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一年前,五月的某一天,江霖拗不過薄月,放學(xué)后去她家給她補習(xí)。
他被周嵐喊去端水果和零食的時候,薄月到他包里拿習(xí)題冊,翻找中無意掉出一個口紅禮盒。
白色的心形盒子上,緞帶打著華麗飄逸的蝴蝶結(jié)。即使幾年后看,那個牌子的唇膏價格對他們學(xué)生來說,也算得上十分昂貴。
薄月?lián)炱鸬厣系暮凶,莫名有種預(yù)感,那是江霖要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她把盒子和書包都復(fù)歸原位,放回去的時候瞥見包里還有一張卡片。她沒有迫不及待,也無意戳穿,門口傳來腳步,江霖走進來,看見薄月鎮(zhèn)靜的回眸。
她瞥了一眼他滿載而歸的雙手,只是不在意地說:“快放下,把你的卷子給我對對答案!
生日五月二十七,那天是個周六,她一整天都沒見到江霖。
男孩在周日的夜里遲遲出現(xiàn)。
她接到電話,負(fù)氣下樓,江霖背對著月亮,月光和路燈驅(qū)散黑暗,流光溢彩地瀉在他腳下。他臉上頹唐而疲憊,過了好一會兒,才遲鈍地抬起頭來,看見薄月,淺淺地笑了一下。薄月不聲不響。
他腳步輕緩地走去,向她伸出手。
一開口,像是幾天沒說話,嗓音發(fā)澀,低沉沙啞!吧湛鞓贰蛱!
薄月冷眼旁觀,心底卻不受控制地咯噔一下。
“勞煩你,還想起來了!
她說著,略一垂眸,目光滯在他指間。
那里墜著一個水藍紗裙款式的星黛露掛件,兔子的長耳朵被毛茸茸的連帽斗篷包裹著,只露出紫色的臉蛋和四肢。
“嗯!苯卣f,“對不起。”
薄月難以分辨,自己當(dāng)下是什么心情。沒有什么禮盒,也沒有什么卡片,有的是一只火遍全球的紫色兔子。
小玩偶黑漆漆的眼睛盯著她,靜待她的擁抱。
薄月扯出一個笑,掩去勉強。
“這不是國內(nèi)的版本吧?應(yīng)該很難買!
江霖喉結(jié)滾動一下,并不提過程:“托朋友帶的。”
薄月淺淺盤算了下從國外代購的時間,眼里略過惘然。
看著他無神的瞳孔和那副蒼白的軀殼,又默默懂得了些什么。
他被拒絕了。
她終于接過,眉眼低垂,說了句謝謝。
兩人無言相對,身邊的塵埃涼下來,輕而渺小地飄在冷清的月光里。
半晌,江霖注視她良久,問得生硬:“阿姨給你煮長壽面了吧?”
“嗯,吃過了!
薄月覺得自己的嗓子也干澀得很,喉嚨里黏糊糊的說不出話。她清清嗓,再度開口:“你看起來很累,回去休息吧。”
江霖靜了一會兒,說:“好。”
然后,轉(zhuǎn)身,背影漸遠,沒有回頭。
薄月攥著星黛露亮閃閃的裙身,從檐下的陰影走回樓道里。
沒一會,二樓中間的臺階上坐下一個單薄的身影,女孩一動不動,像個斷了線的木偶。但她又很快使自己接受了事實,站起來撣了撣灰塵,堅定向上走去。
失落是無聲的,那滴淚也是沒有意義的。
江霖走出去的時候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了自己的情緒。
他瞥了一眼剛才帶上的門,又瞥了眼窗內(nèi)不停向他們張望的眾人,再次控制了下呼吸,壓住不耐:“你找她說什么?”
許晏清其實剛才有點被嚇到,被他這么一兇,也是委屈的。但她的委屈來得晚了點,江霖已一改往日的溫和,像變了個人。
不過,硬碰硬,她也不是什么弱不禁風(fēng)的人設(shè)。
這個人,她仰望了三年,早就知道喜歡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直起脊背,明知故問道:“我和薄月才剛剛認(rèn)識,你說什么?”
江霖唇線緊閉,一副把她看穿的樣子,冷眼無話。
許晏清在腦中把薄月的話回想了一遍,女生的第六感告訴她,對一些事情保密,是她們在無形中達成了共識的。是自己的坦誠,才換來了薄月告知的意愿。
她也平靜地直視他,暗中試探:“你不是都聽到了嗎?”
江霖的審視和沉默壓迫感十足,她差點覺得透不過氣。江霖捕捉到她表情一瞬的松動,目光更沉,逼近一步。
“我只聽到最后一句。”
許晏清心里有了數(shù),卻因為他的近身不自覺緊張,喉嚨里咽下一口唾沫。
“我沒認(rèn)出她,她說我們在便利店見過,我才……”她挑著無關(guān)痛癢的實話說著,頓了下,話鋒一轉(zhuǎn),“我們很投緣。”
江霖鼻腔里哼出一聲笑:“是么?”
許晏清鎮(zhèn)定自若,毫不臉紅地撒謊。
“我還邀請她進學(xué)生會了。沒辦法,誰讓我找你幾次都被無視了!边@么說著,又極力忽視掉自己的心虛。
江霖已經(jīng)懶得同她廢話,不想再繼續(xù)她無聊的把戲。
他淡淡勾唇,嘴角露出一個譏笑。
“許晏清,你以為你搬她出來,就能把我拿捏了?”
許晏清僵著表情,看見他眼底掠過一絲輕蔑。
他退開一步,倚去柱邊,眼睛看向別處,像是瞄了一眼教室里的薄月。“你隨意吧,盡管去騷擾,我看她也不是很介意的樣子!彼湫Φ馈
許晏清心頭迷霧更甚。
江霖這個態(tài)度,好像真的不是很在意她是否跟薄月走得太近。薄月的話,大概是真的。
——江霖心里有一個白月光。
薄月說,是他們初中的某個女孩。
是誰呢?她腦中搜刮了一下往日的記憶,卻亂成一團,清了清思緒,又起疑。
她望著江霖,有些猶豫:“你們是……”
她突然停下不問了,江霖的視線繞了回來,在她臉上略掃一眼。
“你不是從她嘴里聽到答案了么?”
他俯視著,居高臨下,眼神危險:“還要再問我一次,就這么喜歡我?”
許晏清瞳孔微震,想起了一些傳聞。
初中的時候,學(xué)校里曾掀起一陣小范圍的流言蜚語,但因為可信度不高,包括她在內(nèi),大多數(shù)人都覺得是無稽之談,那些傳言便漸漸消散。
而江霖此時的眼神,將她一些記憶從黑暗中喚醒。
“聽說江霖在后巷把一個小混混給揍了!
“是別的學(xué)校的,本來是一路走的,不知道怎么就打起來了!
“之前好像還有人在酒吧附近看到他了。”
她眨了眨眼,江霖那張英銳冷俊的臉讓她迷茫。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他,濃密的眉,高挺的鼻,比她印象中更立體,他已收起所有表情,薄唇緊抿,眼睛像是黑曜石,澄亮,平淡,目光冰涼。
許晏清回過了神。少年身上的確氣質(zhì)突變,但卻自然,她沒有感到幻滅。
況且,他終于注意到她了,她心中反而好奇更甚,興趣愈濃。
但想起那個不知名的女孩,氣焰又被澆滅。
許晏清鼻腔泛起一陣酸澀,眼眶淡淡濕潤,她微微紅了眼,卻倔強地將下巴微微揚起:“喜歡你?我好像沒這么說過吧。”
江霖平淡地看她一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靜默了片刻,他聲音沒有起伏地:“好,學(xué)生會是吧,我進!
薄月獨自一人坐著,許晏清出去之后,她跟其他人的位置顯得更遠。她沒帶手機,無事消遣,感覺外面談了很久,教室里的時空像是靜止了一樣。
跟許晏清搭話的男生小幅度地回頭,觀察了她一會兒。
薄月跟許晏清,都好看,都冷清,感覺卻大不相同。
許晏清明朗,矜持,會和善地維持分寸和距離。而薄月沒有傲意,卻天然的高冷,似乎存在本身便與人疏離。
他笑眼一彎,無所謂她是否真的難接近,大方發(fā)問:“你是九班的?”
薄月抬起頭,漆黑的眸子一轉(zhuǎn):“你認(rèn)識我?”
男生笑著搖搖頭。
“因為除了六班的,一到八班的女生都在這里了。”
薄月想了想,淡淡“啊”了一聲,順勢問:“為什么這兒還有男生?”
“組國旗隊的。”男生答說,“我們幾個軍訓(xùn)都在國旗班,直接被點名來的!
薄月點了下頭,掃了一眼幾個男孩,確實個個挺拔,陽光,形象俱佳。
男生下巴指指窗外:“他也是!
薄月明白他指的是誰,沒有回頭。
前門出現(xiàn)一個身影,她視線移去,溫朝禾張望了一下,然后向她走來。她往旁邊坐了一格,空出位置,溫朝禾沒有停頓地坐下。
一看前面的男生,眉梢揚起狐疑,開口便是調(diào)侃。
“蘇寅,你又撩上薄月了?”
男生看清是她,半點不惱,倒是悠然一笑,磊落道:“這才哪跟哪啊!
又看薄月:“你叫薄月?”
薄月在他們一言一語之間已經(jīng)看懂,這個蘇寅應(yīng)該也算個人物,長相就注定了女生緣極好,即便說不上花花腸子,估計也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他坦蕩大方的樣子確實不令人生厭,薄月淡淡一笑,向他點頭。
溫朝禾已經(jīng)略過不管他,對著薄月。
“江霖跟許晏清是怎么了?我看許晏清又哭又笑的!
薄月置若罔聞,蘇寅卻一臉了然似的笑意,說:“我們江大帥哥,還是很厲害呀。”
溫朝禾聽出他話里含義,稍露訝異,默不作聲地看了薄月一眼。
話題擱置下來。
蘇寅撿起之前的話頭,懶洋洋往桌上一靠,長手扒著椅背:“單薄的?月亮的月?”
這時候后門一開,許晏清回來了。江霖單手插袋,相隔一米,不急不緩地跟進來,神色已是淡淡。
眾人不免八卦地在兩人身上來回看。
薄月不為所動,只在許晏清側(cè)身進到原來位置的時候,面無波瀾地與她對視了一眼。
確實跟溫朝禾說的一樣,女孩眼尾有淡淡的紅,她低眉看來的那一眼,薄月猜不透含義。
江霖也從他們這側(cè)走廊往前走,蘇寅忘卻自己的問題,肆意笑著喊他。
“江霖!
江霖抬起下巴望了一眼,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薄月目光平移,靜靜看著,他卻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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