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然發(fā)生，再追究無辜人的責(zé)任，便真是皇帝不仁，姜雪時很快帶程寂回家了。
  程寂嘆了口氣，并不是因為無辜受累心存怨恨，而是責(zé)備自己沒有早點弄清楚周貴妃的身體狀況，他最近幾日才去宮里。
  “害你擔(dān)心了，雪時。”
  “你能好好的就行了。”
  程寂這時才敢放松自己，“我稍微休息會，到家了記得叫我，明日程夜他們就要被流放了，我去打點下。”
  姜雪時將他的頭靠在自己腿上，“累了就休息，這點小事，我去就行了。”
  “怎能事事讓你操心，軍中之事若是得到你的照拂，想必許多事都不會讓他去做。而我就是得讓他明白，沒有什么功名是不勞而獲的，要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當(dāng)個山大王便自視清高，既然不具備與生俱來的貴族公子生活，就得腳踏實地，憑本事做出點成就，而且參軍這條路本就是他想走的。”
  想到自己的戰(zhàn)功也是拼了命得到的，姜雪時明白他不想讓自己干預(yù)，使得程夜無功受祿，也就打消了親自去的念頭。
  太醫(yī)們算是得了寬恕，但是周貴妃宮里的婢女們就沒那么好運了。
  霍毅行一想到貴妃死時的慘狀就悲痛欲絕，甚至她連遺言都沒來得及說就昏死過去，再次踏足冷清的宮殿時，里面再無人笑臉相迎。
  崔尚宮命人在里面打掃，宮內(nèi)的物品一樣沒動，除了她生前愛的花草搬去了皇陵，還有皇上賞賜的東西都隨著她到了地下。
  “皇上，里面臟，等奴婢打掃干凈了您再進(jìn)去。”
  “明月宮的婢女們都是死的嗎？為何堆積了這么多樹葉？”霍毅行怒喝一聲，想到自己禁過她的足，有些人便敢偷懶了。
  崔尚宮忙解釋道：“幾個仗勢欺人的東西，在后院享福，欺負(fù)一個丫頭來前邊晨掃，貴妃這些日子也沒空管教，今日我便是替貴妃娘娘做主給亂棍打死了。”
  “管理飲食起居的媽媽呢，給我叫來！”
  崔尚宮繼續(xù)解釋，“昨日長公主在此，見貴妃娘娘小產(chǎn)，媽媽已經(jīng)被賜死了，就連貴妃娘娘身邊的婧慈也一并打了，連全尸都沒留下。”
  姐姐的動作這么快，雖說在情理之中，但宮里的事她插手來做，總歸有些不合規(guī)矩。
  “廚房還有幾個人？”
  “回皇上，廚房的婢女也都被賜了毒酒。”
  霍毅行睜大了眼睛，“長公主是要整個明月宮的人陪葬不成？”
  崔尚宮點點頭，“昨日長公主在氣頭上，畢竟是駙馬爺?shù)挠H妹妹，被下人們疏忽了，難免心疼，其余的幾個沒有負(fù)責(zé)飲食起居的，都被送到浣衣局了。”
  “日后再有這種先斬后奏的事，你這尚宮也不用當(dāng)了。后宮是皇后執(zhí)掌鳳印，即使長公主是朕的皇姐，這些事必須有皇后點頭才行。”
  “奴才疏忽，請皇上恕罪！”
  “傳司膳典膳前來問話。”
  女人小產(chǎn)本是常事，只因發(fā)生在皇家，這無辜受累的人也太多了。
  崔尚宮在后宮見慣了生死，卻也憐惜那些人的生命，自己又何嘗不是惶恐不安的活著，萬事有差錯都有可能掉腦袋，不是這罪有多大，而是得看主子們的心情。
  丁音姬很少問罪下人，這回也是不得已將事情調(diào)查個水落石出，皇室子嗣單薄，若是有人故意陷害，皇上絕不會姑息。
  “尹雙芊，你身為尚食局典膳，貴妃娘娘的膳食可是你每日為其準(zhǔn)備？”
  尹雙芊不卑不亢答：“回娘娘，是奴才所制，貴妃娘娘未有孕吐前，一切都是按照以往貴人們安胎時的飲食搭配，御膳房那里有奴才每日送的菜譜。直到貴妃娘娘身體不適后，慢慢改為劉太醫(yī)的藥膳，一切食譜都是按照劉太醫(yī)的囑咐加入定量的藥材，這些都是奴才親自盯著，不會有錯。”
  丁音姬點點頭，知道她是個盡職盡責(zé)，自己的膳食也是她所搭配，味道極好，自己的胃口也好，身體無任何不適，看來真是周貴妃身子太弱，承受不住。
  只是，這孕吐因人而異，有的人會折騰得生不如死，有的人像她一樣與平常無異。
  “貴妃娘娘本就吐得厲害沒什么胃口，這些食物可有全部吃下？”
  “這……”尹雙芊一時慌了，她只負(fù)責(zé)膳食搭配，并不曾親自送到明月宮，更別提親眼看娘娘吃下。
  這時司膳蒙煙補充道：“每日送膳食的宮女已經(jīng)被長公主賜死的，現(xiàn)在我們沒法得知。”
  “若是沒吃，每日收回餐具時，宮女一定會發(fā)現(xiàn)的，并且稟報于奴才，奴才定會重新改成別的菜。”尹雙芊繼續(xù)說：“那兩個宮女常在奴才手下做事，勤勤懇懇，就連貴妃娘娘賞了銀子也會同奴才稟報，定不會隱瞞。”
  平常人若是沒胃口，再吃一碗藥膳更難以下咽，周貴妃不僅沒有抵觸反而給賞銀難道不是身體愈發(fā)健朗嗎？為何日漸消沉卻還給宮女賞錢，這有些說不通。
  “你派人給我仔細(xì)搜查明月宮上下，是否有貴妃娘娘偷偷倒掉的藥膳，可曾自己開過小灶。”

  查明這些并不難，幾個在浣衣局的宮女皆能找到口供，即使不知道她有沒有倒藥膳，開小灶的事應(yīng)該是知道的。
  現(xiàn)在貴妃娘娘已經(jīng)死了，不會擔(dān)心有人責(zé)罰，或許能將功贖罪，她們肯定知無不言了。
  “是，奴才告退！”
  霍毅行在一旁一直沒有發(fā)話，他發(fā)現(xiàn)她的邏輯清晰，能夠設(shè)身處地的去為別人著想，因此提出疑惑，才能將所有的來龍去脈調(diào)查清楚。
  “皇后，你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我原以為你沒見過世面，卻這般通透。”
  “皇上太小看臣妾了，該有的常識還是有的，臣妾近日練字精進(jìn)不少，等皇上有空再來指點，眼下鉛州的事讓你廢寢忘食，后宮的事，臣妾不敢再懈怠了。其實按照常人的思維，臣妾一定會是害貴妃的那個人，所以臣妾為了避開嫌疑，從不送她吃食，對她的一切關(guān)注較少，就怕她有什么不適，如今雖然臣妾擺脫嫌疑，反倒因為臣妾失職害她丟了性命，臣妾也想為她查清原因。”
  “傻瓜，別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攬，你又不是太醫(yī)，你能幫得了她什么？反倒是她成天吃醋，看見你沒個好臉色，你做得夠好了。”
  “皇上請務(wù)必保重身體，臣妾的孩兒一定會健康的降臨，臣妾別無所求，只求母子平安。”
  霍毅行輕吻了她的額頭，如蜻蜓點水的溫柔。他心里裝著太多事，有這么一位賢妻，他也放心了。
  “你也別累著，畢竟還有著身子。后宮都是些雞毛蒜皮的事，還有母后呢。朕走了，等有空就來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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