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都帶著我？對我好，嬤嬤，你是年紀大老眼昏花了吧，張麗景去哪都帶著我，無非是想通過我的蠢笨無知襯托她的蕙質蘭心，冰雪聰明。”

張麗燕把玩著那支做工精妙絕倫的偏頭鳳簪，心里已經知道泄密的源頭了，當初還是她心慈手軟了，才會讓自己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

這次絕對不會了，她猛地站起來，動作迅速而狠辣，像是捕獵的鷹隼，雙眸之中閃爍著瘋狂而陰鷙暗芒。

在周嬤嬤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張麗燕冰冷的手已經握住了她的脖頸，發出歇斯底里的聲音。

“周嬤嬤，今天你不該來的。”

這個時候周嬤嬤才開始慌張，她沒有第一時間把這件事情告訴夫人，就是害怕夫人遭受不住打擊，要是把事情揭露出來，對夫人沒好處，對整個尚書府也沒有好處。

為了大局為重，所以她才單槍匹馬上門，就是想以此為要挾……沒想到張麗燕竟然動了殺心。

“你想殺人滅口？你死了這條心吧，我已經告訴過夫人了……”

“你以為我是三歲的孩子呢，喬安雅要是知道當初的事情，估計早就提刀殺過來了，會等到現在？嬤嬤，你不誠實。”

她搖搖頭  ，故意拉長的尾音像是劍鋒劃過周嬤嬤的脖頸。

“大膽，竟然敢直呼夫人名諱。”

張麗燕動作輕佻地拍了拍她的臉：“周嬤嬤，你還真是個忠仆，都死到臨頭了，還有心情管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你對喬安雅這么忠心耿耿，要是明天一早她看到你的尸體肯定會很傷心吧，你猜會不會像當初張麗景去世一樣，一病不起，藥石無醫。”

她的視線猛地定格在雕花銅鏡之上，她看到了自己扭曲的五官。

“藥石無醫……”

她找到皇覺寺大師口中的破解之法了。

眼前的女人像是瘋魔了一樣不斷重復這幾個字，聲調越來越高，最后竟然直接大聲喊了出來，整個人籠罩在巨大的興奮之中，像是一只被困在囚籠里的野獸終于沖了出去。

周嬤嬤嚇得直打哆嗦，想趁張麗燕不注意偷偷逃走。

“周嬤嬤，你才剛來怎么又要走，是婉婉怠慢了嗎？”女人像是變臉一樣，瞬間恢復到平時的溫婉端莊。

可周嬤嬤清楚地知道這一切都是表相。

張麗燕還親自給她倒了一杯茶，茶湯清亮茶香醇厚，看起來就是平平無奇的碧螺春，周嬤嬤卻不敢接，她敢肯定這里面肯定下了藥。

“嗯？周嬤嬤是不肯給面子了？”張麗燕把手里的茶碗接著往上送了送。

周嬤嬤顫抖著手接過茶碗，假裝抿了一口。

張麗艷給自己也倒了一杯，一飲而盡，似乎為了證明茶水里沒有下毒，可周嬤嬤還是信不過她，沒有再碰那杯茶。

“周嬤嬤，這支偏頭鳳簪就就別往夫人跟前拿了，省得她睹物思人，徒增煩惱。”

“二姑娘，老奴也是這個意思。”她現在的小命都在張麗燕手里捏著，自然是不敢造次，卑微地跪在張麗燕腳邊，臉都快貼著張麗燕的鞋面了。

張麗燕欣慰一笑：“嬤嬤果然是少有的聰明人，一點就通，我不日就要嫁到忠勤伯爵府，娘家這邊我自然會多多照應的，你就放心吧。”

“二姑娘，那以后老奴和夫人就全仰仗你了。”

“嬤嬤這是說笑了，什么仰仗仰仗的，咱們都是一家人，就算是我嫁出去了，也是爹娘的女兒。”

她對喬安雅沒感情，對張延光更沒有，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跟張延光之間有沒有血緣關系，她在府里身份一直是個粗使丫頭。

直到某一天，衣著華貴的張麗景找過來，親熱地拉著她的手，非要和她姐妹相稱，所以她才從春燕變成了尚書府的二小姐張麗燕。

她一開始很疑惑，張麗景為什么要這么做，后來就明白了。

張麗景最愛帶她去各種宴會，她就是一個丫頭，怎么懂得那么多。

有一次她跟張麗景出席大長公主舉辦的重陽宴，行禮的時候渾身奇癢難耐，她還以為是里面的衣服沒整理好，就借著寬大披風的掩飾偷偷撓癢癢，可正巧被摘星閣上長公主看到，治了一個殿前失儀的罪名。

還有一次在賞花宴上，小姐們命丫鬟摘了各種奇花，說是要搗碎了做成香餅。

她拽著張麗景的袖子小聲問：“阿姐，我中午吃咸了，口渴。”當時單純的她害怕再次鬧笑話，做什么事情都想征求張麗景的意見，力求做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張麗景轉身，溫婉地望著她：“你且耐心等一會，一會就有水喝了。

果然沒一會，十幾個穿著短比甲的侍女一字排開，每個人手里都端著一個青瓷海棠花托盤，托盤上面放著盛滿水的胭脂水小碗。

她扭頭看向張麗景，張麗景也在看她，并且給了她一個十分肯定的眼神。

她喝了碗里的水，周圍爆發出雷鳴般的笑聲，后來她才知道那小碗里的水是用來洗手的，先潔手然后制香。

“你們不能取笑我妹妹，我妹妹之前被人販子拐走，可吃了不少苦頭，要是誰敢笑話她，就是跟我過不去。”

張麗景就那么護在她前面，輕而易舉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那眼光是贊嘆，是欣賞……

張麗景五官寡淡，隨便一個俏麗一點的丫鬟都能壓她一頭，又算不上聰慧，盡管喬安雅花了不少時間來培養，可張麗景就是天資愚笨，琴棋書畫樣樣稀松，在人才濟濟的盛京城根本排不上號。

她也知道自己的劣勢，就想出了嘩眾取寵的方式讓大家注意到她。

被眾人恥笑的是她張麗燕，被世家貴公子追捧的是張麗景，短短半年之內，她已經久負盛名了，及笄禮剛過，各府的帖子就像是雪花一樣，往府里飄。

張麗景無才無德無貌，踩著她尊嚴往上爬，成為賢良淑德的典范。

她既然毀了她的尊嚴，張麗燕只好拿點其他東西來撫慰自己內心的創傷了，例如張麗景的命，張麗景的親事，還有她嫡女的身份……她通通都要。

“二姑娘，我能走了嗎？”周嬤嬤看她一直不說話，就主動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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