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弗洛狄的視線是否能穿透鬼蜮，故而常楓與弗洛的聊天保持著相當大的克制。

兩人之間的談話“尺度”被常楓小心維持在了還算安全的程度。

以弗洛狄的性格，想必也不在乎自己的代行者多打聽一些關于祂的事跡。

但如果常楓繼續談下去，談及的內容就極有可能觸及祂的底線了……

所以，常楓的第一個問題不僅是為了解惑，同時也是交易能夠展開的前提。

“我此前就說過，神祇行走于未被詭異侵蝕的塵世，需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弗洛解釋道，“即便弗洛狄的權柄特殊，在此界行走亦有不少限制，不然祂哪里還需要你這個代行者來抓我。”

“即便如你所說，但她在現世依舊有感知我言行的能力。此前我曾得到過證實，那次我和祂的距離可不止一層鬼蜮那么簡單。”常楓指了指自己額頭的印記說道。

“之前或許如此，但這次卻有所不同。”弗洛說道，“一滴墨水在白紙上足夠顯眼，但滴入墨水瓶中你還看得見嗎？”

常楓聞言默然，他清楚弗洛的意思。

眼前這個鬼蜮之中，在他的面前，就站著一個和弗洛狄印記同根同源的干擾體。

“你有多少把握？”

“十成，這些知識源自靈魂，絕對可靠。”弗洛說道。

常楓沒有繼續追問，而是默默盤算著利弊。

弗洛即便在言語上能欺騙他，但其行為卻是做不得假的。

如果弗洛狄真的在現世不受約束，那么弗洛所做的這一系列嘗試都只是笑話。

同理，如果弗洛在這件事上撒謊，那么二人接下來的謀劃就更成了玩笑。

弗洛沒必要、也沒可能自己坑自己。

常楓需要判斷的，是眼前這個靈魂殘片掌握的知識是否準確和完整。

以及……眼前這一切是不是弗洛狄對他的另一場謀劃或者考驗！

這是一場賭博。

不過，作為掌握情緒權柄的神祇，弗洛狄應該很了解人性。

人性這種東西，本就經不起考驗。

他和弗洛狄的關系自始至終都是趨于利益，這種“忠誠度”的考驗對于弗洛狄而言未免太過幼稚了。

想到這里，常楓心中已有決斷。

“第二個問題，你能去除我身上的代行者印記嗎？”常楓詢問道。

聞言，弗洛邁步靠近常楓，細細打量著他額上潛藏的印記。

“如此完整根植的印記，只有在弗洛狄實力毫無限制的情況下才能做到……你這印記……應該是在詭異世界被種下的吧？”弗洛一眼便看穿了印記的根底。

“確實如此。”

常楓回答道，同時心底暗暗咋舌。

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在他借弗洛狄之手摧毀“食客”結界之時，他這個異界旅客就被弗洛狄給盯上了。

丫這是蓄謀已久啊……

看來弗洛狄早就打定主意讓他打工了。

仔細打量了片刻，弗洛遺憾地搖了搖頭：“不行，你的印記根植太深，強行拔除會導致你的靈魂破碎，想要拔除只有等我恢復半數以上的權柄才行，不然就只有等弗洛狄消亡。”

“唉……好吧。”常楓無奈聳了聳肩。

這事兒他只是隨口一問，本來也沒抱多大期望。

弗洛狄既然敢派自己來回收靈魂碎片，自然是清楚這印記不會被他人拔除……

連弗洛都解除不了，那這印記豈不是要跟他一輩子？

想到這里，常楓不禁有些頭痛。

眼下這印記對他有益無害，不僅提供屬性加持，還能遮掩他身上始源權柄的波動。

但以后呢？

現在的弗洛狄還很“虛弱”，只能以交易的方式讓常楓幫忙。

等他替弗洛狄集齊靈魂碎片，那時弗洛狄還會與他交易嗎？

或者說……那時弗洛狄還需要一個代行者嗎？

常楓心中涌起一絲不安。

必須……早做打算！

“放了我，等我積累得足夠強大，便可以替你解除印記。”弗洛輕輕靠近常楓，不無蠱惑地說道。

常楓后退半步，躲開貼近的弗洛，同時心中涌起濃濃的不屑。

他若是敢放跑弗洛，且不說此刻外面的弗洛狄作何反應。

就算弗洛真能成長到那一天，也不過是變成第二個弗洛狄罷了。

他依舊要因為這勞什子印記受制于弗洛。

他的現狀，根本不會有任何改變！

即便弗洛此時作出承諾，他也沒有那份實力能保證弗洛日后信守諾言。

實力，又是實力！

任何謀劃算計，到頭來都需實力作為保障。

此刻常楓愈發感受到自己實力的低微。

在面對詭神這一層級的對手時，他實力短板尤為明顯。

在這場事關他性命的棋局里，他甚至都沒有上桌的資格！

但要他放棄眼前這一絕佳機會，卻又有些不甘心……

“呼……”

常楓長呼一口氣，他察覺自己的謀劃走到了死胡同。

或許，他該轉變一下思路……

“抱歉了，我必須將你收回去。”常楓嘆了口氣搖搖頭。

隨著常楓話音落下，司掌情緒權柄的弗洛也結結實實體會了一把絕望的情緒。

“不過嘛……”

常楓話鋒一轉說道：“我倒是有個辦法，或許能保住你的自我意識。”

“你的意識會沉睡于弗洛狄的意識海中，若有一天，弗洛狄的狀態出現問題，你或有機會能爭奪本體的掌控權。”

對于常楓的這個方案，弗洛顯得有些詫異和抵觸。

她正欲開口討價，常楓卻立時抬手制止。

“將你交給弗洛狄是我的底線，我必須對祂有所交代。”

“你應該很清楚，即便我現在放你走，你能逃跑的概率也微乎其微。弗洛狄隨時可以換一個更聽話的代行者。”常楓說道。

“如果你真想取弗洛狄而代之，蟄伏于她的意識中比你到處逃竄更靠譜。”常楓補充道。

弗洛并未因常楓的粗魯打斷而憤憤。

她仔細咀嚼著常楓的提議，就連眸子都逐漸明亮了起來。

“你要如何做到？我能感知到，你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凡人。”弗洛的口風逐漸松動。

“我自然是做不到，但我剛好認識一個家伙，或許能幫到我們。”常楓的心中涌現出一個絕佳人選。

正所謂，讓專業的來……

常楓壞笑道：“而且，那個家伙看弗洛狄不爽也很久了。”

“如果真如你所說……那我可以一試。”弗洛說道。

雖僅剩一絲情緒權柄，但她依舊能察覺到常楓透露的決絕。

在她沒有更好提議的前提下，一旦拒絕常楓的提議，恐怕他便會直接翻臉。

她沒有選擇的余地……

聽到弗洛的答復，常楓沒有遲疑，從背包中取出了先祖匕首。

鋒利的刀刃劃破手掌，鮮血便順著常楓的指尖滴落在地板上。

“我事先聲明一下，我不確定在現世能不能聯系到祂，那家伙能否幫上忙也是未知數。”

常楓蘸著地上的鮮血，仔細地描繪了起來。

“現在說這些還有用嗎？”弗洛嘆了口氣，示意常楓繼續。

她聽得出常楓并不是在和她商議，只不過是單方面的告知。

常楓不住地在地上涂抹，鮮血逐漸在地上構成了一幅神秘而熟悉的圖案。

猩紅的圖案以大六芒星為基底，四周圍繞多個復雜的小型法陣，剩余的空白之處填補著許多不知名符號。

麥凱恩教授繪于別墅中的法陣，此刻被常楓完美復刻。

“儀式三要素之一：法陣。”

常楓站起身擦了擦手。

“然后是……導向物！”

常楓凝神運轉始源之力，他攤開手掌，一團輕紗般的黑色顆粒便漂浮于他掌中。

“同源的噩夢，導向足夠精準了吧？”

常楓揉了揉太陽穴，面露痛苦之色。

這不是他第一次用始源之力構造抽象之物，但構造惡兆之夢時卻遇到了點問題。

惡兆之夢并非憑空產生，他腦中噩夢因此缺失了一小塊。

這不禁讓常楓思索，是否可以用同樣的方式剝離弗洛狄的印記。

猶豫了片刻，常楓決定暫不嘗試。

系統賜予和詭神植入還是有點區別的……

他沒把握能夠成功，且這種嘗試難免會打草驚蛇。

剝離出這小團噩夢的代價，是他的靈魂深處傳來的陣陣針刺疼痛，剝離印記該有多大傷害就更不必說了。

休息了片刻，常楓感覺到痛感消退。

于是上前一步，將剝離的一小部分惡兆之夢放入法陣之中。

“至于籌碼……就算了吧。”常楓猶豫了片刻。

他可不想再一次站在法陣里了。

不過相信夢境之主只要接收到這通異界長途，即便沒有籌碼，肯定也會忍不住和他聊上一聊。

應該……不會直接動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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