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枝節橫生I
“都出去,該干啥干啥去,別跟個木樁一樣在這杵著!”花鎮海推搡著眾人,往門外面趕:“幼稚!”
“幼稚?說我幼稚?你確定是說我么?”濟拔道士生就一副嘴歪眼斜的相貌,形象不大好,為此也一直很自卑,好不容易拜師有了個吃飽飯的行當,丟失的自信也逐漸找回,這么多年來,他都是家主逢迎的對象,還從來還沒受過這么大屈辱,他努力睜開右眼,指著身姿挺拔的花鎮海卻半天說不出狠話。
其他人一看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事情還是得辦,而且時間也越來越緊迫,要不然過了時間鬧出笑話事小,要是真出了麻煩怎么辦?寧可信其有啊,狗剩他爹給幾人使個眼色,就拽著這位大氣不敢出的道爺出了門。
濟拔道長出門后才有膽子高聲宣告自己的立場:“丟我飯碗事小,你們這是要鬧出人命的!我不干了,錢我退給你們...”
“你們別怕,有事情花爺擔著!我還就不信了,為了頓破飯還能跟自己的小輩翻臉?按這野道士講的,又是這又是那的,還不都是吃剩下的!”花鎮海給幾個孩子擦掉眼淚,安慰:“不許哭!一頓飯的事,不行咱再給他們做兩頓嘛!”
“別怕,都是哄人的!嚇唬小孩的!吃完飯要擦干凈嘴角,好了,找蚊子去玩!”花母端來臉盆,給幾個孩子洗臉,擦手:“牛蛋,你嘴巴里吃的什么?”
“呸!”牛蛋吐掉生米飯,胡亂抹著嘴,憨笑道:“吃了大半碗,才發現原來是沒熟的米!”
“你呀!”花母氣笑,伸手接住牛蛋吐出的碎米轉身丟到門外,又幫他擦手:“以后可不能這樣了,你看大人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也別貪吃!”
“嗯,我聽花娘的!我去找蚊哥!”牛蛋笑著跑到花紋房門前,跟著幾個伙伴叫喊。
“紋哥!給我開開開門!”剛還哭爹喊娘的土豬,擦干凈臉后又咧嘴笑著,正在拍花紋的房門,他一激動就會有點結巴,跟他爹一個模樣。
好像牛蛋他爹也這樣,花母看著嬉皮笑臉的孩子們也露出笑容,花鎮海搖頭苦笑:“一家一個小結巴,刁家的土豬和張家的牛蛋,這倆孩子都隨他爹!”
花紋趴在書桌上,聽著伙伴們的叫喊聲不為所動,當他聽到土豬那最具辨識度的另類聲音后才起身,走到門邊。
外面的門縫下遞出一張田字格作業紙,上面用鋼筆寫著:別別別理我!
夜色濃厚,村子的周圍像是被什么東西包裹著,密不透風,里面的人連呼吸都變得凝重和焦灼。
人們仍然在為送煞準備著,忙碌著。偶爾抬頭時,會停下手中的活,看著并排的遺像發呆,有時還會走近擦一擦上面落下的浮灰。
海軍他爹忙的滿頭汗珠,還要聽濟拔道士的聒噪,心中早就不耐煩,他氣急敗壞地拍打著短路的手電筒,越發覺得煩悶:“你怎么吩咐的,我們就怎么準備著,也沒停歇啊,你就別吉八再叨叨了!”
“世間更迭有序,福壽享盡駕鶴仙逝,本來很平常!”濟拔道士揉著太陽穴坐在凳子上,嘴巴還在不停叨咕:“可怕就怕在,他們相約離世于初一,玉堂位吉勾司命遇天罰,這是禍唉!”
“這一整天就聽你不停叨叨叨的!都聽不懂你在說什么!”花鎮海撇嘴,不以為然:“你少說兩句!”
“還有這種說法?什么玩意能勾命又天罰的?”狗剩他爹把一碗五谷放在供桌上,摸著口袋找火準備續香:“我還真看不出有什么可怕的,怎么著還出來錘我一頓?!”
“咱們都都都少講幾句!”牛蛋他爹放好紙糊的五畜,掏出火柴遞過去:“人家講的咱們也聽不懂..,聽不懂就照照照做嘛!”
“這不是屁話么?聽不懂怎么照照照做?”土豬他爹累的瞪眼,氣不打一處來:“你來告告告訴我,聽聽聽不懂,你怎么照照照做?”
“你這就就就是抬杠了嘛!聽不懂就就就照做,聽不懂…照做…他是這樣說的嗎?”拴住他爹差點被帶偏,本想學著他倆的口吻打趣,反應過來后梗著脖子說道:“這也不怪我幫人家,你這不是說屁話么!聽不懂你讓人怎么照照照做?”
“你能別別別學我嘛?!”牛蛋他爹急眼,轉著圈:“我是這個意意意思嘛,我意意意…”
“人得講理!你就告訴咱,聽不懂怎么個照做法?”海軍他爹掏出香煙,挨個分發,也來湊熱鬧:“你給我說個道道出來?”
“就就就是!”
“你說呀,你倒是說呀!”
“哈哈哈哈!”
“哎呀!都少說兩句吧!”狗剩他爹見場面不太和諧,牛蛋他爹馬上就要較真,走過來阻止幾人繼續斗嘴:
“還不夠累嘛!你也是,以為自己舌頭不大似的!話都講不明白還又多嘴!”
“你也是!”花鎮海走到狗剩他爹身邊,看著嘈雜的場面皺眉:“哪有一點的敬畏心?迷信、庸俗、無知!”
“欸?說我迷信庸俗咱承認!”狗剩他爹晚幾年進入部隊,跟花鎮海是同一個部隊的同一個兵種,再加上村里的老輩關系,他倆比其余人更親近,說話也比較隨意:“但我絕不承認自己無知!”
“你怎么不無知?”花鎮海看著對方,又說道:“迷信的人都無知!”
“我知道的事情很多!”狗剩他爹伸長了脖子,還學著道士作揖:“正所謂我輩之貧賤,并非我輩之意愿,用我輩之所能濟世...什么來著?”
“跟誰學的?”花鎮海嗤笑,眼神看向道士:“跟他?一股子酸味!”
“哈哈哈...”狗剩他爹實在想不出來后面說的啥,終于繃不住,自己找了個臺階下,小聲說道:“這狗吉八道士,講的俺硬是沒能記住,來抽煙抽煙!”
“好了,可算是都弄好了...能休息一下了!”幾位女人終于忙完,坐在長凳上望著供桌,又看看道士,聽到男人們的爭論后私下里哄笑,交頭接耳。
“屬龍、蛇、虎的人沖煞,快點離開!”聽著濟拔道士點出生肖,剛收拾好一攤子事,還沒來的及坐下欣賞一眼的人罵罵咧咧轉身,一步三回頭。
花鎮海覺得留下無聊,拽著媳婦打算回去休息,明天還要去單位值班。
狗剩他爹上前扯著他不讓走,還一個勁地往道壇的方向擠眉弄眼,花鎮海也識趣,把用來泡茶葉的罐頭杯子擱放圓桌上,開始掏出香煙發放,末了,就著身邊遞過來的火柴點燃香煙,落座。
白熾燈絲容易燒斷,牛蛋他爹連續換了十多個燈泡后就不舍得再換了,諾大的場地中央只剩亮起的燭光,和僅剩的兩只手電筒。
坐在圓桌邊的人們只顧點煙交談,沒有注意到供桌上的香燭火苗同時歪向中間,殘煙凝聚在遺像上方,并緩緩盤旋。
花紋、狗剩、土豬、牛蛋、海軍、拴住,并稱勝南村六害,花紋是這幾個小子的大腦,春夏晚秋是他們活動最為頻繁的時候,其余季節可能稍好點。
或許,也僅僅是相較于前三季顯得稍微老實那么一點。
兩個小時前還挨了頓打的幾熊孩子,現在又擠坐在花紋家廳堂的黑白電視機前爭吵,總共就沒兩個臺選擇,屏幕上還閃爍著因信號接收不良而出現的“雪花片”,即使這樣的畫面,也絲毫沒影響他們的觀看體驗。
“給我看看,是是是爬蟲子了嗎?”土豬撅著嘴,撓著發癢的后背,解開油乎乎的薄棉襖,想讓身邊的狗剩給看看后背上是不是爬了蟲子,電視里正播放著俠客打斗的場面,狗剩雙眼冒光舍不得轉移視線,他伸手對著土豬的后背摸索又瞬間縮回,邊跺腳邊吸氣:“哇…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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