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縹緲的船
“花公子！外頭有人找你，看那樣貌和你好像，是不是你家的哪位哥哥啊？”
一個人從打開的窗口探著腦袋。
房間中，花滿樓正拿著幾株曬干的車前草辨別，他分辨整間房屋中的藥草時，行動中不見絲毫凝滯。
“好，我知曉了，多謝姑娘托話。”
花滿樓將手洗干凈，關(guān)上門，出門前感知到那帶話的人肢體動作往藥房方向躊躇，安慰道：“沒記錯的話，姑娘你已經(jīng)開始跟著平一指背簡單的醫(yī)術(shù)了，想必再過段時間，你也可以辨別簡單的藥草。”
那人一句話也沒說，完全不知道花滿樓這個盲眼的公子是怎么察覺出她內(nèi)心的想法的。
不過聽到風(fēng)姿過人的公子安慰，到底心里那忐忑之氣安定了些。
“那就多謝花公子吉言了……”
“走，花公子我?guī)闳フ夷慵依锶恕！?
兩人離開藥房，中途和一些聚在一起認(rèn)字或者做著其他事情的人打了招呼，走進(jìn)處于街心位置的“青樓”內(nèi)，花滿樓和來找他的家人說上話了，那人才離開。
她正好往后院去，得跟著藥堂的平一指小大夫背千金方。
青樓之中。
來的人是花家這一代中行商的花六，他仔細(xì)端詳一番花滿樓，“七童，你沒事吧？”
“七童無事，讓六哥和爹娘哥哥們擔(dān)心了。只是六哥怎么會來這里？”
花滿樓迷惑問道。
花六詫異花滿樓不知情況，將原因說出。
原來是前兩日青衣樓之主在杭州城大肆抓大夫，卻抓走了花滿樓這件事鬧的烏龍。
那時花滿樓自己出來，頂替其他大夫被抓走，那群大夫當(dāng)時自回自家，又因為和花家多多少少有點(diǎn)生意上的往來，回家后，不約而同給花家寄去了信。
花家的店鋪里，一下子收到事關(guān)少東家安危的信件，還一大沓，這可不把人給愁壞了？
于是正巧在這附近的花六就趕緊過來看看弟弟情況。
花滿樓聽完后明白來由，明白怎么去和他六哥解釋了。
“雖說是被‘抓’來的，但其實(shí)那根本就算不上抓，反而是我接觸了這在杭州城內(nèi)惡名如潮的青衣樓后，主動選擇留在這里一段時間。”
說到這，花滿樓心情有些復(fù)雜。
青衣樓中很多后入門的“弟子”，被要求除武功外，至少再學(xué)一門可以助益幫派的本事，有煉藥、鍛造、畫符、陣法、烹飪、縫紉、木工這八項。
“就是因為青衣樓中會這些的人實(shí)在太少，那位俞樓主聽了手下人的抱怨，才莽撞去抓大夫，即便這樣，她也沒有傷人……授人予魚，總不如教人結(jié)網(wǎng)。”
花六點(diǎn)頭應(yīng)花滿樓：“有道理，這樣一想，這位俞樓主倒也是個金剛怒目的性子。”
花滿樓感覺，他六哥這個形容，詭異的貼切了。
“這幾日，我已經(jīng)替俞樓主的莽撞舉動向那日受驚的人賠禮道歉，還挑選了一些耐心好的人來此地當(dāng)教書先生，雖然醫(yī)術(shù)是那些人謀生本事，難了些，卻也說動俞樓主花重金請了幾位坐鎮(zhèn)著。”
“……倒是比在樓中飼花弄草累了許多，也有意思的多。”
花六哥為弟弟找到樂趣開心，“這有何難，不過是教些簡單的認(rèn)字，那些酸腐之人不過嫌棄青樓污濁，看你六哥的，明后天就給你挑些人來！”
花家兄弟又淺淺聊了幾句，花六哥這才離開青衣樓，繼續(xù)忙活生意去了。
天氣眼看著開始入秋，在清晨或者入夜后，會從地面生出幾絲涼絲絲的冷意。
俞靈零極為沉迷這時候的夜風(fēng)，一到晚上，乘條小船，在水上飄著飄著就沒了人影……
雖然她已經(jīng)忘了自己曾經(jīng)頭頂過風(fēng)景黨稱號，但她正在身體力行地做著一個風(fēng)景黨。
幸好，現(xiàn)在對于整個青衣樓來說，她是個大號的吉祥物和超大號殺傷武器，天天不干正事，盯著風(fēng)景陶醉一整天，也不會如何。
花滿樓回藥房的路上，遇到俞靈零。
俞靈零對原先的小船有些膩了，要更換大船，重新布置。
她當(dāng)時正招呼著人摘花瓣，往一艘大船上搬花和雪白的薄紗。
她心情愉快地和花滿樓打了招呼，被花滿樓告知一個他剛從花六公子口中得知的消息：
金九齡請調(diào)離開杭州，回京城任職，按照路程，如今怕是已經(jīng)在半路。
“啊？他去京城了啊？真不拿我當(dāng)朋友，居然也不讓我去送送他……改天我去京城找他玩，打個卡看看京城的六扇門是什么樣子的。”
花滿樓從俞靈零口中知道兩人“友情”，勸慰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再說，來日總有再見的時候。”
“嗯嗯，花滿樓我先走啦，等我布置好給你看~~”
俞靈零今日穿著粉色半臂，嫩黃色下裙，抱著長長一卷雪色布帛，嬌美俏麗的很。
可惜。
花滿樓看不見俞靈零的精致打扮和滿身嬌俏。
就像他看不見俞靈零說到打卡時，臉上露出的堅定表情一樣。
藥堂中，平一指一個小孩子坐在上位，指著人抽背千金方。
“婦人方篇……婦人產(chǎn)訖，五臟虛羸，惟得將補(bǔ)，不可轉(zhuǎn)瀉。若其有病，不須藥。若行藥，轉(zhuǎn)更增虛，就中更虛，向生、向生路遠(yuǎn)……”
平一指重重閉眼一下。
他指了另一個人接著背。
比起前幾日恨不得殺人或者來個人殺了他的暴躁，如今平一指的狀態(tài)和青衣樓教習(xí)的任務(wù)，都輕了很多。
他初見花滿樓，正脾氣上頭，滿地打滾哀嚎，抱怨著要花滿樓沒什么用。
但這段時間他面對著花滿樓，很快就把暴躁脾氣全部收了，甚至“瞎子”、“沒用”相關(guān)一類的詞匯，再也沒有從他的口中蹦出來。
因為現(xiàn)在的青衣樓，“武功、煉藥、鍛造、畫符、陣法、烹飪、縫紉、木工”這八樣，除了武功、畫符、陣法三樣，所有教簡單事物的……
都是由花滿樓的人脈，把人勸請來的。
平一指分心的想：那么大的青衣樓，庫房那么多金銀，怎么在這之前，就沒人出門去請人呢！害他丟那么大一個臉！
這七類，是樓主俞靈零提出[采集][制作][加工]后，被其他人分開的。
她最開始的那種設(shè)想，是將許多不同類的全混在一起，即便如此……
即便如此，青衣樓中其他人對于俞靈零義正嚴(yán)詞的“畫符可以在我打架的輔助我”、“陣法也一樣啊，對戰(zhàn)的時候把對方困住啊”的設(shè)想，也沒辦法滿足。
這么一想下去，在腦子里回憶了一番管畫符和陣法的青衣樓殺手的崩潰模樣，平一指又慶幸起他管的是煉藥，對待背千金方背得磕磕巴巴的人，眉目寬容起來。
他渾然不覺：
一個小孩。
擺出這樣老人才有的慈眉善目……
超怪異的好么！
一個孩童，偷看到藥堂內(nèi)平一指的表情，打了個冷顫。
“陵少怎么了？別發(fā)愣了，快走啊！”
他身邊另一個孩童很心急。
“好，仲少，咱們快走。”
——兩人身后突然傳來聲音。
“走？你們兩個要走去哪里？”
“抓住他們！”
平一指倨傲看著兩個被抓到他面前小乞丐。
他想起來了，這兩個是當(dāng)初差點(diǎn)偷走他人參的賊。
當(dāng)時關(guān)到后院柴房去了，后來又忙又累，差點(diǎn)瘋魔，就把他們兩個給忘了。
他做作的捏著鼻子……
把人帶到了俞靈零面前。
船已經(jīng)布置好了，沒有什么復(fù)雜的家具，只在各處纏繞或掛著長長的雪色絲帛。
中間部位的房間，被完完全全空出來，能讓人看到里面的地面是和船頭船尾一色的木板，上面撒著無數(shù)的花瓣。
風(fēng)一吹，花瓣就被推動著，向坐在船頭的女子靠近。
俞靈零坐在船頭，赤腳撥弄湖水：“所以你把這兩個人帶過來，是要我做什么事嗎？懲罰他們？還是把他們收成新弟子？”
“可是他們什么都不會的樣子，我不想要唉。”
白皙腳踝，銀質(zhì)的鈴鐺隨著俞靈零的動作，發(fā)出叮鈴鈴不斷的清脆聲音。
兩個臟兮兮的小乞丐在柴房被關(guān)好幾天，人變得又臟又臭，還發(fā)現(xiàn)這一帶所有人都認(rèn)識平一指，還有會武功，跑都不敢跑了。
卻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他喊的樓主，是他們兩人見過的人。
那個被人送船的漂亮女人……寇仲和徐子陵對視，等待著結(jié)果。
平一指又不喜歡他們，當(dāng)然不是來讓俞靈零收他們?nèi)肭嘁聵堑模o俞靈零提供一個讓兩個小賊以工抵債的解決方案，開始放出摸魚來此的重點(diǎn)。
他想漲薪！
平一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更將他幼童之身擔(dān)任教導(dǎo)煉藥學(xué)徒之責(zé)的行為放在道德高地上。
俞靈零很輕松就被平一指說服了，雙臂撐著船頭甲板，兩只jiojio拍打著水面，“行，沒問……”
“有問題！不能答應(yīng)這小鬼！”
“漲薪一事稍后再議。”
有兩道聲音掐斷了俞靈零的應(yīng)答。
俞靈零第一時間看向了他們腰部，在一人腰間看見了[乙一]，是賬房。
另一人鐵牌上則寫著[霍天青]三個字。
“霍天青你回來啦！”
俞靈零“咻”一下從船頭站起來，粉色和嫩黃色的衣裙留在徐子陵和寇仲眼中，只有殘影。
“你回來的時間真合適，你看，這是我剛剛裝修好的船，是不是特別有縹緲和意境！”
“到晚上，我就把身上這身衣服換成白色的，就更有那種虛幻不實(shí)的美艷女鬼的感覺，風(fēng)一來，花吹的漫天都是，我伸出手，去勾引落水的書生嘎嘎嘎~~~”
俞靈零滿意地不能再滿意：聶小倩舍我取誰！
賬房[乙一]沉默了一下。
這么花前月下的話，說完了嘎嘎嘎的笑，不愧是，樓主呢。
霍天青仔細(xì)看了空蕩蕩的船，第一眼就見了滿地花瓣，他夸道，“樓主的想法是極好的，只是月上中天、夜涼如水時，樓主若在船上救人，沒誰會覺得樓主是女鬼，若想要讓人認(rèn)為是美艷女鬼，樓主不該勾引人，該將人踩下去，直到剩最后一口氣，再將人撈起來。”
俞靈零把這個劇情走向記心里小本本：“然后呢？”
霍天青聲音平淡：“然后問他想不想對樓主做男女之間常做的親昵事，若是想，就殺了他，若是不想，就饒他一命。”
俞靈零點(diǎn)頭，再次記下，自語道：“這個走向合邏輯，女鬼不殺人叫什么女鬼，聶小倩也是因為寧采臣和別人不同才會和他相愛的，打鉤打鉤……”
霍天青，終究是在珠光寶氣閣和青衣樓中，選擇了俞靈零。
布置的聊齋風(fēng)小船被夸了，也寒暄完了這段時間霍天青對珠光寶氣閣的辭職，俞靈零看著水面上的船，納悶問起剛才兩人出現(xiàn)時一致的阻攔。
俞靈零一頭霧水：“你倆怎么不說話？”
[乙一]：“樓主……我們……快沒錢了……”
[乙一]，青衣樓現(xiàn)賬房，他看著俞靈零，眼神畏縮。
俞靈零：“？？？”
她想了想專門喊木匠建房來裝錢的事，柳眉倒豎：“你說謊！這不可能！”
“樓主，的確如此。”
霍天青看向平一指，平心靜氣說，“一百兩黃金一個月很高了，若沒什么大功，不會再漲，而近期咱們樓里只有支出沒有收入，所有人的月例，就從一百兩黃金先降為十兩黃金吧。”
平一指晴天霹靂：漲薪失敗就算了！還倒扣錢！
徐子陵/寇仲瞪大眼睛：一個月？十、兩、黃金？
只有俞靈零，死活不肯相信她那么快就沒錢了，氣咻咻拖著霍天青和賬房往青衣樓庫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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