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特區的想法李亮早就有，華國第一個經濟特區是在78年開始建立的，從成立之日起就受到了不少關注和非議，報紙上的報道也是貶多于褒，但是在劉副部長和劉副市長嘴里卻不是這樣，他們多次跟李亮提起這事，并且勸李亮如果有機會就去看一看。李亮在跟那些考察團的團員們聯系時，也曾專門向那位在特區的莫軍長去信咨詢過。

        莫軍長的回信很簡單，就幾個字：想知道梨子的滋味，還是要親自嘗一嘗。接著就附上了他在特區的住址，交通方式和聯系方式。

        李亮心里就跟長了草一樣。79年的華國，到處都存在著騷動不安的氣息，改革派希望一切都改掉，先不要管社會性質的問題，只要是對國家人民有益，能夠改善人民生活水平的事，就都可以做；守舊派則做什么事之前，都要重申一下社會性質，破壞社會主義的，社會主義沒有先例的，就都不能做，做了就是妄圖改變國家根本性質，就是資本主義，還會提出來□□的要求。而這后一類，大部分都身居要職，可能是求穩，也可能是不想有人動搖他們屁股下的位置，而這些斗爭和爭論讓整個社會有些無所適從。有一部分膽大的，確實也開始掙到了錢，但是卻夜夜不能安枕，惟恐運動再重來。

        我們敬愛的那位同志這時成為了□□，但是還只是一位□□副總理。老人家做事情就是覺得什么是對的就一定要做，他不與這些守舊派口舌上爭競，而是要是這些人不做事，老人家就自己另外成立一個部門直接開干，直接把原來的部門架空，找的新部門領導大部分都是他原來在軍中的老部下，絕對服從他的領導。有的人可能不理解，但是執行卻是不打折的。這也就導致了你要去翻翻78，79，80這三年的華國歷史，就會發現各個部門一直在合了分，分了合變動不止。但是老百姓看來，就沒有一個穩定不變的政策，也加劇了社會的不安和動蕩。

        李亮他們也是害怕的，有錢也不敢冒尖，不敢花，沒看李亮花了五六百塊錢訂了個親就惴惴不安很久了嗎。他們三個連同薛蘭也就吃上好一點，還都是從劉根那邊或者去自由農貿市場買來的食材，衣服都是跟大眾相同的款式，頂多就是找個好點的老裁縫做得精細點，料子用的好一點。

        但是他們還是能感覺到，天已經變了，這個社會一天比一天在變好，物資一天比一天豐富，人們也一天比一天有活力。大街上不再是藍的黑的滿大街跑，而是出現了很多各種鮮艷的顏色，夏天城里的小姑娘們都穿起了布拉吉，冬天有各種顏色的昵子大衣，紅色的圍巾，大街上還有些男青年穿起了花襯衫，長得拖到地面的喇叭褲。雖然說還是票證供應，但是原來的黑市基本已經成了公開的自由農貿市場，東西又好又便宜，大街上開始有了賣磁帶的，滿大街放著鄧麗群，哪個小青年都能哼上幾名小城故事。

        上次六院的事過后，李亮心里就有一把憤怒的火在燃燒。本來是一件好事，做事情總是要往好的方向去做吧，但是他只是發表了一些看法，就差點出了大事，要不是有劉副市長那簡直無法想象后果。他實在想不通，為什么運動都結束了，還有人還是一副運動時的嘴臉呢。收到莫軍長的回信，他就想去看。

        他誠實的把心里的想法告訴馮新凱和牛大力，問他們要不要一起去。兩個人對視了一眼，斬釘截鐵的一起回答李亮，去。

        馮新凱早就聽他舅說過特區的事了，他舅也想去，但是自己走不開，手下的那些人去他又不放心，怕他們萬一跟人打起來再回不來，這些人打架打習慣了，一言不合就動手。他舅跟他說，那邊遍地都是黃金，只要你愿意彎下腰去撿。馮新凱就一直想去長長見識。

        牛大力也想去，他倒沒想那么多，他就是想出去轉轉，不想在h市再待著，出去看看開闊眼界多好。

        說走就走，李亮最后一門考完，三個人當天晚上就登上了去特區的火車。

        已經是年底啦，往南方去的車并不多，馮新凱找人買了三張臥鋪，還帶了不少鹵味零食。至于吃飯嘛，這會兒的餐車上的餐點正經不錯，不要肉票，只要主食票，就是價錢稍微貴一點。這年頭的長途火車有一個特點，從哪里始發的，餐車上就有哪里的特色美食。他們坐的這次列車就是從濟南開過來的，餐車大師傅就做得一手地道的魯菜，李亮他們坐車這兩天半就嘗到了正宗的九轉大腸，鍋燒肘子，油爆雙脆，油燜大蝦，而最讓他們喜歡的一道菜，就是把子肉。

        把子肉其實說白了，就是醬油肉，但是吃著很過癮啊，還有一鍋出的雞蛋，排骨，雞腿雞翅，豆腐干，配著米飯，香得很。

        馮新凱一邊吃一邊叨咕，“這玩意兒就是好吃啊，亮子你說是不是哪個地方都有好吃的，洛陽的飯也好吃，特區那邊不知道啥好吃，你說日本菜也有好吃的，那要是美國啥的是不是好吃的更多？咱們有機會就要多出來跑跑，哪怕是多吃點好吃的呢。”

        他說一句，牛大力點一下頭。李亮都無語了，多出來跑，就是為了吃好吃的，多大的人了，還就長了一副吃心。

        路上的三天有著美食加持，和馮新凱在一邊叨咕著，過得并不無聊。馮新凱就是一妥妥的社交大師，這三天不僅和他們車廂的乘務員成了好朋友，還跟餐車的大師傅混到了一起，大師傅還邀請他要是有機會去濟南，一定要去找他，他的師兄弟遍布濟南各大飯館，到濟南，他來招待！兩個人還認真的交換了聯系方式。

        三天后先到了廣州，到特區要再坐汽車。一下車，三個人就被熱著了。來之前就知道這邊天氣熱，還都特意把棉襖棉褲脫了，只穿著毛衣毛褲外面套著昵子大衣，結果還是熱得不行。他們看這邊的人大冬天穿得都還是短衣短褲，也趕緊進了車站的廁所把厚衣服都脫了下來，但是還是長袖襯衫和長褲，還是熱。幸好一出火車站的門就有小型的服裝批發市場，就一人買了一身衣服先換了再說。

        李亮來之前并沒有跟莫軍長說，他們三個想來了先看看，不好直接就麻煩人家。去特區的汽車當天已經沒有了，最早的是第二天七點的，三人就合計找個汽車站旁邊的招待所住一晚。

        一出火車站就有很多打著牌子的人，喊著：“賓館二人間三人間單間都有！帶浴室可沖涼！一晚上三塊！到火車站汽車站直線距離五十米！”諸如此類的。

        三人沒見過這場面，賓館也有個人的了？招待所反正不能這么喊。他們并不敢住這種私人的賓館，而是找了個火車站的招待所住了下來。三人間一晚上五塊，并沒有衛生間，也沒有什么服務，服務員愛搭不理的，三人反而放下心來。

        放下行李，三人就出去找飯吃。問服務員招待所有沒有食堂，服務員丟了一句沒有就不理他們了，只能出招待所去找。幸而招待所旁邊就有一家小館子，還沒進門，老板就非常熱情的迎上前來。他一看這三個人就覺得是北方來找發財的，操著一口流利的普通話一邊說一邊領三人入位：

        “三位老板是哪里來發財的？想吃點什么？要不要我介紹一下我們當地的美食？要是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給幾位叫車的。”

        這個小館子不大，地上卻鋪了瓷磚，放了七八張四人位。三人一坐下，老板就端來了三碗湯水：“這是我們送的例湯，三位先喝著，小店的特色是干炒牛河，牛雜和雞也不錯，要是想吃海鮮店里也有，或者吃個云吞面也可以。三位要不看看菜單？”一邊說，一邊還殷勤地端來了熱水幫三個人涮杯子碗筷。

        這三個土包子哪里見過這陣勢，不由得都有點受寵若驚。都知道廣州好吃的多，三人又都帶了不少錢，就點了三份牛河，一份牛雜，一只白切雞，白灼了一斤蝦，又炒了個青菜。點的要么是現成的要么是快手菜，倒是都上得很快。三個人一下筷，就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太鮮了，這是三個人唯一的感覺。廣州菜本來就注重原汁原味，突出食材本身的鮮味，加上三個人都餓了，天氣又濕熱，這幾個菜正好對了胃口。風卷殘云的結束戰斗，老板還極有眼色的送了一盤水果。

        馮新凱一邊吃水果，一邊跟老板拉話，老板告訴他們，要是想批發，就去專門的批發市場，聽他們說特區認識人明天要去特區，更是熱情的說，那要是批發東西往回帶，就在特區更便宜，還熱情的給他們指點了幾個特區的批發市場。

        吃完飯才下午四點，三人并沒有休息，而是拜托老板叫了一輛三輪車帶著他們去幾個批發市場轉了一圈。這會批發市場的人都下班了，看不到多少人，但是卻真的都很大。地上到處散落的包裝和紙箱能看得出來早上有多么的繁華。倒是幾個市場旁邊的私人小旅館住滿了人，門口都熱鬧得很，各個私人小飯店里也坐滿了吃飯的人。三個人看完都決定要是到了特區，就住在私人旅館里，不再住招待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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