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這里為何空無一人也就能解釋了。”
  “記憶的主人當天并未去過五樓之外的樓層。”常楓環顧著空曠的場地說道，“不曾見過，便不會在記憶中出現。”
  墜毀的電梯以及地下室的無人冥祭同樣是如此。
  “那么你又是為何能在樓層中自由穿梭？”常楓轉身，好奇地詢問道。
  伴隨著他的話語，發瘋男子同時出現在一樓。
  “難道你是這段記憶的主人？”常楓疑惑道。
  對于常楓的疑問，發瘋男子并未理會。
  他只是機械地舉起手中的刀子，一次又一次地重復著襲擊的行為。
  “好吧，你應該不是。”常楓撇了撇嘴，閃身躲過男子攻擊。
  據俠客的情報，發瘋男子一路從一樓砍到五樓，不可能沒有其他樓層的記憶，更不會沒有電梯中死者的記憶。
  看來，和其他人一樣，這個男子也不過是循環記憶中的一個零件。
  只是他這顆零件比其他人更加特殊。
  “看來你給當事人留下的記憶極為深刻啊。”常楓忽然想到了什么。
  記憶的主人雖然沒去過其他樓層，但卻清楚的知道發瘋男子曾去過。
  這等于給發瘋男子留足了自由活動的空間！
  “這不是坑爹嗎？”想通這些的常楓無奈道。
  男子身形再度虛化，緊接著瞬間出現在常楓身側。
  凌厲的一刀，常楓沒能躲過。
  刀子劃過他的右胳膊，將一大片血肉同化成了虛化的狀態。
  虛無的記憶能夠覆蓋現實，記憶中的人自然也繼承了這種能力。
  倒霉的是，現實之人卻無法反向影響這份記憶。
  這也是詛咒物失效的根本原因，無法覆寫或篡改這份記憶，自然也就奈何不了發瘋男子。
  沒有在意右手的變故，常楓借著男子揮刀的后搖繞過了他，向樓梯沖去。
  他并不確定男子能否瞬移進電梯，還是走樓梯更為妥當。
  “這場記憶如果存在載體，那么只能在那一層！”
  常楓額頭冒出冷汗，一種莫名的拉扯感逐漸自他的右手蔓延開來。
  以虛化的右手為基點，他正被拉入記憶的泥潭。
  時間緊迫，他開始向著樓上沖刺。
  這份記憶不可能憑空出現，必然需要一個載體。
  外來者雖然不能奈何記憶里的事物，但一定可以影響到載體。
  這便是他唯一的生路！
  “哎，后悔啊，我閑得沒事去一樓看什么。”常楓一邊跑路一邊嘆道。
  不過這也是他自嘲的話語，若真一直停留在五樓，他也未必能周旋這么久。
  是的，他的目標地點正是五樓。
  既然回憶的主人只有五樓的詳細記憶，那么該在何處找他也就不難判斷了。
  上樓的過程并不順利，或許是出于這份記憶的排他性，發瘋男子舍棄了所有人，單認準了常楓不放。
  虛化的身影頻頻攔在常楓的必經之處上，毫不留情地阻攔著他生的希望。
  面對襲來的攻擊，常楓盡可能規避著要害，以最低的代價繞過攔路的男子。
  終于，他沖上了五樓，代價則是半個身子都已經有了虛化的跡象。
  發瘋男子也緊隨其后沖了進來。
  “呼……不妙啊，我現在的狀況根本撐不過下個循環。必須在這個循環里解決問題。”常楓喘著粗氣心中暗道。
  此刻，他感覺自己就像陷入泥沼的困獸，掙扎著露出半個身子喘息難得的空氣。
  虛化的狀態還在蔓延。
  五樓有那么多人，到底哪個才是他要找的？
  “哼……我在想什么呢，載體當然是那個人。”常楓忽然想起了俠客所說。
  俠客曾告訴他，制服發瘋男子的保安中，有一個無臉之人。
  無臉之人！
  聽上去很怪異，但其實不難理解。
  記憶這種東西，本就該是第一人稱的視角，當然不會出現自己的相貌。
  然而記憶的主人又的確參與過發瘋男子的抓捕，這場景又不可能將他本人排除在外。
  兩相沖突下，便誕生了一個沒有面目的自己！
  想到這里，常楓徑直沖進了五樓的人群中。
  接下來，他必須撐到記憶中的保安現身。
  發瘋男子出現在常楓身后，正要揮刀之時，卻對上了一雙瘋狂的眼神。
  常楓一拳重重賞在他的臉頰上。
  男子在原地打了個旋，隨即摔倒在地。
  “追夠了沒？”常楓甩了甩虛化的右手說道。“我這一拳，也忍很久了。”
  木然起身，男子持刀繼續攻來。
  然而，半個身體虛化后的常楓反倒有了周旋的資本。
  他一邊躲在路人的身后閃避著刀割，一邊趁機用虛化的右手重擊男子。
  這些本就是記憶碎片的顧客，此刻成了他最好的擋箭牌。
  隨著二人你追我躲，在場的閑人越來越少。
  雖然是記憶碎片，但這些人也不是傻子。
  眼見發瘋男子不斷傷人，還能動的都已經跑得遠遠的了。
  “該死，怎么還沒來！”

  失去了可供周旋的盾牌，常楓身上又平添了幾道傷口，他的心底不禁有些焦躁。
  就在此時，幾聲熟悉的叫喊傳來。
  “別動！”
  一隊保安混雜著警察匆匆出現在樓梯口，接到了男子傷人的舉報，他們徑直來到了五樓。
  常楓看去，果然有個無臉之人混在其中。
  “吼！”
  發瘋男子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雙手持刀出現在常楓身前。
  在被抓走前，他要將眼前之人的生命也一同帶走！
  “這么恨我干嘛？電梯又不是我弄壞的。”常楓淡淡地說道。
  此時虛化已經蔓延到了他全身的四分之三，來自記憶泥潭的拉扯感讓他基本喪失了行動的能力。
  好在，他還有一只手能動。
  常楓左手持蜃氣爐，爐中立時便彌散開一團人形煙霧，亭中詭影出現在他身旁。
  來自現實的詭異無法對記憶體造成影響。
  但好在可以作用到常楓身上。
  詭影緊緊抓住常楓的左臂，手掌接觸處傳來刺骨寒意。
  緊接著，詭影用力將常楓拽向一旁，堪堪避開了發瘋男子的最終一擊。
  “別動！”
  “老實點！”
  保安與警察沖了上來，一齊將男子制服，并壓制在地面。
  近在咫尺的常楓看得真切，離他最近的那個保安正是無臉之人。
  看著這個沒有面目的身影，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
  “呼……這場回憶，也該結束了。”
  常楓抬起未被虛化的左手，抓向無臉之人。
  手掌徑直鉆進無臉之人的身體，像是伸進了血肉的泥潭中。
  很快，他的手掌摸到了一張紙質的卡片。
  捏住其中一角，常楓將紙片拽出記憶的泥潭。
  隨著卡片的移動，四周的建筑也開始輕顫。
  或者說，覆蓋在真實世界上的記憶開始了松動。
  四周的商品、斑駁的墻壁，驚慌的人群與趴在地板上的發瘋男子……所有屬于記憶中的事物都開始了融化。
  這些事物最終都變成了色彩斑斕的黏液，逐漸注入紙片之中。
  這座建在回憶中的百貨，正在重新回歸載體。
  當所有異象終于消散，常楓手中的紙片也露出了真容。
  這是一張發黃的舊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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