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
出了棲慈院,大伯母徐徐往自己的住所蒼松院走。
一路緩步而游,春日里的陽光溫馨明媚,香風繚繞。
柳枝嫩芽,青翠欲滴地吐著新絲。
春色正好。
她手抬起,在嫩芽上輕輕地一捻,折下一叢。
老夫人最后那話說得人心驚,想想五小姐都十三了,再過兩年也到及笄之年,也不想著討老夫人歡心,否則兩人關系一冷再冷,指不定老夫人還真將她給低嫁了,那她到時又該如何?
江家的女兒都是她用來與權貴聯姻維持自己勛貴身份的手段。
而自己的二女兒也十四了,姻緣還沒有著落,到現在老夫人還在展眼。
京師的男兒被她挑挑撿撿,最出眾的無非便是幾位國公家的,清河侯世子,威遠伯家那幾位公子,還有個年輕有為,頗得盛寵的少年武將。
自己最看重的,還是這位少有威名的指揮僉事。
她曾跟老夫人提過,老夫人也說不錯,卻加了句這名字跟江郁還真是像呢!
那時自己心底不忿,憑什么將自己相中的這一位留給那江郁。
都是江家的孫女,為何獨獨對她們大房就這般不公?
青藤樹架下,自己的女兒們依次排做著,手中俱挑繡刺花,說說笑笑,儼然一片溫馨。
夫君在外任官,自己含辛茹苦地養大這幾個孩子委實不易,但欣慰的是她的女兒們長成了真正的大家閨秀,琴棋書畫盡通,女戒女教也涵養于心。
大女兒江嘉珊今年開春便嫁與吏部侍郎第三子,新婚夫妻倒也和睦。
二女兒江嘉恩性子較為頑戾,有時說上幾句便想著跟你抬杠,但心思并不算壞。
小女兒江嘉彩今年十一,最小也最貼心,就是黏人得可以。
春意濃濃,花兒妍妍。
她的女兒們,打扮起來絕不會比任何人差。
......
......
寂寥浩渺的長空瞬息萬變,原是賞星觀月的大好時節,可淅淅瀝瀝的雨滴子突如其來。
江郁盤腿坐在屋檐下,素手伸出接住了上天的恩賜。
大概是見她今日終于報仇了,喜極而泣。
可她并不怎么高興。
大概是覺得沒有給姜彧來上那么致命一擊,怕他醒來后夾私報復。
一整夜的郁郁寡歡,擔驚受怕。
她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姜彧傷勢的,即便是差人去打聽,聽他被人從巷子里扶出來時昏迷不醒,敷衍地哦了一聲了事便撕開這一頁過去了。
滿大街上人外紛紛攘攘,都說不可能會有人能對姜彧下得了毒手,可當看到事實才真正地閉住了嘴。
在軍營里他的威名遠揚,得了大都督和陛下的連聲夸贊。
天底下的人估摸著都以為他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可今日,姜彧遇刺受傷昏迷,還真是給大家伙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讓你們驕傲,讓你們自豪。
為人處世謙虛點還是沒錯的。
江郁想到這些便樂,一樂便更睡不著了。
可她睡不下,府內的人也就放心了,至少不用防備著她半夜夢游。
每天晚上她一夢游,下人們便得在一旁蹲著守著,不敢驚醒她,又不能放任著她就這樣跑出府外。
江郁不想看他們一個一個地叫苦連天,今天晚上便多喝了幾杯濃茶。
眼睛睜著便容易想事情,想姜彧。
當年他說了那句荒謬的退婚理由后,江郁還以為他是在跟自己鬧脾氣,反反復復地問了“當真嗎?”
他點頭,一直沒再出聲。
她看著他,忽然不知道該怎么辦。
明知道他或許有難言之隱,卻還忍不住地想生氣。
氣他把一切都扛著,氣他不把自己當回事。
若結為夫妻便是一體,她不愿他一直把自己當外人看。
感情是雙方的事,單方面的付出往往是最累也是最辛苦,卻還保不準到底能得到什么。
為了招惹他生氣,為了逼他說出實情,江郁像只被辱后還要反客為主的孔雀,將他當天故意送來羞辱自己的玉簪摔斷。
“婚姻一事,不外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幸結緣夫婦,或因前世三生之緣。可若結緣不合,便是前世冤家,像你我一樣,互不待見。”
“我們婚約不外是起于外邊流言蜚語,可這些年生拉硬湊也湊不出半點感情,所幸退了也好,也不至于婚后我們倆再苦苦煎熬,你我都不痛快。”
“從此一別兩寬,各生歡喜。但愿你我重覓良人,但愿你我永生不見。”
他嗯了一聲,從此無話。
江郁安慰自己,退婚其實挺好的。
與其到了成親后才發現大家并不合適,現在就能看清他們的不般配也不至于日后彼此折磨。
自己退得干脆,將那紅木盒子里藏著的婚書和他過往送的東西一并扔還給他,全無保留。
事后便后悔了,他只把婚書還回來,至于其他的卻不見他送回,真是自私又小氣。
她就像小孩子一樣慪氣似的,跑回去將碎裂的玉簪一點點撿回來。
賜婚是他跟陛下求的,她還以為真要退婚肯定沒那么容易。
也不知道他最后是如何跟那位說的,一天之內便把自己這個麻煩給踢走了。
看來人只要努把力沒什么是做不到的。
這一局,又是自己輸了。
最先愛上的人總是最先輸掉結果。
江郁回憶著夢里的事情,長吸一口氣:“幸好,只是一場夢。”
翌日,江郁盯著紅腫的眼珠子盤腿坐在屋檐下,昨夜的雨滴子點點滴滴地落在檐下青灰色的石頭上。
灑掃的奴婢見她坐在屋檐下靜默不動,嚇地一大跳。驚愕過后才上前問:“五小姐,您真的坐一晚上?”
江郁點點頭,沙啞的嗓音回道:“扶我一下,我腿麻了,起不來。”
奴婢連忙又喚了另外一奴婢,二人相互攙著才將江郁給送回房內。
“五小姐,您就算是怕再夢游也不至于這般折磨自己。”
“其實您就算夢游了也沒什么,這些年我們都已經習慣了,知道要怎么應對。”
江郁擺了擺手,正想說她沒有折磨自己,實在是濃茶喝得太多了才睡不下,正當這時,棲慈院的池嬤嬤又過來了。
“池嬤嬤又何貴干啊?”
江郁瘸著腳又去了凈房洗刷,磨磨蹭蹭了好一會,再度坐在榻邊,手中執著筷子,狀似無人。
抬頭看著還站得筆直微僵的人,笑笑:“嬤嬤有事?”
池嬤嬤笑著讓身后的奴婢將漆盒上的瓶瓶罐罐端出,雙手束在前面:“五小姐不是傷了腿嗎?老夫人命我們將藥送來,冰肌玉露膏對傷口愈合很好,能保證日后不生疤,老夫人說了,五小姐身上不能有任何傷疤存在。”
江郁面色微冷,手指用盡全力地捏住食箸。
夢里的她也是這樣,那時候并不知道為什么,還以為老夫人是真心疼她,后來退婚后才發現她那是真真真心疼,恨不得把傷直接轉移到她自己身上呢!
她以為自己僥幸跳到姜彧那個坑里就能擺脫了她的蠢蠢欲動。
沒成想姜彧倒是嫌自己占著茅坑不拉屎,把自己給早早趕走好迎接下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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