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殊凝眸思索，這件事情未免太湊巧了吧，前腳從定王府出來，后腳就撿到了一個落難的文武雙狀元。

而且不說別的，就石敬亭這天生神力，去謀個家丁護院的差事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怎么會淪落到沿街乞討。

而且看男人也不像是好逸惡勞之輩。

沈月殊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石敬亭或許是陸九昭派過來的。

可畢竟只是自己的猜測，也沒有確鑿的證據，她自然不會多說什么，打算回家之后，跟她爹再打聽一下石敬亭這個人。

如果真是陸九昭的人，那他留在皎皎身邊的目的又是什么？

“想什么呢，這么入神，我叫了你好幾聲你都沒有聽到。”

“沒想什么，雨停了，咱們可以下山了。”她轉身命令跳珠去收拾行李。

林鶯時看了眼天色，等到了山下天都黑了，還要趁著夜色回府，她的懶散勁又犯了，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動。

沈月殊瞪了她一眼，林鶯時慫了，回房換了一身比較輕便的衣服方便下山，還是托張麗燕的福，過來的郎中也順便把她的斷骨接上了，要不然下山還要費一番工夫。

她們此行是輕裝上陣，也沒帶多少東西，很快就能出發了。

宋懷恩那邊的人也集合完畢了，應該也是想趁著天黑之前下山。

疾風看到林鶯時，就樂呵呵地湊了過來：“你們也要下山呀，剛好咱們同行，你的腳能走嗎，我讓人抬著你下山吧。”

林鶯時剛想點頭,就被沈月殊一把拽過去：“真是不巧，我們不下山。”

她不想讓皎皎跟宋懷恩這個大奸臣有往來。

疾風看向跳珠肩膀上的包袱，疑惑地蹙眉。

“本來是打算下山的，可是雨剛停，山路濕滑，不安全。”沈月殊面不改色地拒絕。

宋懷恩一襲月白色杭綢直裰從禪房中緩步而出，靈犀垂葉冠束發，單從長相上來看，像個溫潤謙和的書生模樣。

可誰能想到就是這么一個不怒三分笑的男人，  竟然是昭獄的創辦者，昭獄顧名思義就是皇帝下詔親自頂罪的監獄。

其可怕之處在于刑法殘酷：為了搜羅口供或者羅織罪名，無所不用其極。而且昭獄不受任何機構約束，只對嘉靖帝一個人負責。

可嘉靖帝對宋懷恩唯命是從，自然起不了半點約束作用，所以昭獄完全就是宋懷恩的一言堂……

宋懷恩還有一個“笑面閻羅”的稱呼，閻王叫你三更死不得留命到五更，宋閻王也有這個能力，只要進了昭獄，生死就掌握在宋懷恩手里了。

“恭送宋大人。”沈月殊恭敬行禮，林鶯時也有樣學樣。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在山路上，像一條蜿蜒曲折的蛇。

林鶯時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就要回房歇著，今日為了看戲，她都沒有午休，她把綴珍珠的翹頭履踢到一邊，感慨萬千：“宋懷恩就這么走了，張麗燕今日這出苦肉計不就是白費心思。”

“不白費，不白費，至少咱們姑娘看過癮了，就算張麗燕那小賤人一頭撞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就當替咱們姑娘逗悶子了。”跳珠笑著遞過來一碗銀耳羹。

“嘴甜，當賞。”

跳珠眨巴著星星眼，端端正正地跪著，等待林鶯時的賞賜。

“看我干什么？找你家小姐去，你家小姐以前可沒少在我那里打秋風，我現在都還無家可歸，寄人籬下，也沒什么能給你的。”

跳珠轉了轉身子，對著沈月殊的方向。

既然林鶯時已經開口了，沈月殊當人不能駁了她的面子，大方地賞了一對金耳鐺。

翌日清晨，天還不大亮，沈月殊就把林鶯時從被窩里摳出來洗漱，然后下山。

下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父親打聽石敬亭的消息。

從書房里出來，沈月殊已經能確定石敬亭就是陸九昭的人了，可陸九昭意欲何為？

“我要見石敬亭。”猜來猜去也沒意思，還不如當面鑼對面鼓的質問。

林鶯時嘴里嚼著海棠酥餅，為了懶省事，直接在胸口鋪了一塊帕子，酥餅渣渣都被帕子接住。

人家胸前是平地起高樓，  沈月殊垂眸看著自己的一馬平川，像是空口喝了一壇子陳年老醋一樣，心里酸溜溜的。

“你找他干嘛？”

“他有可能是陸九昭的人。”當年石敬亭的流放之地就是冀州，也屬于漠北地區。

“我知道，我是懶了一點，不傻。”

她看到石敬亭的第一眼，就發現了不對勁，反正石敬亭的存在對她也沒有什么妨礙，還能幫她打壞人，何樂而不為呢。

她要是不收下石敬亭，搞不好陸九昭還會安排其他的人過來，說實話她還挺喜歡石敬亭那種沉默寡言的性子。

沒事的時候從來不出現，當她遇到困難，就會從天而降，  她需要的就是這種像及時雨一眼的侍衛。

“你就不害怕他居心不良？”

“就算是居心不良，也是陸九昭居心不良，他遠在漠北，我是想質問他為什么這么做，可也是鞭長莫及。”

看她如此通透，沈月殊反而不知道說什么了。

“陸九昭是不是還喜歡你？”

還別說林鶯時是真的這么想過，可現在追究這些已經沒意思了，陸九昭去邊關平亂，誰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來，說不定會馬革裹尸還。

而且陸九昭從來也沒有承諾過她什么，還是跟一個女人一起走的……

她才不會浪費精力在這種沒有結果的感情之上。

“喜歡有什么用，我一路上見過這么多的男人，那個不喜歡我，嘴上說著喜歡我，轉臉就把我當做禮物送出去，以換取滔天的權勢……

沈月殊拆穿她的小心思，笑著反問：“你真的覺得陸九昭跟那些男人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不都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她依舊嘴硬，不愿意承認自己曾經動過心，也不算是完全的動心，最多就算是見色起意。

沒辦法，那男人一身戎裝的樣子簡直帥到空前絕后，曾經滄海難為水，陸九昭憑借著一己之力把她的審美拔得這么高，以后想在遇到讓她心動的人估計難了。

千里之遙的漠北，男人粗糲的指腹摩挲著一支梨花玳瑁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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