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大娘垂下眼睛，整個臉色都掩映在昏暗之中，讓人看得并不清楚。

        趙一笑雙手撐著下巴，副毫無心防地說道，

        “我告訴你實話，”

        她故意壓低了聲音，

        “其實我是被人綁架到這里來的。”

        “綁架？”

        馬大娘驚詫地問道。

        “是啊，其實我也不知道是誰綁架了我，只知道他們身上穿的衣服是黑色的，而且衣服上還紋著奇怪的花紋。”

        “什么花紋？”

        馬大娘急急問道。

        “一個類似于佛家的符號。”

        趙一笑語氣稀疏平常。然而當她的話音剛落下的時候，馬大娘手里的碗就掉落在地上，摔碎了。

        她急急想要蹲下去清理，趙一笑卻快速地抓住她的手，

        “我來吧。”

        只是她伸出去的手被破碎的瓷片劃了一個口子，鮮血立馬冒了出來。

        馬大娘一聽她嗞嗞叫的聲音，慌忙把她拉起來，

        “你本來就受傷了，怎么能隨便去碰呢？你看看，都流血了。”

        只怕馬大娘也沒注意到，她急切的語氣里，挾藏著超乎尋常的擔憂。

        當馬大娘找來藥水，輕輕地為趙一笑上藥的時候，趙一笑的內心升騰起一種奇怪的親近感。

        這個人，身上有著讓人熟悉安心的感覺。

        特別當她不厭其煩地叮囑的時候，趙一笑得到了一種從未從宋美涵身上得到的暖意。

        “這些天手不要碰到水，身上的傷口還疼不疼？大山里的狼現在雖然很少了，但你能活著，也真是幸運，以后就不要再來這里了。”

        馬大娘說完這些的時候，才發現趙一笑怔怔地盯著她，那雙宛如會說話的眼睛，透出澄澈的光芒，無措而茫然……

        心忍不住一陣心疼。

        這孩子，從她第一眼見到的時候，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不知為何，她總能從她身上看到她那可憐還在襁褓中的孩兒，她的囡囡。

        “你今天幾歲了？”

        不自覺地，馬大娘的神情柔和了許多，口氣也更加地溫和。

        “二十四。”

        趙一笑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還被握住，可是傷口已經被仔細處理好了。

        “二十四年了。”

        馬大娘感慨道，原來她的一雙兒女，已經離開她整整二十四年了，想起過去她的神情失落了幾分。

        “大娘你是這里土生土長的人么？”

        趙一笑趁機問道。

        “不是，我是江南那邊的，來這里二十二年了。”

        “二十二年？可你看起來不過三十多歲，豈不是十幾歲就嫁過來了?”

        趙一笑驚訝地問道。

        “我都四十八歲了。”

        馬大娘笑道。

        “哇，真看不出呢。聽聞江南最養人，s市又是江南最能養人的。您該不會是哪里的人吧？”

        馬大娘愣了一下，然后說道，

        “是啊。”

        “s市最有名的便是園林，那里似乎有座很有名的獅子林。”

        “那些園林雖清雅，但看多了也不過就是那樣的。”

        “那也是，不過那里經典的美食是酸醋魚，你想必吃過吧。”

        “是。不過吃膩了。”

        “還真想再吃一次。”

        馬大娘似乎并不想談這個話題，趙一笑便沒再說下去。

        “可是我不會做，不然就做給你吃了。”

        說完，又問道，

        “你說你是被被綁架的？”

        “嗯。還差點被狼咬死了。”

        趙一笑嘆了一口氣。

        “我記得這山上也不常見到狼。”

        “是啊。而且還不只一只。若不是因為我們跌落山崖，不然早就葬身狼肚子了。”

        馬大娘皺起眉頭，山里若真的有狼群，那村里的人怎么會不知道?不過很快她就斂了斂眼中的情緒，抬頭已是一副長輩教訓小輩的語氣，

        “你既然是被綁架的，有沒有打電話給父母報平安？”

        她猜想，趙一笑不過二十四歲卻流落到他們這個小鎮，還在山里迷了路，說不準兩人是偷偷隱瞞父母跑出來的。

        綁架，也許不過是他們逃跑出來的借口。

        而且這孩子，難道不知社會的險惡啊？要是被騙了可怎么辦？

        父母？

        趙一笑澀澀地搖搖頭，

        “我沒有父母。”

        趙泓輝早在許久之前就死了，他對她有撫養、救命之恩，卻并非她的親身父親。

        而丁少春也因她而死。

        宋美涵，呵……

        趙一笑想起不久前在醫院看到的那一幕，宋美涵親自熬了一壺湯，親自拿到醫院給姚小盈。她那副焦急、惴惴不安的樣子，是她過去這么多年，活了兩世所未見到的。

        她想起自己成了植物人后，尸體還被人運走，那個推著床，把她帶出醫院的男子，她現在可以肯定他便是天族的人了。

        因為他的手腕處正露出一些正是和她身上一樣的印記，只是那些人為何連她的尸體都要呢？

        “你……”

        馬大娘張張嘴，看向趙一笑的眼神越發憐愛。

        “其實，我也不算沒有父母，可是他們都不是我的親生父母。”

        趙一笑雖然想是在笑，可這種笑容落在馬大娘的眼中，不過是在強顏歡笑。

        她想，這孩子就算和天族人有關，恐怕也是那群可憐的孩子中的一個。

        當年天族做出那樣齷蹉的事情，又怎會善待這些孩子呢？說不定，這孩子就是在那場試驗中難得存活下來的。

        這樣想，她的內心，更是軟得如同一團棉花，眼神疼惜地看著趙一笑，

        “你是孤兒？”

        趙一笑還是搖了搖頭，

        “我只知道自己是被收養的，我的養父因我而死，而我的養母，從未把我當成自己的孩子，因為我的出現，害得她失去自己的孩子。這么多年來，她肯定是恨我的。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到底在哪里，是否還活著，我是否還有其它的兄弟姐妹？我只知道我是養父從他的家族里帶出去的。”

        她的話半真半假。

        最后一句，一下子就在馬大娘腦子里炸開了，她雙手顫了顫，

        “孩子，你叫什么？”

        她蠕動顫抖的嘴巴，她知道自己一定是瘋了，才會有那樣的念頭在她的心里發芽，生根，長成蒼天大樹。

        可是，她真的是快瘋了，不是嗎？二十四年的茍且偷生，她都不敢去想那兩個孩子。但有些東西被她深埋在心里，可自從見到這個孩子，她就越發想起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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