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完美的商人，總會在價格最合適的時候出手，無論是收購還是脫身，都能低買高賣，進(jìn)退自如。
  但周培毅并不是商人。
  在這個最適合向奧蘭安娜蘇出價的時候他沒有出價。在最適合與客戶表達(dá)善意建立合作的時候，他也沒有選擇這么做。
  “我不喜歡你，奧蘭安娜蘇，非常不喜歡。”周培毅坐在治療艙邊，放下了手中所有的設(shè)備，平靜地看著治療艙里的對方，“你襲擊洛林城的行為本身，我不做評價，你要養(yǎng)活很多人，掠奪在當(dāng)時看來，是你們唯一的選擇。”
  “那你哪來那么多的話！”奧蘭安娜蘇呲著牙，頗不耐煩地說。
  艾瑪女士有些擔(dān)憂地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年輕人，突然就開始計(jì)算起，如果自己和奧蘭安娜蘇聯(lián)手，從這山洞里逃命的幾率到底有多少。
  而周培毅繼續(xù)說：“那是一個被蒙蔽了的城市，他們只是生活在他們自己的世界里，堅(jiān)信著自己人生的信條。我同樣不喜歡那些人，那些將人生都寄托在別人話語與解讀里的人，但著不代表，你，像你這樣的人，可以決定他們的命運(yùn)。”
  “你要表達(dá)什么？你不也在決定別人的命運(yùn)？”
  “是啊，我也是擁有權(quán)力的其中一人。我可以在這里作出決定，拯救這里所有的流民。也可以在這里改變主意，讓你們成為我權(quán)力晉升的階梯。”
  周培毅并不是奧蘭安娜蘇一直以來，在腦海中對抗著那種狂信徒。她一直堅(jiān)信這個世界沒有神，即便有，那也是一個披著光輝外衣的惡魔，一直在玩弄著所有人類的生命。她堅(jiān)信，自己的暴戾有著屬于內(nèi)心的正義。
  一旦如此堅(jiān)信，那么所有神教的子民，所有神只的信徒，都可以看作是血海深仇的惡徒。所以她一直以來的殺戮，都是為了“正義”。
  但這些事情，周培毅不在乎。
  他不是狂信徒，也不是叛逆者。神存在與否并不重要，祂會不會成為自己回家的阻礙才重要。哪怕來到了伊洛波這么久的時間，他也沒有忘記自己成長的世界，沒有忘記有些人理想中的世界。
  “哦？所以你要自詡正義使者，把這里的所有人都帶到神教的狗崽子那里，作為你的功勛？然后呢，你要舔誰的腳，讓他稱贊你的乖巧聽話？”
  聽著奧蘭安娜蘇聲音里的不屑，周培毅還是決定把自己的話說完：“我還是會救你，奧蘭安娜蘇。不是因?yàn)槲屹澩�你，不是因�(yàn)槲仪妨税�瑪女士人情，只是因�(yàn)椋�我需要一個人，在拉提夏的這個地方消耗圣城和拉提夏的精力。”
  奧蘭安娜蘇冷哼一聲：“說了那么多好聽的話，不也和我一樣，是個叛逆。”
  “我會給你提供可以襲擊的目標(biāo)地點(diǎn)，也可以向你透露一部分圣城、拉提夏對你的圍剿計(jì)劃，奧蘭安娜蘇。”周培毅繼續(xù)說，“我需要你在這種地方，用你的命，來拖住圣衛(wèi)軍。”
  “如果代價是治療我的病，那好像還挺虧的啊！”奧蘭安娜蘇說。
  “還有這里流民的命，我知道這才是你在乎的東西。”
  “好卑鄙的家伙，滿口仁義道德，居然用他們的性命來要挾我！”
  奧蘭安娜蘇的低吼、不屑、挑釁，都不會讓周培毅改變表情：“是啊，我在要挾你。我不來，他們也一樣會死。相反，正是因?yàn)槟阌欣�用的價值，你有被我要挾的價值，他們才有機(jī)會活下去。”
  惡劣的家伙，強(qiáng)大的能力者。但不可否認(rèn)，是這里所有人唯一的拯救者。
  “我怎么相信你？你之后不會背叛我？”奧蘭安娜蘇閉上了眼睛，不管她嘴里在說什么，她內(nèi)心也接受了命運(yùn)。
  “他們會成為卡里斯馬的子民。和我從其他地方找到的其他人一樣，成為建設(shè)斯維爾德城市的一部分。”周培毅說，“艾瑪女士可以見證這一切。”
  艾瑪女士最終還是打開了多邊形小盒子里的發(fā)信器，幾個小時的時間之后，一艘完全改造過，偽裝成貨船的巨型空天艇，就降落在了這顆衛(wèi)星的背面。
  “兩個規(guī)矩，”周培毅站在空天艇降下的通道口，對著所有等待在這里的流民大聲喊，“第一，所有上船的人，請你們一定要清楚，船會飛往卡里斯馬，一個你們完全陌生的、寒冷的王國。但我會保證，在那里你們不是流民，不是叛逆，不是被流放的罪犯后代，而是人。第二，凡是參與過掠奪行為的人，請不要上船。我會給你們在這里留下足夠一年的食物飲水，你們的領(lǐng)袖還需要你們。”
  奧蘭安娜蘇這一次穿上了自己的皮衣，上面的丁丁卯卯都是她自己手工鑲嵌。這種狂野審美實(shí)在是有些偏門，但這里的所有人都司空見慣。
  被所有流民養(yǎng)育成人的孩子，叛逆中的叛逆，自然分娩的能力者，所有流民所相信的，能給他們帶回食物的人，就像以前一樣，走到了所有人身前，聲音卻沒有了什么暴戾，居然也沒有說什么臟話。
  “快走吧，你們。不然，會被圣衛(wèi)軍殺死的。”她說道。

  她不敢說，圣衛(wèi)軍是只為她一人而來。她擔(dān)心，這里會有人愿意陪自己一起赴死。所以她只能說，圣衛(wèi)軍是下達(dá)了對這里的全面通緝。
  好在，流民沒有什么值得打包的行李，沒有什么厚重昂貴的家資，他們只有身上的破布衣服，獸皮披掛，和不足一周的飲水食物。
  流民們不斷從奧蘭安娜蘇身邊經(jīng)過，登上了他們從來不曾親眼見過的空天艇。不少人在奧蘭安娜蘇身邊，都會稍作停頓，與她點(diǎn)頭告別。但奧蘭安娜蘇本人，卻一直別過頭去。
  一個小女孩，只有五六歲，瘦得連走路都吃力的小女孩，走到了奧蘭安娜蘇身邊。不足一米的她拉住了奧蘭安娜蘇的衣角，直到她轉(zhuǎn)過頭來。
  “拿......”小女孩把自己最珍貴的寶物，一只破布縫制，填充了沙土的小兔子遞給了奧蘭安娜蘇，只等她握住，就趕忙跑開。
  很快，這里的所有流民，有資格登船的流民，就將全部登上空天艇。船里有他們夢想中的舒適床被，溫?zé)岬氖澄铮�茶水飲料和安全的環(huán)境。
  小弗蘭克已經(jīng)打點(diǎn)好了一切，船從羅娜索恩城出發(fā)，先接走了那里的流民，抵達(dá)這里之后，將不經(jīng)過補(bǔ)給，直接駛向卡里斯馬。
  看到了這一幕的周培毅，不禁感慨：“真是感人的畫面，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卓婭。”
  “也是自然分娩的孩子嗎？”
  艾瑪女士不知道他葫蘆里又有什么壞水，連忙說：“你又在琢磨什么？”
  “我曾經(jīng)希望您為我找到一個自然分娩的孩子，因?yàn)槲耶?dāng)時還不了解能力的來源。”周培毅笑了笑，“看來您早就知曉真相，只是不想告訴我和科爾黛斯，是不是？”
  “那是個孩子，請你放過她吧。”艾瑪搖頭。
  “等她也像這個皮衣平頭紋身壞姐姐一樣覺醒了能力的時候，我還得給她治療。”周培毅說，“還是說，你也覺得無知對她來說才是恩賜？”
  周培毅無疑已經(jīng)找到了能力的真相，而艾瑪女士，并不驚訝地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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