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

伴隨著稚嫩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清脆的銀鈴聲，宋懷恩回頭，就看到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嬰孩朝他的方向奔來。

小姑娘長得白里透紅，像是剝了殼的荔枝肉，胖乎乎的，跑起來的時候，臉蛋上的肉都在抖動，像是奶凍。

似是臉上的肉過多，五官都沒有施展的空間，除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其他都很小，小嘴巴，小耳朵，小鼻子……

他莫名覺得這張臉有點熟悉，卻不記得在什么地方見過。

“爹爹……”女嬰邊跑邊喊，似乎有點生氣了，嘴巴撅的老高。

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銀鈴聲也越發清晰，是女嬰脖子上的金項圈發出的聲音。

他回頭看向霧茫茫的巷子，并沒有其他人，想必是今日霧重，小姑娘才和家里人不慎走失……

手背傳來一點溫熱的觸感，小丫頭晃著他的手，奶兇奶兇的：“爹爹，你是不要我了嗎？”

看在她如此軟萌可愛的份上，宋懷恩沒有計較她認錯人的事情，蹲下身子：“你叫什么名字？”

她這個年紀能口齒清晰地喊出來“爹爹”這個稱呼已經很了不起了，或許還不知道爹爹的具體含義。

小姑娘茫然地搖搖頭：“我沒有名字。”

他牽著小姑娘的手，打算帶她去府衙等著，孩子丟了，家里人肯定會去報官，守株待兔以逸待勞就好。

這個小丫頭跟他之前見的所有孩子都不一樣。

他并不喜歡小孩子，總覺得小孩子像是沒有完全開竅，看起來呆呆的，像根木頭；要不然就是開竅過了頭，像個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瘋瘋傻傻的。

那些孩子要么呆，要不瘋，沒有一個正常的。

“爹爹，我走累了。”

她也沒有直接說要抱抱，而是眨巴著大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著他，讓人不忍拒絕。

宋懷恩剛蹲下，就被人抱住了脖子，粉嫩的小腳丫就那么晃呀晃，很是得意。

“你娘也真是的，這么冷的天也不給你穿鞋襪，著涼了怎么辦？你出來的時候你娘在做什么？”

小女孩認真想了想：“在睡覺。”

宋懷恩：“……那你爹呢？”

“我爹不就是你嗎？”

宋懷恩還真有假戲真做的想法，這輩子除了張麗燕，他也沒打算娶別人，可張麗燕對他無意，  就算勉強成婚，也是一對怨偶，與其如此，還不如各自安好。

一輩子不成親的話，養個孩子玩玩倒也不錯，他從來沒遇到這么合眼緣的孩子。

當然這種想法轉瞬即逝，雖然他不是個好人，可也沒有壞到拐帶人口的份上。

“我娘很懶的……”

“能看出來。”現在已經巳時了，誰家正經人家還不起床，宋懷恩笑著調侃：“你娘至今沒有給你取名字，是不是懶得取？”

小丫頭不滿地糾正他：“不是，我娘還沒來得及給我取名字。

宋懷恩冷笑，一看就是托詞，也就騙騙兩三歲的孩子了。

“爹爹，我看到我娘了。

小丫頭松開他的脖子，呲溜一下從他身上滑下去，光著腳朝著遠處的薄霧奔去，他只看到了一片海棠色的衣角，

他生怕小姑娘又認錯了人，邁著大步追過去，然后頭就重重地撞在床架上。

這個時候宋懷恩才算徹底清醒，原來是做了一場夢，現在想來那個夢境真的是漏洞百出，怎么會有那么不合格的父母，孩子那么大了連個名字都沒有。

醒了之后，宋懷恩就睡不著了，找了幾本閑書過來打發時間。

天還沒有完全亮，小沙彌就來送早膳。

聽到敲門聲，他開門去接，張麗燕淚眼朦朧地舉著木托盤，托盤上面放著一個小瓷盅，還有幾道看起來還不錯的素菜。

說實在話，他現在對張麗燕已經沒有任何想法了，他也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大清早就看到她像是奔喪一樣的表情，誰心里也不痛快。

“我聽疾風說，你染了風寒，天氣冷，你好好照顧自己。”她端著托盤就要往里擠。

宋懷恩也沒攔著，反正有些話遲早要說清楚。

“子期，我錯了，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看著雙膝跪地的女人，男人神色沒有半點動容：“你錯哪了？”

“我承認喬氏是我殺的，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周嬤嬤，是她發現了張麗景死亡的真相，然后告訴了喬氏，我要是不殺喬氏，死的就是我了，我手腕上的傷就是那日留下的。”

她對喬氏動手之前，就想到了今天的局面，所以早有準備。

宋懷恩的視線落在她右手手腕上那條一寸長的疤痕上，從愈合程度來看，倒是和喬氏的死亡時間對得上。

“子期，喬氏為了尚書府的名聲，想偽造出割腕自盡的假象，當時除了周嬤嬤之外還有三個婆子，她們綁住我的手腳，我差一點都沒命見你了。”

她說到動情處，兩滴清淚順著腮邊滾落，配合著女人絕望的眼神，當真是凄涼破碎到了極點。

要是以前宋懷恩早就把人擁進懷里，用盡畢生的柔情去哄了，可現在只覺得聒噪。

他能理解張麗燕想通過守孝來逃婚，也能理解張麗艷不想嫁給他，要是從喬氏死后，張麗燕能安分守己，他或許會看在曾經救命之恩的份上，對張麗燕多多照拂。

可現在他對張麗燕的表現很不滿意，逃婚的是她，假惺惺地要在一起的還是她，把他當成什么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走狗？

張麗燕捏著帕子擦眼淚，在她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宋懷恩眼底是毫不掩飾的嫌棄。

“喬氏的事情，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可當時的情況緊急，我根本來不及和你解釋，咱們還像以前一樣好不好？”

她撐著地站起來，想要抱住男人的腰，被男人輕巧地躲開。

她直接撲了個空，抬高的手尷尬地扶了扶頭上的木簪。

桃花簪是宋懷恩親手雕刻的，還是用桃木雕琢的，從畫圖紙，選料，雕刻，打磨都是他親力親為，就連那桃樹都是他五年前，親手種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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