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跳板
張延光嘆了一口氣,默默坐在一邊,中年喪女是一輩子過不去的坎。
張夫人喬氏也跟著嘆氣,消沉了好一會,才打起精神,反過來勸張延光:“老爺,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人總要往前看,卿如雖然不在了,可咱們還有婉婉,婉婉不日就要嫁給宋懷恩,成了忠勤伯爵夫人,咱們當爹娘的臉上也有光。”
卿如是張麗景的小字。
喬氏還想繼續說,看他性質缺缺,就轉移話題:“老爺,咱們還是用膳吧。”
吃了飯,喬氏還以為張延光會留宿,還特意命人熏了他喜歡的香,可男人還是去找張姨娘了。
“你說,我是不是老了?”
周嬤嬤用象牙梳幫她通發:“夫人,你一點都不老。”
“那就是男人薄情了,我跟他結發為夫妻,如今已經有二十個年頭,我以為我們會一直舉案齊眉,可這些年,姨娘們三三兩兩的進門,他留宿的時間是越來越短了。”
周嬤嬤作為一個下人,自然是不敢妄議主子的,老爺不是薄情郎,他對夫人心里有怨,冬至宴那日,大姑娘身體抱恙,本來不想去的,可夫人堅持,才有后面的慘劇。
大姑娘已經到了及笄之年,尚國公的嫡長子沈括俊郎無雙,年紀輕輕就是五城兵馬司的副指揮使,前途不可限量,國公府夫人又是喬氏的手帕交,兩家主母早早地就互換了庚帖,就差看兩個年輕人的意思了。
夫人也是想給兩個人多創造獨處的空間,也是一番好意,誰知道竟然是條不歸路。
要說老爺也真是的,發生那種事情,最痛心的就要數夫人了,當娘的誰愿意白發人送黑發人。
老爺非但不寬慰夫人,還見天地往府里面抬人,最近是越發頻繁了,這可都是占了宋懷恩的光,文武百官,哪個不是削尖了腦袋巴結宋懷恩。
好在二姑娘是個孝順懂事的。
“夫人,你可不能哭,萬一哭壞了身體,這不是讓府里的那些賤蹄子看笑話,再說了二姑娘出閣在即,不少事情都需要你操勞張羅呢。”
喬氏擦干凈眼淚,點點頭:“你把我之前的嫁妝單子拿出來,看看還剩什么,全都給婉婉添妝。”
周嬤嬤是喬氏的奶娘,這些年早就把喬氏當半個女兒了,說話有時候難免托大,不過喬氏也不計較,她知道周嬤嬤都是為她好。
“夫人,你又沖動了不是,咱們家二姑娘要嫁的男人可是忠勤伯,那邊沒有理不清的婆媳關系,也沒有復雜的妯娌關系,忠勤伯對咱家小姐又是一腔深情,你還擔心咱們咱家姑娘會受委屈嗎?再說了,你把嫁妝都給了二姑娘,以后的日子可怎么過?”
老爺現在是尚書大人,說出去風光,可每年的俸祿都是有數的,以前還好,府里養著大姑娘開銷不大,老爺的俸祿加上喬氏嫁妝的貼補,日子倒是過得下去。
可現在不一樣了,光是穿紅戴綠的姨娘就有八房,哪個不是要吃要穿要首飾……
經過周嬤嬤這么一分析,喬氏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作為當家主母,自然要管著府里的吃穿用度,可憑什么要拿她的嫁妝供養那些小賤貨,現在那些姨娘都敢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
要是再生一個帶把的,估計都要騎在她頭上拉屎撒尿了。
絕對不行,為了捍衛自己的地位,必須把這些姨娘趕出去。
可談何容易,她不過是一個婦道人家,因為當年的事情,張延光對她頗有微詞,現在她說話,沒有半點分量。
“夫人,你說話老也不聽,可有人說話,老爺不得不聽。”
“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周嬤嬤往蓮心居的位置指了指。
“小姐,你別砸了,周嬤嬤帶著夫人過來了。”
張麗燕這才放下手上的抱月瓶,冷聲吩咐:“手腳都給我麻溜點,皮都給我繃緊一點,要是被夫人發現了異常,我扒了你們的皮。”
“是,奴婢遵命。”
張麗燕換上了一件素雅的衣裙,隨云髻上斜插著一根玉簪,故意畫了一個憔悴的妝容,營造出還在病著的假象。
放下手里的書,對著喬氏虛虛行禮:“見過母親。
“事情我都聽說了,你受苦了,你先在院子里靜養幾天,等你父親心情好了,我幫你說情。”
“多謝母親關懷。”她低頭捂嘴,輕輕咳了幾聲,往后退了幾步,拉開和喬氏的距離,還讓杏香取了面巾戴上。
“母親,我害怕把病氣過給你。”她臉頰上還殘存著巴掌印,明顯哭過,眼睛和鼻頭也紅紅的。
明明受了這么大的委屈,還在擔心病氣過給她,她何德何能能遇到這么好的女兒,這個懂事的女兒還給她找了一個位極人臣的姑爺……
喬氏有時候都覺得,老天爺是為了彌補她的喪女之痛,才把張麗燕送給她。
“傻孩子,咱們是母女,我恨不得你能把病氣過給我呢。”
“娘……”張麗燕聲音拉長,聽起來像是在撒嬌,眼底確實一片死寂,她之前討好喬氏是因為情勢所迫,是為了霸占能嫡女的資源,可是現在已經完全沒必要了,自然是懶得應付喬氏了。
甚至連敷衍都懶得敷衍。
“大夫說了,我感染了風寒,這種病是可以通過口沫傳染的,我要是真的把病過給你,豈不是大不孝,娘,你就先回去好不好,等我病好了,咱們娘倆好好說說體己話。”
“就知道你孝順。”喬氏又叮囑了丫鬟一邊,好生照料二姑娘,就打算回去了。
周嬤嬤用眼神提醒喬氏,喬氏小幅度地搖搖頭,她是個當娘的,讓未來姑爺來提點老爺內宅之事,她張不開來這個嘴,留不住男人的心已經是很丟人了。
“二姑娘,夫人面皮薄,有些話不好意思說,老奴都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臉皮厚……”她直接表明來意。
“娘,等父親解了我的禁足,我就去找宋懷恩說。”
她這話都是敷衍喬氏的,她才不想管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呢,她是張延光醉酒之后一夜風流的產物,說是二姑娘,吃穿用度跟府里面的丫頭沒什么區別。
張家夫婦的重心都放在了張麗景的身邊,后來她舔著臉討好張麗景,才算是有了庶女的待遇,后來她干脆取而代之。
她對張延光夫婦沒什么感情,張家也不過是她的跳板而已,婚姻這是她的跳板。
可宋懷恩……她是真的瞧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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