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三 未來2
卡里斯馬的嬤嬤用一張干凈卻皺巴巴的舊桌布，擦了擦擺放肉醬鍋的臺面。她坐在臺面后，拿起裝著甜茶的木頭杯子，喝下一口，才繼續(xù)說道：“實(shí)話和你說啊，小伙子，咱在領(lǐng)地里不是沒有家業(yè)。咱家老人就是在木廠里做工，到咱兒子就是第三代。三代人，三代苦，代代不一樣。咱是木工，工頭壓一波，貴族領(lǐng)班再壓一波，一個月的工錢層層剝，到咱手里連一半也不剩。但咱還是得給大人們干活，不然沒有了市民的身份，連食品膠囊都領(lǐng)不到�！�
“那些人也是吃準(zhǔn)了大家承擔(dān)不起失業(yè)的危險�！甭宓聽枒�(yīng)和說。
嬤嬤臉帶愁容地點(diǎn)頭：“可不是咋地！所以咱兒子聽說帕維爾小子在這里收容像咱家一樣，在貴族領(lǐng)地里干不下去的人，就變賣了家產(chǎn)全換成膠囊，來這討生活�！�
“也不容易吧？”
“可不是咋地。帕維爾小子是個好人，因?yàn)榻o工友們說話，被看不上他的工頭欺負(fù)�！眿邒咭贿呎f，一邊攥緊了拳頭，“啥好人能受得了一直被打罵？他就和幾個人一起跑到了這里。這呢，以前沒有車站，但是這條鐵路是一直有的。貴族老爺們的列車經(jīng)過這里，那些接私活的車長，就和帕維爾小子商量，讓他當(dāng)中間人，把奧爾洛夫領(lǐng)地里面帶來的東西，藏在這里，等到?jīng)]有注意的時候偷偷運(yùn)到大城里面。咱這的人呢，就賺個保管費(fèi)。這點(diǎn)錢哪夠養(yǎng)活那么多人�。∨辆S爾小子就撿點(diǎn)破爛，改造成能賣出價的東西，和不知道哪來的商人交易�！�
不知道哪來的商人？怕是地下家族的人吧？
洛德爾也不是不了解，嬤嬤可能不清楚，帕維爾交易的對象恐怕就是圣帝城附近的黑道。而那些通過車長走私的貨物，也是黑道來接手。
“后來呢，嬤嬤？”洛德爾已經(jīng)吃完了兩份面包，擦了擦嘴。
他這捧場的吃相和食量讓嬤嬤很是開心，嬤嬤便打開了話匣子，說道：“后來啊！后來就是奧爾洛夫大人死了唄！”
奧爾洛夫元帥叛變事件，也叫做“索美羅宮事變”，當(dāng)然民間也有說法，把這一系列事件，從彼得羅夫娜女皇收納養(yǎng)女，到養(yǎng)女耶芙娜陛下登基，都稱作“耶芙娜的十五月”。因?yàn)閺囊侥缺菹碌谝淮巫鳛楣鞒霈F(xiàn)在世人面前，到她成為卡里斯馬女皇，一共經(jīng)歷了十五個月。
無論在卡里斯馬民間，還是喜歡八卦流言的其他伊洛波人們口中，這位耶芙娜陛下都“疑似”“可能”是彼得羅夫娜女皇養(yǎng)在小公國的私生女，還有不少人為此專門考據(jù)耶芙娜陛下出身的安哈爾特公國。
流言蜚語，諸如此類，不一而足。來到卡里斯馬之后，洛德爾也沒少聽聞。
嬤嬤繼續(xù)說：“奧爾洛夫死了，還臭了。說句實(shí)話，這和咱也沒啥關(guān)系。咱也回不去家，回不去領(lǐng)地里。但是他一死，理貝爾先生就來了。他說咱這小地方，是女皇陛下的領(lǐng)地。咱呢，是女皇陛下的領(lǐng)民。所以為了女皇陛下的資產(chǎn)能那個什么，咱不知道那個詞怎么說？”
“為了女皇陛下的資產(chǎn)被妥善保管�！�
“可能是你的這個說法。反正為了這個，理貝爾先生就開始幫助帕維爾小子建設(shè)咱這個窮地方�！眿邒叻畔履ú�，給洛德爾指了指聚集區(qū)最中心的高塔，“你看，那么大的電塔，用不完的電力，還不需要咱去當(dāng)苦工。咱也不知道理貝爾先生圖個什么，這得花多少錢��！”
是啊，我也不知道他圖什么？
“嬤嬤，你們沒有擔(dān)心過嗎？理貝爾先生自稱不是貴族，卻這么有錢，這么有權(quán)利。”洛德爾小心翼翼地一邊看著嬤嬤的表情，一邊問，“你們不會擔(dān)心，他也是想要壓榨大家的人嗎？”
“你這小子，倒也不能說你有錯吧！但這話就不中聽！”
嬤嬤看上去有些慍怒，但她馬上收起了所有表情，換上一張堆笑的臉，站起來，雙手撐在臺面上。
洛德爾跟著她的視線一回頭，才看到身后有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一點(diǎn)點(diǎn)走近。
那是個小女孩，是個非常瘦弱的小女孩。她的頭發(fā)很長，在身側(cè)扎著簡單的辮子。相比于這里卡里斯馬人厚厚的冬裝，這個小女孩穿著大了很多號的外套，這讓她的動作有些遲緩。
但即便如此，她還是抱著一只皺巴巴的小兔子。
小女孩有些警惕地躲著洛德爾，繞了一個大圈，才走到嬤嬤面前。她抱著小兔子玩偶，重重鞠了一躬，幾乎讓她外套的帽子把她的頭遮住。
“嬤嬤，早上好！我是卓婭！”
她的通用語很稚嫩，但發(fā)音很好。她大聲說著話，眼睛里不斷閃爍著晶瑩而奪目的光。
卡里斯馬的嬤嬤臉上笑容如同綻放的花朵，從臺面上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卓婭的腦袋，說道：“你好啊，卓婭。今天也好漂亮��！辮子是自己扎的嗎！”
“嗯！首領(lǐng)姐姐還沒睡醒！她值了夜班，我就自己出來了！”她聲音洪亮地回答說。
“她也是很辛苦，要是表情和善點(diǎn)就更好了�！�
“首領(lǐng)姐姐就是這種性格嘛！”
嬤嬤捏了一下卓婭瘦弱的小臉，重新拿起工具，問道：“那你還是一樣嗎？”
“一樣，辛苦嬤嬤了！”卓婭乖巧地又鞠一躬。
嬤嬤從保溫箱里拿出面包，切成兩份。她把這半個面包再切開，在其中加入了滿滿熱氣騰騰香味四溢的肉醬，還擠入了一點(diǎn)牛奶。
卓婭第三次鞠躬，先把自己的手從長長的袖子里面伸出來，把小兔子塞進(jìn)口袋里，再接過嬤嬤遞過來的面包，就站在那里，一小口一小口，極為珍視小心地，把這半個面包吃干凈。
她咬動咀嚼的模樣，就像一只小麻雀，讓人不禁專心觀看。
但演出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她很快吃完了面包，第四次鞠躬，和嬤嬤告別，原路離開了這里。
嬤嬤還有些不舍地看著她的背影，那個小小的背影在狹窄的街道里，顯得很是堅強(qiáng)。
“那個孩子，是流民�！彼p聲說。
那就是！這里的流民嗎？洛德爾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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