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東北直接上了三樓，樓梯上好多人打招呼，他也都微笑著問好。

        咚咚咚！

        “進(jìn)！”

        辦公桌后是張瘦長的臉，十分嚴(yán)肅，看年紀(jì)有四十多歲。

        “周總，你好！”他的面色平靜，絲毫不覺得驚訝。

        “你？廖局？！”

        看到這張臉，周東北一下就想起來了，怪不得聽到這個名字后，覺得有些耳熟。

        “你、你是不是以前在旭日派出所做指導(dǎo)員？”

        廖明嚴(yán)肅的臉冰雪消融，笑呵呵站了起來，“對，我可一直都記得周總，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

        兩個人的大手握在了一起，周東北笑道：“怎么可能忘！？1987年5月6日的晚上，當(dāng)時你和旭日街道的秦主任在一起……”

        “對！”廖明說：“當(dāng)時秦主任問：你家住這兒？你說你在動員這些居民，讓他們快點搬家……”

        周東北可沒他這么好的記性，記不清當(dāng)時都說過什么了，只能呵呵笑著。

        廖明又說：“小事見大義，那時我對周總印象就十分深刻……”

        “哪里哪里！”周東北客氣著，兩個人這才落座。

        話說一個副局長辦公室，沙發(fā)還是十幾年前的，里面的彈簧都快崩出來了，坐著直硌屁股。

        敘了一會兒舊，廖明說：“周總肯定是為了你那發(fā)小的事兒吧？！”

        “是，”周東北也不瞞著，把事情經(jīng)過說了一遍，“這小子是給所有人都解了氣，但也太沖動了，您看這事兒……”

        “安撫好家屬吧，如果人家就是不依不饒，咱再想辦法！”

        “謝謝，謝謝廖局！”

        “客氣啥！”

        臨走時，周東北指了指那張破沙發(fā)，“廖哥你也太艱苦樸素了，剛才呂隊那屋的辦公家具也都老舊的不成樣子……”

        廖明哈哈笑道：“我們張大局長可沒少給你打電話。”

        “他可沒廖哥好使，”周東北開起了玩笑，“咱馬上就換！”

        二十分鐘后，老嫖溜溜達(dá)達(dá)地從問詢室出來了，手里還掐著張衛(wèi)生紙，用力擦著食指上的印尼。

        走廊里，好多人都在和他熱情地打招呼，那目光，就像看著英雄歸來一樣。

        他看到了站在大廳位置的周東北，原本燦爛的臉馬上收了起來，快步走到近前，低聲喊哥。

        周東北趴他耳邊小聲說：“別高興太早，我替你答應(yīng)把整個分局的辦公家具都換一遍……”

        “啥？！”老嫖差點哭出來，“那得多少錢哪？”

        他甩袖子就走，“舍不得錢就回去蹲著！”

        “……”

        分局院里，助理劉曉嚴(yán)已經(jīng)回來了，兩輛車，四個人，安安靜靜地等著。

        兩個人先去了林業(yè)中心醫(yī)院，又等了三個多小時，人才被推了出來。

        因為怕被那堆家屬纏上，六個人離手術(shù)室遠(yuǎn)遠(yuǎn)的，見人推出來以后，周東北去了主刀醫(yī)生辦公室。

        大夫認(rèn)識他，握手落座后，說起了手術(shù)情況：“患者共有兩處顱腦外傷，幸好手術(shù)及時，沒有誘發(fā)腦水腫，但有顱內(nèi)出血，顱內(nèi)壓增高，出現(xiàn)了意識障礙……”

        “另外，頭頂傷口比較嚴(yán)重，使用了人工材料對顱骨缺損區(qū)域進(jìn)行了填充修補，以便恢復(fù)完整封閉的顱腔，恢復(fù)穩(wěn)定的顱內(nèi)環(huán)境。”

        “……”

        他說了挺多，周東北聽了個寂寞，總之就是沒死，更不會傻，這就不錯！

        出了辦公室，他帶著老嫖進(jìn)了病房，沒讓劉曉嚴(yán)他們四個跟著，人太多了給人家一種壓迫感，這個時候讓人反感。

        三人間病房，里面人不少，侯志偉父母都在，連男帶女還有幾個親戚。

        “我叫周東北，人是他打的！”周東北走進(jìn)病房就開門見山，伸手指向了老嫖。

        病房里的人都有些發(fā)懵，沒人不認(rèn)識他周瘋子，就算現(xiàn)實中沒見過，也在報紙和電視新聞里見過，誰都沒想到，這件事情竟然和他有瓜葛，這可如何是好？

        “叔叔，您是侯志偉的父親吧？”周東北問其中一個中年人。

        “對……我、我是！”中年人想發(fā)怒，可有不敢，結(jié)巴起來。

        “我不管你是誰！？”一個中年婦女尖叫起來，“把我兒子打成這樣，我要讓他坐牢！槍崩了他！”

        “阿姨，你是侯志偉母親？”周東北問。

        “對，我就是！你想咋地？”侯志偉母親抹了一把眼淚，“我就不信了，沒有王法了嗎？”

        “阿姨，你先別喊，如果沒有法律，如果我們想賴賬，現(xiàn)在就不會站在這里，你說是不是？”

        侯志偉父親懟了一下她，“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

        周東北繼續(xù)道：“事情經(jīng)過，讓我兄弟說說吧！”

        老嫖瞥了一眼病床上包得像木乃伊一樣的侯志偉，把事情說了一遍，最后又說：“我是米莉的好朋友，沒別的，就是生氣，沒他這么干的，就把他削了，就這么回事兒！”

        另外兩張床的病人和家屬都在交頭接耳，如果這事兒是真的，削他沒毛病！

        不只是外人，就連侯志偉家?guī)讉�親屬，臉上都有些掛不住，就算你不想娶個植物人，也不應(yīng)該偷偷去辦離婚證，哪怕熬一段時間再提出來，女方家里也不好說什么，急啥呢？

        侯志偉母親又哭了起來，尖著嗓子對老嫖喊：“我兒子想不想結(jié)婚，那是他的事情，和你有啥關(guān)系？你逞什么能？咋地呀，你能娶個植物人呀？”

        一個女人也張了嘴，看模樣和侯志偉母親長的挺像，年紀(jì)要大幾歲，“對呀，這不是狗拿耗子多干閑事嘛！”

        “就是，你能娶個植物人？”

        “真是什么人都有，管好自己得了！”

        “就你能？你能你娶？能嗎？你能嗎？”

        “……”

        嗡嗡嗡，一幫人你一句我一句，很快病房里就亂了套，周東北的臉色也難看起來。

        “我能！！”老嫖大吼一聲，所有人都閉了嘴。

        他紅著眼珠子瞪著這些人，“我喜歡米莉，就算她一輩子躺在那兒醒不過來了，我他媽也愿意娶她，行了吧？！你們還有啥說的嗎？”

        所有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一個個瞠目結(jié)舌。

        “你去吧！”周東北推了他一下，“出去冷靜一會兒，我和叔叔阿姨說幾句。”

        老嫖朝地上啐了一口，一甩袖子就出去了。

        “各位，誰對誰錯，現(xiàn)在說這些已經(jīng)沒了意義，”周東北環(huán)視一圈，“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就算把我這兄弟判個重傷害，候兄弟遭的罪同樣少不了，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幾個老娘們抱著肩膀不說話。

        “你們看這樣好不好？醫(yī)藥費我們拿了，根據(jù)候兄弟的具體情況，我們再掏一筆賠償，具體數(shù)額咱們再談，只要合理，我周瘋子一分錢都不會差，行嗎？”

        “不行！”侯志偉母親高聲尖叫。

        “不行？”周東北臉一沉，聲音提高了八度，“不行就讓警察把我兄弟抓走！判了他！斃了他！而你們一分錢都得不到！好好想想吧！”

        沒有人說話了。

        他依舊陰沉著臉，“據(jù)我所知，米莉去外地治病以后，侯志偉又和zx羅主任的閨女好了，又偷偷去辦了離婚證……”

        侯志偉父母都漲紅了臉，幾個親戚都大眼瞪小眼，不敢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周東北指了指還在昏迷著的侯志偉，“不信的話，等他醒了以后問問！各位，這事兒如果讓羅主任知道，我看他的副科長也做到頭了！”

        說完，他轉(zhuǎn)身就往出走，侯志偉父親懟了媳婦一把，慌忙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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