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在干什么？”

        顧卿問。

        聽到她的聲音，白則川眉頭微蹙，臉色陰沉。身為男二，每次遇見女主，都會有一種人設自帶的無由悸動——白則川視之為反胃。

        顧卿沒長在他的審美點上，白則川甚至有些煩她。女主很厲害也很聰明，妥妥的大女主預備役，然而這樣的聰明在他眼里不是好事。

        與其說是聰明，不如說是精明。白則川自己就是這樣的人，對同類有著極其敏銳的嗅覺。

        他緩慢地轉過頭，看向原著里令他身陷愛河的所謂女主。果然撞型的人互斥，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什么干什么？”他含混地敷衍，“你破了這把門栓，可得給客棧賠錢。”

        他這番無所謂的態度讓顧卿很不舒適，男女之大防在他眼里就這么無足輕重嗎？

        顧卿占據道德高地，正在氣頭上，差點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也是個女人。她飛速沖到白則川身前，指著他的手問：“你看你這……”

        這……

        醫圣線條美好的手指間，少女青絲纏繞，交錯紛織，竟然是——

        超高難度的花樣編發！

        顧卿：“……”

        她寧愿自己沒有英雄主義作祟，暴力破門來這里丟臉。

        白則川輕哼一聲，繼續手里的動作。雖然手指上還纏著掩人耳目的繃帶，但骨折已然大愈，熟練活動間竟然快出了虛影。

        還是個編發界高手。

        顧卿就這么無聲地瞧了一會，堪堪開口：“她睡著了嗎？”

        看著并不像，畢竟方才破門聲和質問聲一點也不小，正常人若是睡著，肯定會立刻驚醒，而成漣依然雙眼緊閉。

        “她在修煉。”白則川說，“你快走，別打擾人家。”

        顧卿緘口不言。

        她從沒見過有人靠著別人的肩膀、坐都坐不直，頭發被旁人玩弄著修煉的。

        或許是作為醫圣的超強動手能力，又或許是擺脫機械手后的某種回光返照，白則川的手指非常靈活，像閃電一般在成漣頭發間穿梭。

        成漣頭上原來的發髻發飾被拆散，取而代之的是在“妙手天音”里被稱作【法式輕奢復古少女蓬松感潮流森系蝴蝶頭】的編發造型。

        “怎么，”白則川見顧卿看得目不轉睛，嗤笑道，“你也想試試嗎，顧姑娘？”

        他將手里還沒收尾的長辮子遞出。少女的發質又細又軟，在空氣中晃了晃，綢緞一般光澤鮮亮，出奇地有誘惑力。

        顧卿向后退了一步，搖頭說：“不，我……”

        她轉念一想，自己突兀造訪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于是改口道：“嗯。”

        她接過白則川手里那還沒有收尾的復雜辮子，卻不知道該怎么下手。辮子尾端一共分為四股，她細心地用手指將發股挑開來，然后靜止不動了。

        顧卿又不是真正的女人，頭發都是用法術束起來的，才不會做發型。

        就這樣，她窘迫的余光對上白則川別有深意的笑容。

        “菠蘿，該醒了。”白則川這么說著，用手掌拍了拍成漣的后頸。

        此時，成漣在浩瀚的收藏夾里埋頭苦找無果，擺爛玩起了照世鏡。識海的時間過得比外面快，她在“美味烙餅”中服務完第n個客人后，被一股力量掐住了后頸。

        少女睜開了眼睛，叫道：“包裝盒味道不錯，烙餅太難吃，減20個銅錢！”

        其余人：“……？”

        了解真實情況的江景明面露不忍。

        成漣迷迷糊糊地坐正，脖子因為歪著太久，有了落枕的跡象。

        然后，她看見了顧卿手里那根復雜優雅的編發長辮，正連著自己的腦袋。

        “顧姐姐，”她愕然道，“你什么時候來的？”

        顧卿還沒說話，白則川先替她答了：“她來了好久，一直在給你編丑辮子。”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編的辮子又復雜又難看。

        顧卿被潑了一盆臟水，啞口無言，心情復雜地把辮子還給成漣本人。

        成漣摸了摸自己的腦袋，發覺自己后腦如溝壑，布滿了奇形怪狀的發辮。出于少女的愛美心理，她捂著腦袋來到銅鏡前，提心吊膽向內望。

        好像頂著一腦袋的花。

        顧卿竟然這么“心靈手巧”？成漣這么想著，不忍心打擊美女姐姐的自信，委屈地說：“還挺好看的。真的。”

        白則川的詭計沒有得逞，不甘心地挑撥離間：“都難看成什么樣了，你是不是瞎？”

        江景明把一切看在眼里，一面活動被壓得毫無知覺的肩膀，一面對人類復雜的人性慨嘆不已。

        太可怕了，爾虞我詐勾心斗角，幾乎可以被稱為“深閨曲”續作。

        “才沒有！”成漣一心維護顧卿的自尊，“我挺喜歡的。真的。”

        故意連續兩次強調“真的”，聽起來更虛偽了。

        自家隊友無條件包庇可疑女人，白則川暗中恨恨，在群聊里出言不遜。

        【tequila：你什么意思？顧卿給你編得再丑都是好看的唄？】

        【英俊瀟灑的菠蘿王子：你在說什么啊，你沒事兒吧？】

        【英俊瀟灑的菠蘿王子：沒事就多吃點話梅，少說話。】

        【平淡是福：我有很多話想說但是看起來不太合適所以我最后決定什么也不說[皺眉]。】

        白則川的不滿無處發泄，江景明這段冗長無標點符號的消息一發出來，更是令他破了大防。

        【tequila：可惡。】

        成漣當然不知道他在“可惡”些什么。看著略有躲閃的顧卿，她覺得自己和女主的閨蜜情再次得到升華。

        她心滿意足地笑了。

        回到自己的房間，成漣覺得“共享收藏夾”的功能很實用。聰明如她舉一反三，想出了鉆系統漏洞的n個妙招。

        【英俊瀟灑的菠蘿王子：照這樣，我們可以在識海里開小灶了。】

        【平淡是福：串門串門！】

        【tequila：這種事先放放，仙方的短視頻找到了嗎？】

        【英俊瀟灑的菠蘿王子：沒有，我敢說那幾萬張封面我都看過了，但真的沒有相關內容。】

        【英俊瀟灑的菠蘿王子:江景明不會根本沒收藏吧？】

        【平淡是福：我的其他你可以懷疑，但我的收藏夾絕無可能出差錯。】

        【英俊瀟灑的菠蘿王子：術方藥方材料的收藏夾都找過了，仙方總不可能和生活小妙招放在一起。】

        【tequila：在“模擬仙生”里用的仙方，不應該在游戲攻略里找嗎？】

        【tequila：說得好像你在“美味烙餅”里做的烙餅真能吃似的。】

        【英俊瀟灑的菠蘿王子：你說得對。】

        【平淡是福：！】

        江景明返回主頁面，拉動自己眾多收藏列表，果然有這么一個名為“我愛游戲游戲愛我”的收藏夾。

        在其中，他找到了目標。

        【平淡是福分享[視頻]：模擬仙生之嘉戎愛美麗，五分鐘通關詳解！】

        【平淡是福：對不起，記錯了。】

        【英俊瀟灑的菠蘿王子：玩游戲還看通關攻略，你好菜啊。】

        成漣沒有直接責備江景明，但她的這句話間接中傷了他。江景明在床上翻了個身，面對墻壁黯然神傷。

        消化完五分鐘的通關攻略，幾人記錄下正確仙方所需要的材料，準備第二天再去搜集。

        成漣仰面躺在塌上，手指拎起耳側的一縷長發。因為編成過辮子，這縷頭發打著小卷兒，被她順著方向繞在指尖。

        那一頭的【法式輕奢復古少女蓬松感潮流森系蝴蝶頭】最后被拆解干凈了。

        江景明偷偷告訴了成漣，這頭發并不是顧卿弄的，而是白則川栽贓嫁禍。

        成漣并不是很想盤問白則川這么做的深層原因，星盜團長孩子氣也不是一天兩天，她早習慣了。

        但顧卿卻一句話也沒為自己辯解。她只是靜靜垂著眼，動作輕柔地幫成漣把奇形怪狀小辮子一一拆開。

        “所以是為什么？”她打了個哈欠，疲憊地將手背靠在眼睛前，“連一句話也不跟我說，難道……”

        難道她們的感情在不經意間，已經出現了難以補救的裂痕？

        成漣聯想到二十一世紀女生們反復無常的友情，心中惴惴不安。

        她才不要和女主有什么矛盾！

        她糾結地咬著自己的頭發梢，在“妙手天音”界面漫無目的刷著短視頻，想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妙手天音”這個app十分奇妙，它仿佛能讀懂成漣的心，專給她推些正在想的事情。

        【囿于自己的人際關系？閨蜜越來越冷淡，原因竟然是……】

        【我們常在不經意間傷害了別人，如果感情關系出現這幾個征兆，一定要注意起來！】

        好討厭。

        明明點擊了“不感興趣”，同類型的視頻卻越刷越多，故意挑動她敏感又脆弱的夜間神經。

        成漣猛地坐起身，她怕自己繼續躺下去，就要陷入emo的無限循環。

        她想起花姬試卷的倒數第二題，自己贅述一堆公式化的“好好談心”“促進交流”，放到自己的身上，卻萬難踏出第一步。

        夜還很長，月懸中天。顧卿的房間就在她隔壁，暖色燭光透過窗戶紙四散，勾勒出屋內持書側坐的身影。

        顧卿還沒睡，好像在看書。

        她得問問顧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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