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林居易還沒開口，就被林明川厲聲呵斥：“皎皎她娘死的早，都是你慈父多敗兒，你看看她現(xiàn)在成什么樣子了？沒有半點世家小姐的儀態(tài)風度……”

在小輩面前被罵，林居易只能低頭喝茶，掩飾自己的尷尬。

“祖父，你喝口茶消消氣，皎皎不是沒規(guī)矩，這叫率性自然，我就是喜歡她這一點。”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臉人，宋懷恩都把臺階遞過來了，還鋪上了紅地毯，林明川要是不順坡下，就是不識抬舉了。

“她就是被她爹慣壞的，你繼續(xù)慣著她，以后指不定怎么無法無天呢。”

宋懷恩慣著她？這是什么天方夜譚？

“爹爹，祖父，女兒先行告退，晚一會再陪同你們一起用午膳。”

林鶯時回去，柳霜花已經在候著了，不過她今日打扮顯然與往日不同，湖藍色的窄袖小衫，搭配同色系的短馬面。

“侯爺說了，我以后就是你的貼身丫頭了。”

“這可不行，你怎么能干這種伺候人的活呢。”

“姑娘，我要是不伺候你，就要繼續(xù)當殺手了，我不想過刀尖舔血的生活，我求求你了，讓我留下來吧，我會伺候人的。”

對于她的后半句話，林鶯時是秉承著懷疑的態(tài)度的。

果然女人的直覺是準確的，柳霜花給她梳的發(fā)型，也只不過把她之前的雞窩頭“裝點”了一番而已。

“算了，  還是我自己來吧，以后你留在我身邊就當個女護衛(wèi)吧。”

梳妝完畢，林鶯時在門口踟躕，生怕哪里又惹祖父不開心。

她想討祖父歡心，又不知道原身和祖父的相處模式，生怕行差踏錯讓祖父起疑心。

“皎皎快過來，讓祖父看看你，”林明川招呼她進來，“生氣了，我剛剛不是故意罵你的，那都是給宋懷恩聽的。”

林鶯時大大的眼睛寫滿了問號，這兩者有什么必然的關系嗎？

“你這孩子從小就招人疼，小時候所有人都想抱你，祖父都不舍得，害怕人家把你磕著碰著，就連你娘要抱你，祖父都不給。”

林鶯時：“……”

“祖父對你兇一點，宋懷恩就會誤以為家里人對你不好，從而加倍疼惜你。”

“祖父，萬一宋懷恩他有樣學樣，苛待我怎么辦？”

“他敢！”

“我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

林明川撫摸著她的頭發(fā)，疼惜不已：“你別騙我了，祖父雖然年紀大了一點，但是祖父不瞎也不聾，他跟張麗燕的事情鬧得滿城風雨……”

“你倆的婚事這么匆忙，他對你又能有幾分真心？”

“爹，宋懷恩以前誤以為張麗燕對他有救命之恩，現(xiàn)在搞清楚了，我才是她的救命恩人，你看這對鐲子，就是他母親的遺物，要傳給未來兒媳婦的。”

“你沒有誆騙我們？”

“自然是沒有的。”她又指了指院子里的同心結，“這些都是他親手為我做的，她說以前張麗燕有的，以后都會一點點地補償給我。”

昨天宋懷恩說的話，她都聽到了，太困了，不想回答而已，得虧宋懷恩給她提供了這么好的素材，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怎么讓兩位老人家安心。

“你別騙我了，這么多同心結，怎么可能都是他親手做的。”

林鶯時直接把書房里的宋懷恩提溜出來，她也想知道所有的同心結是不是都出于宋懷恩之手。

林明川的半盞茶還沒喝完，手邊就堆了十幾個同心結。

那速度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你是怎么做到的？”林居易剛剛還以為林鶯時在騙他們。

“回稟父親，熟能生巧而已。”

林鶯時拿起來一個同心結放在手心細細觀摩，臉色瞬間拉長：“哼，你口口聲聲說喜歡的是我，你給張麗燕的同心結卻比我的多了一個雙耳結，你是覺得我哪里比不上她嗎？”

“沒有，要是多扭一個雙耳結的話，下面繩子的長度就不夠掛瓔珞了。”

“我不管，反正你說過的，張麗燕有的，我也要有。”

“那我重新給你扭同心結。”宋懷恩把兩根紅絲絳扭在一起，編了一個超大的同心結，林鶯時重點提到的雙耳結更是扭了一圈。

“院子里所有的同心結都要換成這種。”

“好。”宋懷恩還真抱著小竹筐，坐到院子里的石桌上開始扭同心結，每做好一個大的同心結，就把之前小的替換下來。

小的也沒有直接扔，而是拆開循環(huán)利用。

林鶯時雙手叉腰依舊是不依不饒：“你是窮瘋了嗎，這些紅絲絳是你給張麗燕準備的，我說過了，我不希望看到任何屬于張麗燕的東西，你還要讓我說幾遍。”

“我這就讓人去買新的絲絳，你喜歡哪種紅色？”

林明川和林居易父子兩人竊竊私語。

“那真的是殺伐果決說一不二的攝政王？那畏畏縮縮束手束腳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贅婿呢？”

“爹，皎皎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沒必要得理不饒人。”

林明川瞪了他一眼；“她都沒占理，完全就是胡攪蠻纏，都是你慣的。”

林居易：“是你慣的，每次我說要教訓皎皎，都是你護犢子。”

“我樂意，你管得著。”

林居易汗顏，總算是知道皎皎的蠻橫是跟誰學的了，原來是根上的問題。

“可這樣終究不是長遠之計，就皎皎如今囂張跋扈的性子，無論多深的感情都會消磨殆盡，而一旦耐心耗盡，皎皎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父子倆依舊是愁眉不展的樣子。

“我爹爹和祖父怎么還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林鶯時托著下巴，一臉煩悶，她想當個孝順的女兒怎么就那么難呀。

“我跟你說話呢，我爹他們又不在，你就別演戲了。”

宋懷恩扭結的手一頓，聲音像是浸了寒冰：“你覺得我在演戲？”

“對不起，我跟你道歉，我不應該侮辱你的愛好。”可能宋懷恩就是單純喜歡做手工，正常人誰會親手扭好幾千個同心結。

宋懷恩深吸一口氣，平復自己憤怒的內心，要不然他會忍不住把絲絳扭在林鶯時的脖子上勒死她。

“你為什么不相信我對你是認真的。”

林鶯時覺得有必要要跟宋懷恩說清楚這個事情：“我沒有質疑你對我的感情，憑我的長相，吸引到任何男人我都不覺意外，你喜歡我是真的，我對你沒感覺也是真的，這一點，你在婚前就知道，可你還是一意孤行去請旨賜婚。”

她說得有理有據(jù)，一下子把宋懷恩噎得死死的。

“你生氣了？”林鶯時賣乖一樣戳了戳他的肩膀，現(xiàn)在可不是冷戰(zhàn)的時候，她還需要宋懷恩來配合他演戲呢。

“沒生氣。”宋懷恩在給自己賭氣，氣自己沒出息，先動心，林鶯時這女人有什么好的，又懶又饞，除了長得好看點，還自以為是，覺得全天下的男人都該喜歡她。

他當初就是被豬油蒙了心，才會想不開找陛下賜婚的。

“哦，那你要是沒生氣的話，一會還能配合我演戲嗎？”

“你怎么這么自私，我都氣成這個樣了，你只關心你的家人。”宋懷恩說完自己都愣了，平心而論，林鶯時這種做法并沒有什么不妥之處。

是他反應過激了。

“對不起，我不該勉強你，你也不用再扭紅絲絳了，我這就去找祖父說明咱們之間的關系，這段時間真是麻煩你了。”

宋懷恩看著走出房門的女人氣得眼前一黑：“林鶯時，你那點心眼子是不是全都要用在我身上，欲擒故縱你玩的很溜呀。”

“我就知道你吃這套。”林鶯時猛地回頭，璀然一笑，跟她一比，身后的背景瞬間黯然失色。

好吧，宋懷恩承認自己是見色起意，就是被林鶯時的美色蠱惑了。

想通了之后，他選擇跟自己和解，主動幫林鶯時解決問題。

“你爹和祖父悶悶不樂的原因，之咱們的戲演過頭了，你太囂張跋扈了，岳丈擔心日后我受不了你的壞脾氣，另尋新歡。”

“那現(xiàn)在該怎么做？”既然他找出了問題，肯定也早就想到了解決的辦法。

“咱們大吵一架，然后你過來哄我。”

“不過我不會哄人，咱們要不然先提前演練一下，別到時候出了岔子。”

宋懷恩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不會哄人？開什么玩笑，你最會哄男人了，哄得張德一愣一愣的，為了給你一個名分，寧愿拋棄糟糠之妻。”

不光彩的往事就這么猛地被人重新提起，林鶯時臉上有點掛不住：“你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做什么。”

“你都能哄其他男人，為什么不能哄哄我。”

林鶯時想著他這段時間配合演戲也很辛苦，哪有既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的道理。

“這樣吧，等我改日做一條紅綢褲……”她已經好久沒穿那玩意了。

宋懷恩蹭地一下子坐起來，差點把旁邊的林鶯時掀翻在地，氣急敗壞：“你怎么能穿那種衣服，你把我當成什么人了？”

在他的觀念里，只有青樓姑娘才需要穿那種衣服魅惑男人。

“你繼續(xù)說，我聽著呢，你不就是想說我作風放浪，跟青樓里的姑娘差不多嗎？你還真猜對了，她們賣笑我也賣笑，她們賣身我也賣身。”林鶯時索性破罐子破摔。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跟你好好開始的，我跟你以前的那些男人不一樣……”他好像越解釋越亂，他真的不介意林鶯時以前的那些事。

“宋懷恩，你這句話我以前的每一個男人都跟我說過，你要是真的跟他們不一樣，就不會讓圣上下旨賜婚，你還真別瞧不起我以前的那些男人，每一個都能甩你八條街……”

“咱們都冷靜一下吧。”兩個人都在氣頭上，只會爆發(fā)爭吵。

“我很冷靜，現(xiàn)在不冷靜的是你，你口口聲聲嫌棄我之前的男人多，可當初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從太傅之女淪為一個流放的罪臣之女，你憑什么覺得你隨便編幾個同心結就能讓我喜歡上你？我的感情沒有這么廉價。”

“小點聲，別讓你祖父擔心。”

“不用你在這里裝好人。”林鶯時推開門，就看到林明川父子躲避的眼神。

這樣也挺好的，大家都一拍兩瞪眼吧，再也不用演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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