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香一晚上沒睡，她自認為不是個蠢笨的丫頭，可目前的情況無論是進還是退都是死路。

宋懷恩送來的那些聘禮都是有數的，少了被發現那是遲早的事情，憑借宋懷恩的為人肯定不會輕饒恕她這個“賊膽包天”的罪奴。

翌日清晨，她頂著兩個熊貓眼再次找到了周匠戶。

皇天不負苦心人，她終于想到了一個極其穩妥的法子，就是把首飾之上的瑪瑙寶石摳下來，鑲嵌到金盒包上面。

然后再把破碎不全的釵體進行重新組合，打造成新的首飾。

這樣一來能滿足張麗燕的要求；二來宋懷恩也不能說什么，三來能保住她的小命。

簡直是一箭三雕。

短短三日的功夫，鏨金盒包就送到了張麗燕手上。

她舉著盒包端詳了半天，終于露出一個滿意的微笑，就算是再不識貨的人都看得出來她手上的東西的華貴程度遠超綠珠那小賤人。

盒體上有些寶石她看起來眼熟，她不懷好意地看向杏香：“你除了有幾分姿色，還冰雪聰明，我真是小看你了，在我身旁當丫鬟，有點大材小用了。”

杏香的心都揪起來了：“能侍奉小姐左右，是奴婢的榮幸。”

“別這么說，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改日，我跟宋懷恩打個招呼，抬你做個小妾可好？”

“小姐萬萬不可，奴婢對姑爺絕對沒有攀附之心，要是奴婢若是有半句謊言，就讓奴婢不得好死。”

看著涕泗橫流的女人，張麗燕緩緩勾起唇角：“這才對嘛，人貴自知，不該有的心思可不要有。”

杏香顧不上擦眼淚，梆梆磕了好幾個響頭：“奴婢謹遵小姐教誨。”

從琉璃苑出來，回到自己的房間，紅梅給她小心翼翼地上藥：“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我看咱們小姐簡直比母老虎還要兇殘。”

“哎。”杏香長嘆一口氣。

“你別亂動，小心傷口留疤。”

“留疤也不一定壞事。”

紅梅癡笑：“倒是真的，咱們都是一等丫鬟，同樣是家生子，可咱們小姐可從來不為難我。”

她笑起來的時候，鼻梁處的十幾粒雀斑都顯得異常生動好看。

其實論姿色紅梅完全不輸她分毫，可就是臉上的雀斑過多，損了三分艷麗。

張麗燕才不會故意為難一個滿臉麻子的女人呢，這樣有失身份。

“我發現咱們家小姐最近越發陰晴不定了，總是拿你當出氣筒。”

杏香嘴角擠出來一個勉強的笑意，  張麗燕的性子本就跋扈  囂張，現在又要嫁給一個她打心眼里看不上的男人，當然暴躁了。

一個暴躁陰狠，一個暴戾乖張，倆人馬上就要喜結連理，那婚后的日子肯定刀光劍影。

得了鏨金盒包，張麗燕迫不及待地炫耀，打聽到綠珠會出席驃騎大將軍藍田的接風宴，剛好將軍府也給張府遞了請柬。

張麗燕自然是盛裝出席。

她一襲古紋雙鳳云形百花裙，上身穿了一件對襟鑲金寶扣短襖，短襖外面罩了一件方領妝金妝花長比甲，身材纖細欣長，鏨金寶盒嵌南珠的鏈條垂墜下來，奇珍異寶奪目而耀眼，平添幾份雍容華貴的氣質。

在一眾貴女之中很是出挑。

其他人如眾星拱月般圍繞著她，各種逢迎諂媚。

她欣然接受其他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眼神，高傲自信地抬起頭，睥睨著眼前的一切。

“張家二姑娘，好久不見，還真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我剛才差點認不出你，誰能想到你當初是個連冬衣都穿不起的庶女……”

林鶯時扯了扯沈月殊的琵琶袖，眼珠子都快翻出來花了：“姐姐，你找死呀……”

沈月殊甩開她的手：“聽聞你跟宋大人好事將近，還真是可喜可賀，咱們宋大人能在短短數月之內平步青如，如今又即將迎來洞房花燭，還真是羨煞眾人。”

林鶯時也跟著假笑恭維：“你跟宋大人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對，我祝你們早生貴子……”不孕不育，她在心里惡毒地詛咒。

她說完就拽著沈月殊走了，可沈月殊剛剛的話，像是石子扔進池塘，余韻悠長。

眾人看向張麗燕的眼神，也不如之前那么友善了。

一個見不得光的庶女，運氣好而已，撿了個漏，成為嫡養女；能在這么短的時間跟宋懷恩把親事定下來，保不齊倆人早就有茍且，要不然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怎么會互通情愫。

貴女之間根本無須多言，只需要幾個眼神交換，就足以讓一個人身敗名裂。

接風宴還沒有結束，關于張麗燕和宋懷恩兩人的謠言已經滿天飛了。

一些陳年舊事也別扒了出來，包括宋懷恩不堪的出身，還有并不光彩的生平，以前被欺凌的事情，被人像笑話一樣提起。

“完了，完了，皎皎，等我死后，你把我埋葬到我娘旁邊，有我娘護著我，我就不害怕蟲子和陰暗潮濕的地下了。”

“你瘋了？怎么盡說胡話。”

“我沒瘋，我今日對張麗燕說的話，被人惡意解讀了。”

林鶯時饒有興致地挑眉：“我倒是挺想知道有多“惡意”的？”

沈月殊剛開了個頭，就看到林鶯時額頭直冒冷汗：“這簡直太歹毒了。”

別說宋懷恩這個當事人，就是她這個不相干的人聽了都想打人。

“那現在怎么辦?”沈月殊完全是六神無主了。

“這件事跟你沒關系吧，我覺得你今日說的那些話，完全沒問題，分明是背后那些人借題發揮了。”

沈月殊并沒有被安慰到，一副天快要塌了的表情：“你認識宋懷恩的時間短，不了解他是什么樣的人，就算是別人借題發揮，這“題”也是我點的，我難辭其咎。”

林鶯時默默地看著她不說話，她對宋懷恩的了解的確不深，只知道宋懷恩是個重度戀愛腦。

沈月殊也沒有給她太大的壓力，故作輕松地聳了聳肩膀：“沒關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咱們還有定王爺這個靠山呢，他對你可是用情不淺，你一句話的事，他就把事情辦妥了，我爹三日之后就能入京任職了，官銜還不低呢，是光祿寺少卿，從四品呢。”

林鶯時臉上的表情就很精彩，想是一點墨滴入水池，暈開深深淺淺的灰色：“那個你誤會了，你爹能出任京官職，是宋懷恩幫忙。”

“你是去求的宋懷恩？”

“嗯嗯，我本來是去找王爺幫忙的，可王爺避而不見，沒辦法，我只能去找送宋懷恩了，還別說，他還挺好使，辦事效率奇高，這才多長時間就辦妥了。”

顯然一個月的流水席讓宋懷恩的吃不消，如此著急地讓她兌現承諾。

“今天的事情你別擔心。”她一會就去找宋懷恩接手大德錢莊的分號，到時候明里暗里提一嘴，求他大人不記小人過，她覺得宋懷恩不是那種是是非不明的人。

“我現在擔心的是你。”

“我有什么好擔心的，能吃能睡，日子過得不知道多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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