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瀚海的測謊能力很強，可他這能力有個很大的問題——

　　或許蘇夏確實沒說謊，在蘇夏心中，這個東西就是很寶貴的，但萬一蘇夏眼界太低，把普通寶貝當成珍惜寶物呢？

　　普通的東西，那位六階藥劑師可看不上。

　　所以胡瀚海要求看了一眼，親自確認。

　　他以前也學過藥劑，但學了小半年還停留在學徒層次，一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數字、文字、圖畫就覺得頭痛，最后放棄了。

　　雖然他在這條路上沒走太遠，但他見過不少高階藥劑配方。

　　他確實看不懂那張“入夢迷魂”的配方，不過他基本可以確定，該配方的等級不低，所以才會出口夸贊。

　　劉金甲給他發消息：“既然不懂就別裝懂，你這般贊嘆，我徒弟該怎么辦？”

　　胡瀚海回復：“你徒弟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唄，他才是這里的店長。”

　　劉金甲：“你這個長輩都夸獎了，我徒弟銀甲難道還能拒絕他？只能帶他去見那位大師，讓他跟大師面對面交流……到時候，出了問題我可不管。”

　　胡瀚海：“行，出了問題怪我吧，我去和大師道歉。”

　　當然，劉銀甲并未親眼看到胡瀚海夸獎蘇夏。

　　他返回的時候，只看到蘇夏和胡瀚海舉杯聊天，心里還疑惑蘇夏是怎么攀上這位大佬的。

　　但阿風是個閑不住的大嘴巴，剛看到劉銀甲，就用大拇指比著蘇夏，驕傲地說：“店長老大，我兄弟的配方肯定沒問題，剛才胡老大都夸了他的。”

　　“嗯？”

　　劉銀甲一愣，移動目光，看向自己的師父劉金甲。

　　劉金甲沉默不語，只是輕輕點頭，表示阿風說得沒錯。

　　得到確認后，劉銀甲有些難以置信，重新看向蘇夏。

　　連五級生物都認可了，難道這個新人身上真有極為特殊的配方？這個問題在他心里一閃而過。

　　同時閃過的，還有另一個問題——胡瀚海大佬也懂藥劑？

　　這位大佬以實力出名，可從沒聽過他在藥劑上有多高的造詣。

　　劉銀甲心里有懷疑，但他不敢問，畢竟胡瀚海是前輩，主動問出口不太禮貌。

　　他只能詢問蘇夏：“你懂藥劑知識？”

　　蘇夏答道：“略懂。”

　　劉銀甲皺眉說：“你要知道，想要讓那位大師認可，藥劑配方并非越高越好，有些高階配方早就流傳開了……那位大師身為六階藥劑師，幾乎已經收集了可收集的所有配方，你拿出來的配方必須足夠特殊。”

　　這話一出，旁邊的胡瀚海心里一咯噔。

　　他只看得出那是高階配方，卻忘了這點。

　　有些高階配方確實已經流傳開了，就連六階配方都有不少傳開的，只要花錢就能買到。

　　在這方面，劉銀甲這個晚輩比他想得更多更細致，看來當店長確實很能鍛煉人。

　　胡瀚海看了眼蘇夏的表情，發現蘇夏依舊很淡定。

　　只聽得蘇夏說：“店長放心，我這份配方，目前尚未在大陸流傳開，算是我私有的。”

　　“那就跟我來吧。”

　　劉銀甲說：“我本想請一位本市的四階藥劑師檢查你的配方，但既然胡大人都認可了你的配方，想來是沒問題的。”

　　“……”

　　旁邊的胡瀚海看了他一眼，默默喝酒，什么都沒說。

　　就這樣，蘇夏跟著劉銀甲走了。

　　兩人進入大廳一側的走廊中，沿著燈光黯淡的走廊一路往前，前往酒館深處。

　　他們走后，吧臺前變得安靜了。

　　阿風端著小酒杯，心情激動，一直望著走廊的方向。

　　“一定要成啊。”他忍不住低聲自語。

　　那種藥酒比六階藥劑還要珍貴無數倍，畢竟材料罕見，這一筆要是能談成，他作為引薦人，至少能拿到六位數的賞金，足夠他瀟灑一段時間了。

　　同時，坐在吧臺另一側的胡瀚海與劉金甲又開始交流了。

　　胡瀚海給劉金甲發去消息：“我怎么感覺，你徒弟剛才話里有話。”

　　劉金甲回復：“怎么了？”

　　胡瀚海：“他說了句‘既然我都認可了’，明顯是故意說的，要把責任往我這里引。”

　　劉金甲：“難道不對嗎？”

　　胡瀚海：“你這徒弟真沒意思，都不知道尊重老前輩。”

　　劉金甲：“……”

　　這時，劉銅甲從走廊里走了出來。

　　他環視一圈，發現他師父和蘇夏都不在這里，想必已經去見那位大師了。

　　他走到吧臺旁，對師爺劉金甲和一旁的胡瀚海恭敬問好。

　　隨后，他然后快步走到阿風身旁，要了杯酒坐下。

　　“阿風，你怎么想的？”剛坐下，劉銅甲就壓著聲音問：“剛才師父在，我沒說話的機會，我就想問問，你為什么要帶一個新人進去？”

　　“賺錢嘛，不寒磣。”阿風笑著，“小老大你別生氣。”

　　“我怎么能不生氣？”

　　劉銅甲緊緊握著酒杯說：“就因為這事，師父差點取消我的弟子身份。”

　　一聽到這，阿風愣住了，忙問道：“小老大，居然這么嚴重嗎？”

　　劉銅甲反問：“你以為呢？”

　　“不至于吧。”

　　“很至于。”

　　“小老大你消消氣，我真就只是想賺點錢而已。”阿風賠笑。

　　“有的錢就不能賺！”劉銅甲瞪了他一眼，“我也缺錢，我就不敢這么做！”

　　“這……”

　　阿風撓了撓頭，他可不想把劉銅甲得罪了，畢竟他以后還要在這個地方繼續生活。

　　他猶豫了一會，低聲說：“小老大，這樣吧，如果事情能辦成，賺到的賞金，咱們三七分怎么樣？”

　　劉銅甲咬牙，惡狠狠地說：“這是錢的事嗎？再多錢也沒用！”

　　阿風直接伸出三根手指：“你七，我三。”

　　“你……行吧，下不為例。”

　　“好咧！”

　　……

　　另一邊，蘇夏與劉銀甲走到了一條狹長走廊的盡頭。

　　在盡頭拐彎，可以看到一扇黑色的金屬門。

　　劉銀甲取出身份卡，在門邊感應器刷了刷，感應器響起“滴”的一聲，通過驗證。

　　隨后，他按下門鎖，打開金屬門，轉頭對蘇夏說：“跟我進來。”

　　“好。”

　　蘇夏點頭，緊隨其后，走入門后的房間。

　　房間內偏暗，周圍墻壁與地板都黑漆漆的，四周只有幾根暗藍色的燈管亮著，正中央擺放著一張長桌，桌子左右各有一把椅子，看上去某種特殊的審訊室。

　　整個房間的頂部都有可活動的機械臂，機械臂上安裝著投影裝置。

　　劉銀甲對蘇夏說：“坐在左側的椅子上，然后等待大師投影過來，大師很忙碌，你可能需要等幾分鐘，或者更久。”

　　“好的。”

　　這房間里有很多金屬，蘇夏仔細感應了一下，沒什么危險，就是個普通的投影室。

　　他按照劉銀甲的說法，走到左側椅子邊坐下，靜靜等待。

　　而劉銀甲沒有再說什么，直接轉身走出了房間。

　　“滴！”

　　門外傳來一聲輕響，房門緩緩關閉，將房間內的世界與房間外隔絕開。

　　就這樣，房間里只剩下蘇夏一人了。

　　作為求見者，他必須要等。

　　如果那位大師正在忙碌，抽不出身，那么蘇夏等上幾個小時都有可能。

　　蘇夏默默計算著時間，現在還不到早上八點，他等得起。

　　好在，他并未等太久。

　　大概三分鐘后，他前方天花板的投影設備啟動。

　　“嗡——！”

　　一條條機械臂末端的設備依次亮起，投射一條條淡藍色的光芒，隨機械臂的行動彼此交織，在空中交織出虛幻的人影。

　　那人影的雙腿首先出現，隨后是身軀與雙手，腦袋最晚。

　　最后，出現在蘇夏眼前的，是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婦人，個子不高，相貌普通，穿著灰色的藥劑師長袍。

　　她似乎正經歷了一次失敗的實驗，長袍上沾著腐蝕性的藥劑溶液，正在滋滋冒煙。

　　一同被投影出來的，還有她身前一大片破碎的瓶瓶罐罐。

　　“真是麻煩！”

　　婦人皺眉，伸手扯下被腐蝕的那塊袍子，自言自言，像是沒注意到身前的蘇夏。

　　蘇夏也不著急，靜靜等待。

　　高階藥劑師大多是些脾氣古怪的人，能不惹就盡量別惹，交流時也得盡量順著對方的心意。

　　又過了幾分鐘，婦人將她身前那些碎屑與藥劑殘渣都清理干凈了，才抬起頭，注意到身前的蘇夏。

　　“嗯？投影裝置什么時候開的？”婦人似乎有些意外，自言自語，下意識地一巴掌拍向蘇夏，虛幻的手掌從蘇夏的腦袋中穿過。

　　隨后，只見她伸手在空中點了幾下，貌似在操控她那邊的設備。

　　“不對，不是這個……還是不對……”

　　她嘴里一直在神神叨叨地念著什么。

　　蘇夏起初還能聽得懂，后來就聽不太清楚了，那婦人在自言自語中換了好幾種語言。

　　最后，她又換回了常規的語言，自語道：“嗯，大陸西南來的申請，海馬城？沒印象，我看看……旁邊是珊瑚城，原來是這地方……”

　　果然，在大陸西南，還是珊瑚城最有名。

　　其余幾十個小城市大多沒什么特點，名字也有些類似，不關注的人很難記住。

　　“不對，有哪里不對勁……”

　　婦人忽然停下了操作，依舊沒搭理蘇夏，像是愣在了原地，盯著前面的虛空，一動不動。

　　就這樣過了一分多鐘，婦人忽然一拍額頭，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對，還沒吃晚飯！”

　　對面的蘇夏聽得一頭問號。

　　現在都早上八點了，吃什么晚飯？

　　只聽得那婦人繼續自言自語：“已經八點了，該吃早飯……不行，三餐的規律不能打破，餓一天，晚上再吃……”

　　蘇夏默默無語，繼續等待。

　　二十多分鐘一晃而過，那婦人時而念念叨叨，時而走來走去，像是個神志不清的精神病患者。

　　當時間來到早上八點半時，她忽然停住了。

　　隨后，她扭動脖子，饒有興致地盯著蘇夏，片刻之后往前走了幾步，走到椅子旁，最后終于坐了下來。

　　“小朋友，你來買東西？”她的聲音也恢復了正常，語氣平穩。

　　“是的。”蘇夏回答。

　　“你家大人呢？”

　　“死了。”

　　“真是可憐，這么小就沒了爹媽，要不要我用亡靈藥劑幫你爹媽打復活賽？”

　　“……”

　　蘇夏的腦子差點沒轉過來，愣了好幾秒，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開頭的對話，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樣。

　　這些高階藥劑師，果然都有點精神問題。

　　不對，老爹除外。

　　老爹的精神還是很穩定的。

　　婦人所說的亡靈藥劑，多半是一種罕見的六階藥劑。

　　讓死人復活是不可能的，但蘇夏可以猜到其原理，便問：“讓液態或者霧化狀態的藥劑進入尸體的身軀內，然后通過操控藥液，讓尸體進行活動？”

　　“咦，小朋友反應挺快，也是個藥劑師？”

　　“是的。”

　　“想買什么？”

　　“幾瓶果酒。”

　　“哦……阿姨這里東西比較貴，你帶上足夠的誠意了嗎？”

　　婦人平視蘇夏，語氣輕松。

　　蘇夏立即取出那份藥劑配方，一張張攤開，平鋪在桌面上。

　　對面的婦人起初神色如常，只是簡單看了兩眼，似乎不覺得蘇夏這種年輕人能拿出什么好配方來。

　　但很快，她眼中閃過了一絲驚異，從座位上起身，拿起那些藥劑配方的虛影，一張一張仔細觀摩。

　　“這幾種材料全都有毒性，還能這樣組合？還有這兩種……”

　　“……抑制大腦神經興奮……最后藥效是什么？治療精神病？感官異常？還是……”

　　婦人的神色愈發認真，與之前判若兩人，仔仔細細地看完每一行每一個字。

　　當她看到最后一頁時，時間已經來到了早上九點。

　　看完之后，她重新坐回椅子上。

　　她放下虛擬的配方，沉思了片刻，隨后抬頭盯著蘇夏，認認真真地將蘇夏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若有所思。

　　“你可能偽裝了相貌，但你的眼睛很年輕，最多二十出頭，眼睛騙不了人。”她忽然開口，并未說配方的事，反而提起了蘇夏的相貌。

　　對此，蘇夏沒有作出回應，僅憑這一句話，他暫時還無法推測這個婦人想做什么。

　　他保持平靜，靜靜等待這個婦人的下一句話。

　　“在大陸西南方向，能自創藥劑配方的藥劑師不多。”婦人看著他，慢慢開口，“能自創四階配方的藥劑師更是少之又少，符合你這個年齡的，只有一個人。”

　　大陸西南深處內陸，資源貧瘠，藥劑師平均水平也在全大陸墊底。

　　別說自創四階配方，就連正經的四階藥劑師都很少。

　　普通四階藥劑師，也只是能按照四階配方煉制藥劑而已，哪怕是宏八福和藍八福這樣的天才，也才剛剛踏上創造之路。

　　婦人看著蘇夏的眼睛，語氣鄭重，一字一句地說：“你是那個老家伙的小徒弟，蘇夏？”

　　忽然聽到自己名字，蘇夏心頭一跳。

　　但他依舊保持鎮定，平靜地回答：“我叫琉星，在酒館內部可以查到我的資料，阿姨你是否認錯人了？配方也并非我自創，而是在山里撿到的。”

　　“你叫琉星？”

　　婦人忽然笑了，對他說：“我的酒可以賣給蘇夏，但不會賣給琉星，你自己選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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