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我先伺候著吧
周東北回到病房,見方浩亮坐在床邊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盹,點滴換了個新的。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了頭,揉揉眼睛,“回來了?怎么說?”
周東北拉他來到了走廊,把醫生的話小聲說了一遍,最后又說:“方哥,是否放棄搶救,不是咱們說得算的!我的意思,能不能請張所長和上面打個招呼,這時候應該讓他家老大來看一眼,你覺得呢?”
“大夫的意思是不救了?”方浩亮驚訝起來。
“他應該了解老爺子家情況,以為我是親戚……不過人家可沒說出來,只是我瞎琢磨的而已……”
方浩亮也犯起了愁,醫生說的沒錯,真救過來怎么辦?
指望著街道或者加工廠出人伺候,那是不可能的。
老爺子就剩兩個兒子了,老大孫洪強判了20年,在大西北蹲大獄,距離出獄還有16年;老二孫洪剛一直沒啥消息,誰能做這個主?
拔下氧氣管,停了所有藥,說來簡單,但這個決定可不好做。
周東北也是感嘆,如果那次自己出手輕一些,如果孫大馬棒沒死,或許就不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況。
即使老人同樣也病了,可畢竟還有兒子,他就算再不孝、再畜生,那也輪不到自己來忙前忙后。
“方哥,”他壓低著聲音,“我留在這兒,你回所里吧!看看能不能聯系上他家老大,讓他拿個主意!另外,我記得老爺子是從加工廠退休的,單位打過招呼了嗎?”
“打過電話了,可到現在也沒來人,老爺子還曾經連續三年被評選上勞模呢!”
“勞模?”周東北想了想,“你去吧,我先在這兒!”
“能行嗎?”
“沒事兒!”
“……”
方浩亮走了,他已經一天一夜沒怎么合眼,周東北也是看他熬不住了,所以才主動留下。
他盯著點滴瓶子,見沒多少了,趕快去喊護士。
小護士又拿過來一個小玻璃瓶,還用毛巾裹著,他問:“這是什么藥?還怕凍著?”
“甘露醇,常溫下是白色針狀結晶,使用前必須加熱融化……”
“哦。”
天很快就黑了,一瓶又一瓶的甘露醇也終于打完了,換上了好大一瓶葡萄糖,滴落速度調慢了好多。
“護士,”周東北見護士要走,連忙問她,“我看他嘴干的厲害,能喝水嗎?”
“不行,千萬不能給他喝水!這樣吧,你跟我走,取塊紗布浸點水貼他嘴上,能讓口腔濕潤一些……”
很快他就回來了,拿了一卷醫用紗布,疊了三層再撕開,放在一個白瓷水杯里浸濕,又貼在孫大強的嘴上。
過了一會兒紗布干了,他拿下來繼續浸濕,再貼上。
臨床半躺著一個山羊胡子老頭,對身邊老太太說:“老蒯,你瞅瞅人家這兒子,再瞅瞅咱家那仨畜生,來過兩次影兒都沒了!”
老太太說:“小點聲兒,一個個工作都忙,你也沒大事兒……”
“啥是大事兒,非得等我死了能哭兩嗓子是不?”
“我和你就說不到一起去!”
“我也一樣,從年輕到老,和你就尿不到一個壺里……”
“輕點嘚瑟吧,人家大夫都說了,就是因為你脾氣太大,所以才導致的血管破裂!”
“別聽他胡咧咧,暴脾氣的多了,都出血了?”
“……”
望著一動不動的老爺子,又呆呆看著玻璃管里不緊不慢滴落的葡萄糖,時間一點一滴過去了。
其他床有人在吃東西,陣陣香氣飄了過來,周東北的肚子在咕嚕嚕叫,自己把方浩亮替下來了,可誰又能來替換自己?
“東北?!”
他回頭看,是姐姐和郝忠海來了,大衣帶著涼氣。
周東南快步往里走,“咋樣?我才知道……”
“沒事兒!”周東北站了起來,小聲說:“就是一直昏迷不醒。”
“咋就得了這個病呢?”她坐在椅子上,伸手攥住了老人的手,眼眶就紅了。
她問:“嘴上怎么有紗布?”
“太干了,又不能喝水,護士說這樣能緩解一下,一會兒就得拿下來,浸濕以后再放上就行……”
周東南想了想,“不用反復往下拿,你去要點棉花,干了以后粘點水點在紗布上就行!”
“還是你聰明!”他趕快起身去了護士站。
拿回棉花以后,周東南撕下一點卷成條狀,隨后沾著杯子里的水,一點一點的點在紗布上……
“上個月我去,還給大爺做了手搟面,他可高興了,吃了一大碗……一丁點預兆都沒有,你說咋就得了這么個病呢?”
十幾分鐘后,周東北和郝忠海出了病房,
廁所里,兩個人系好褲子,點了根煙。
他把大夫的話,還有和方浩亮說過的話都敘述了一遍。
郝忠海嘆了口氣,“無論怎么樣,也不能把你搭進來,如果一天天綁在這兒,你啥都不能干了!”
周東北深吸了一口煙,感覺腦袋有些暈,一下午沒抽,有點上頭。
“孫大馬棒畢竟死在了我手里,如果他沒死,可能就不會有老爺子的今天……拋開這些不談,我也不能明明知道了,卻當不知道……”
“我先伺候著吧,大伙都打聽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護工!”
護工?
郝忠海覺得這個詞挺新鮮,護理病人的工人,這兩個字很容易理解。
他點了點頭,“也是個辦法,老人畢竟有單位,這個錢他們得掏,這個心他們也得操!”ъìqυgΕtv.℃ǒΜ
周東北暗暗搖頭,他太了解木材綜合加工廠什么操行了,對他們不抱什么希望,“海哥,待會你先和我姐去公司一趟,告訴二虎一聲,不然他肯定得擔心!”
“行,我知道了!”
半個多小時以后,郝忠海和周東南走了不大一會兒,又返了回來,給他買了六個發面蒸餃和一碗小米粥。
看他狼吞虎咽吃完以后,兩個人才拿著碗走。
點滴一直沒停,后半夜倒了兩次尿袋。
他把紗布拿了下來,嘴唇確實不那么干了,孫大強依舊一動不動,呼吸平緩,間隔時間比普通人長很多。
暖氣燒的太好了,病房里燥熱。
天蒙蒙亮,又去喊護士換了一瓶葡萄糖,這才敢瞇一會兒。
第二天一早,二虎拎著兩個燒餅和一碗豆腐腦來了,外面太冷,沒等吃就已經涼了。
他剛吃完,周東南和盛夏也來了,也買了飯,只好放在了窗臺上。
幾個人說了一會兒話,周東南和盛夏到時間要去上班,周東北送他倆往出走。
走廊里。
盛夏小聲說:“你都快臭死了,讓二虎替替你,一會兒去好好洗洗,回公司睡一覺兒!”
“嗯,路滑,你倆慢點騎!”周東北說。
八點,大夫來查房,看了看孫大強,只說了一句:“和昨天一樣,繼續吧!”
八點半,第一瓶甘露醇點上了。
二虎說:“哥,你回去吧,睡一覺,我在這兒就行!”
周東北已經過了困勁兒,怕他馬虎,剛想說沒事兒你回去吧,就聽門口有人問:“問一下,哪位是孫大強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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