚墻而立的一個小架子上，甚至還立著三套頭面。
  那頭面樣式繁雜，用料金貴，是古月閣的鎮(zhèn)店之寶的存在。
  當(dāng)然，這些都是聽說的。
  十多年前，這里也不叫古月閣，而是叫萬寶閣。
  是沈歸荑的外祖，在得知自己的寶貝外孫女出生時，特地在京城開設(shè)的一家首飾鋪子，也定好了，未來要將這家鋪子給她做嫁妝的。
  一開始，萬寶閣只做典當(dāng)?shù)馁I賣。
  后來，萬寶閣將典當(dāng)?shù)馁I賣延伸了一下，對三層街鋪做了區(qū)分，一樓仍舊做典當(dāng)方面的買賣，二來則是各種樣式的首飾。
  至于三樓，則是空著的。
  她的外祖父是個商人，也是個大膽的人，他有許多大膽的設(shè)想，但在這遍地是世家權(quán)貴的地方，他再多的設(shè)想，也只能暫時壓下。
  少時，她也曾聽她的祖父提過，想在三樓做什么。
  可惜，那會兒時機(jī)還沒到。
  直到萬寶閣易主改名，直到沈氏滅族敗落，他的外祖父都沒能等來那個時機(jī)。
  沈歸荑站在古月閣門前。
  望著這矗立在京城最繁華街區(qū)的首飾鋪子，少時，她的外祖牽著走進(jìn)這座宅子的一幕幕。
  古月閣的小廝，在她們主仆三人下了馬車的一瞬，便不動聲色地將沈歸荑和她身后的兩個婢女，打量了兩遍，并在心里暗自將京中貴人給對了一遍。
  那馬車上，雖無什么標(biāo)識。
  但沈歸荑那一身衣裳和首飾，無一不在昭示著她的身份非富即貴。
  指不定是低調(diào)，不想叫人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吧。
  那小廝也算是見慣了有錢人家的各式小姐千金，郡主縣主什么的，自然不怵。
  他落落大方地迎上前，笑盈盈地道：“夫人，要買什么？我們古月閣有當(dāng)下時新的最漂亮的首飾，您要不要進(jìn)來選一選？”
  沈歸荑聞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帶路。”
  “是是，您請……”小廝連忙做了個請的動作。
  他陪在一側(cè)，趁著沈歸荑進(jìn)門的時候，多看了眼她身后一大一小的兩個婢女，眼里閃過疑惑。
  這尋常婦人，怎會帶這樣兩個婢女出門？
  倒叫人看著，以為她府里買不起丫頭似的，可看她那一身，也不像啊？
  但疑惑歸疑惑，他也不會多問。
  沈歸荑進(jìn)了古月閣，并未著急上樓。
  一樓這會兒不算熱鬧。
  她索性在一樓慢慢地逛，一個柜子一個柜子的看，偶爾發(fā)現(xiàn)樣式不錯的，也會多問兩句。
  小廝見她逛了一圈，絲毫沒有要買哪一樣的心思，心里直打鼓。
  方才，莫不是他看走眼了？
  這小娘子，其實只是將自己最好的一身衣裳穿了出來，實際上，府里已經(jīng)窮到連丫頭都買不起了，連尋常的首飾都舍不得多買？
  不過，他倒沒說什么，依舊十分熱情地與她介紹一樓的首飾。
  就在這時。
  沈歸荑注意到了一樓最角落里的一個柜子。
  她兀自走了過去，待看到那柜子上的木制簪子時，愣了愣，隨即伸手將其中一款拿了起來，翻來覆去地看，須臾，拿著首飾看向小廝：“這款簪子……”
  沈歸荑遲疑了下，沒直接問出來。
  小廝卻以為她是看上了這一款，他神色微怔，錯愕地問：“夫人，您看上的是這個？”
  “也不是。就是覺得眼熟，好像之前，我家里也有人用過這一個樣式的簪子。”
  小廝頓時覺得，自己方才的猜測是真的。
  他是真的看走眼了！
  “夫人，您應(yīng)該是記錯了。這款簪子，是掌柜的一個親戚放到這兒做買賣的。
  在這之前，便是要買同款，甚至相似款的簪子，都只能去找掌柜的那位親戚呢，您一看就是個貴氣人，家里人斷不至于在他那兒買首飾的，您說是吧？”
  “嗯？如何見得？”
  “嗨，您有所不知，掌柜的那個親戚，也是個苦命的。
  他家在京郊的一個村里，前兩年村里受了災(zāi)，他家里實在沒吃的了，這才找到了我們掌柜這兒，希望能在掌柜這兒某個生路。
  那會兒，他什么都不會，卻很喜歡做木工活兒。
  一來二去的，也就學(xué)了做首飾。
  但您也看到了，這首飾看著就沒什么人會喜歡。
  如今擺在這兒，都一年多了，也沒賣出去，不然，我們掌柜的也不至于將它們擺在這角落里不是？”
  沈歸荑點了點頭，目光再一次落在木簪子上，。
  那小廝見她實在喜歡的模樣，也顧不上心里對這些首飾的嫌棄了。
  來者是客，能促成買賣，于他只好不壞。
  思索片刻，他視線轉(zhuǎn)了一圈，壓低了聲音說：“這樣，夫人，您若實在喜歡，小人便宜些賣給您，就當(dāng)是給您賣個好，如何？”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他心里便在盤算著，這些東西該賣一個什么價格合適。
  誠如他方才所言。
  這東西擺在這兒都一年多了，也沒賣出去幾款，雖說沒什么成本，但人家也是費(fèi)了心思的，總要收回些成本來。
  沈歸荑淺淺地笑了下：“那你說，這木簪，多少錢一支？”
  小廝安靜了下，開口道：“這樣，小人看您也是真的喜歡這簪子，照著小人那親戚在外邊賣的價格，小人便收您八十文一支。
  不過，這里如今也沒幾款了，都是同一個人做出來的。
  若是夫人您喜歡，能多買些，小人便給您再便宜些，您看，您要不要將這余下的幾支都買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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