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銀髓
今天是新城紀199循第5季度11號,距離移動城市的兩百循慶典還有不到兩個季度的時間。城市會將每循的第7季度最后一天定為慶典日,在這一天城市都會舉辦盛大的宴會,并由歷任城市領袖及管理者們獻上祝辭,慶祝人類在末世之中又贏過時間一點。
但實際上,舉辦慶典對城市的資源消耗是極大的,現在移動城市里的很多人根本就沒有危機意識,看著那些花花綠綠的街道、商店……誰還記得這是個末世呢?
城市將人們圈養得太好了,優渥的生活使得大多數普通人過于輕視了來自外界的威脅。歷史上曾有幾位城市領袖提議過取消慶典日,但無一例外是失敗的結果,因為享樂是大多數人內心最真實的欲望,當生存得到保障,人類就會本能地去尋求更高的待遇,這一點即使是城市文明建立之前也依然適用。
北境聯合前段時間遭遇大災厄“利維坦”之事在城市曾一度占據話題熱點,“蘇魯特”襲擊城市才過去二十多循,這么快就又出現了新的大災厄目擊報告,甚至有些不良媒體為搏取流量傳出了末日論調。
但是這些恐懼很快就在人民群體內部自行消化掉了,災難的威脅竟抵不過人們對慶典的期待,現在城里人的遺忘速度實在太快了,這種對飛速發展的信息社會適應能力有時候并不是一件好事,這會讓人們總是忘記一些不該忘的事情。
無論如何,利維坦確實對北境聯合造成了沉重打擊,移動城市也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極地海岸的修復工作也進行得有些時日了,這期間移動城市一直在為極地提供物資支援,在加上還要籌備慶典,物資分配實在有些緊張,全體移動城市都正忙得焦頭爛額。
而余夢逐華小隊和01小隊因為協助北境聯合共同對抗了大災厄利維坦,作出巨大貢獻,最后都順利得到了晉階嘉獎,尤其是01小隊,更是連升兩級晉升為5階征戰小隊。
“零姐,迪特里安先生專門給我們回消息了,他說北境聯合十分感謝我們的關心和幫助,現在各港口的居住區已經修復得差不多了,相信要不了多久極地人民就能恢復正常生活啦。”01小隊自回城后一直在為北境聯合的修建尋找援助,他們想盡自己的力幫極地的人們做點什么,零伊甚至還和奧司令直接談過北境聯合的重修方案,為了感謝他們這份熱心,迪特里安還專門回了感謝信,這讓大家也更放心一些了。
冰海戰役結束后,城市還幫北境聯合特設了一支監察機構,負責監測利維坦在極地之海的一舉一動。利維坦被人類重創后就逃進了深海,但是誰也不知道它什么時候就會卷土重來,人類務必要做好迎接它復仇的準備。
以上就是利維坦事件的全部后續。
…………………………
新城紀199循第5季度11號,第9區下層
“楊伯,搭把手!這塊兒的硬駁接結構出了點問題,我進去修一下,哥幾個幫我撐一會兒!”
年紀稍長的男人聽到需要幫忙,立刻將肩上的建材放到一邊,沖上去幫忙頂住沉重的機械板塊。別看他年紀大了,力氣倒還在,三個成年男性不依靠力量增幅器,就這么硬把幾噸重的板塊掀了起來,負責維修的人躺在地上腳一蹬就滑進了眾人為其創造的空隙中,大約5分鐘后又順利撤了出來。
“你小子動作挺利索啊,這么快就搞定了?”
“我出手那還用說,第9區下層第一手的稱號可不是白叫的,你別說就這金屬結構,我要能進上層區,修個守衛者都沒問題。”
“你就別吹了,楊伯在這兒你也收斂點吧?現實點,過會兒請咱一頓飯吧!”
幾個感染者工人邊走邊說笑,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了,他們商量著等會兒去哪里混一頓,楊伯笑笑然后拒絕了他們,一個人換了條路走。
楊伯年輕時確實是一把好手,不管是技術活還是體力活他都能干。他作為這塊兒管事的人,整個第9區下層的工人們都信任他,都愿意跟他辦事。
但是現在的他已經老了。楊伯找了個沒人的地兒歇了下來,擼開袖子,小臂上的異化特征好像又比昨天更明顯了一點,看來他也沒幾天好過了。實際上,這里的人都不在意的,大家都是感染者,異變都是遲早的事兒,可是就老楊特別上心,往常工人們異變后的尸體都是他親手處理掉的,或許他也擔心哪天被送進爐里的是自己吧。
這里是工業重城第9區,它有著23座移動城市中最大的主動力爐和最多的副動力爐。由于工作量巨大,第9區招募了大量的感染者工人,這些工人們每天就負責在下層區檢查動力爐結構和運輸燃料。雖然說下層環境不好,但這里的工人們至少有吃有住有活干,比起那些個感染者只能靠救助補濟過日的移動城市,第9區對感染者的待遇還是不錯的。
老楊其實挺喜歡現在的生活的,每天跟工友們一起干活吃飯嘮嗑,熱熱鬧鬧的就像個幾百人的大家庭,而他就是這個家庭的大家長,大家有什么難事兒都來請他幫忙。老楊就是擔心哪天要是自己不在了,第9區下層還能不能像現在一樣……
楊伯正思考著,突然不遠處走來幾個兇神惡煞的黑衣人。他們隨手揪住一個身旁路過的工人:“喂,楊老頭在哪兒?問你話呢,是想要我用撬棍撬開你的嘴嘛!”
“我在這兒!”楊伯聽聞動靜就走了出來,手里還多了個板手,眼神不好惹。
“放開那個小伙子,有事沖我來。”
“呵,好啊。夏布奇老大正要找你,之前你們送的那批料,量不夠。”
被抓住的工人突然大吼:“混蛋!你們之前不是親自來取的嘛,數目怎么可能不對!”黑衣人掄起拳頭就要打,楊伯卻走到了他面前,用鐵手鉗住了拳頭。
“你是想要跟伏影會作對嗎?”
原來這黑衣人是伏影會派來的,其實最近這幾周伏影會的人沒少來找下層區的麻煩,他們每次都會要求帶走大量的建材,也不知道要去干什么。楊伯為了避免與他們正面沖突,只好選擇妥協,只是他們最近來的有些太頻繁了,要的量也越來越大了。
“好好說話,不要打人。夏布奇的手下現在都這么沒教養了嗎?”
黑衣人想發怒,卻被隊友攔住了,楊伯見他們愿意放手了才開始和他們談。“這次,要多少?”
“二十噸。”
“不行,太多了,這樣立馬就會被城市查出來。”這些建材都是要拿去建城和支援北境聯合的,之前少了的斤量已經足夠讓城市懷疑了,這次再一次性拿走這么多鋼材,要擔責任的可是下層區的所有工人。
“別欺人太甚,你們要再這么胡作非為的話,我們一定會找城防軍來對付你們的!”那被抓住的工人沒有走掉,喊話聲引來了更多工人圍觀,工人們將伏影會的人團團圍住,似乎并不打算讓他們輕易走掉。
被包圍的伏影會成員卻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城防軍?你們指望那幫廢物能消滅我們嗎?哈哈,好啊!那就去求他們來幫你們吧,看看是他們先趕過來幫你們,還是我這根棍子先敲碎你們的脊骨!”說罷,伏影會的人直接起手一棍,毫不留情地砸得一名工人面部血肉模糊,憤怒的工人一哄而上,想要為自己人報仇,后面卻突然傳來轟鳴聲。
幾個工人被一齊掀飛,身體撞在了鋼梁上面,隨后又重重地摔到地上;又有幾人被打翻在地,還沒來得及爬起來手掌就被不知從哪來的金屬巨物一腳踩個稀爛。
“是守衛者!守衛者為什么會襲擊我們?!”好幾臺紅色的守衛者此時竟出現在了伏影會成員的身后,昔日城市的衛兵,此刻卻成為了歹徒的幫兇,試圖反抗的工人們被打得一片哀嚎。
“都他媽給我住手!”楊伯赫然擋在了巨物的鐵拳面前。
伏影會的人陰險地冷笑一聲,不再繼續動手,他們指揮起守衛者們,將大量的鋼材扛起來帶走了。大鬧一場后,下層區就只剩下了受傷的工人們和遍地的血斑。
楊伯立刻派人去找醫生給重傷的工人們治療。下層區發生這么大亂子,結果上層區和城防軍連個動靜都沒有!楊伯內心無比失望,他也曾事后去請求支援,但是城市派來的人大都是敷衍了事,這些小分部的人都不太敢惹伏影會,甚至還主張工人們要承擔建材損失,再加上伏影會的暴力威脅,工人們只能咽下這口氣。
伏影會能夠光明正大地闖進下層區鬧事,城防軍也對此視而不見,背后的利益關聯就連老楊都明白。沒辦法,感染者在城市從來沒有過話語權,所謂的公正、人權,也全都是浮于表象的體面。人與人之間應當是什么關系,感染者究竟是否還算作人類的一員,老楊在心里問出這些問題,但這個時代的人大都沉默。
…………………………
伏影會成員剛剛繳獲了大批鋼材,他們正準備通過來時的暗道將物資運回去。
“我說,咱們這么做真不怕被城市找麻煩嗎?”
“慫什么,城市肯定早就發現了,那些個地方小官不敢和伏影會正面干,只能把責任推給那些說話也沒人聽的感染者工人。就算突然有大人物找上咱,老大也已經找好了替罪羊,等到工程竣工時,就算是城市也不敢輕易和我們動手。”同行者們紛紛點頭說是,但卻突然感覺到一股寒意。
他們不自覺地回過頭,身后是深邃的幽暗通道以及一大幫靜止不動的守衛者機兵,都有這陣容了還怕有人埋伏不成,大家也沒多想就繼續趕路。
這條暗道和城市的下水管道很近,仔細聽應該還能聽見水流聲,但是今天卻怪安靜的,感覺水流都被堵住了,黑暗中好像有什么怪物把聲音給全吞掉了。領隊的讓大家伙都拿出武器,提高警惕。
水滴聲
伏影會在城市地下準備了很多暗道,他們用這些暗道來進行各種私下運輸和交易,一次也沒有被城市逮到過,如今闖進暗道的究竟會是什么人呢?
水滴聲
伏影會的創始人是城市的四代斗爭領袖羅杰.卡斯曼,雖說在羅杰死后伏影會的老成員們就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但如今夏布奇接手的伏影會也不是好捏的軟柿子,作為現存的最大暗巷勢力之一,一般人還真動不了他們。更何況還有這么多守衛者在,對方要打也得先掂量一下吧。
水滴聲
領隊聽見了不對勁的水滴聲,他派了一名手下去查看情況。
手下很快就找到了水聲來源,一小灘的銀色液體正鋪在地上,而且頂處還在不斷滴落。他擔心會不會是什么恐怖的下水道變異怪獸滴下的口水,戰栗地把光線對準了不明液體來處,但是并沒有發現什么想象中的怪物。
小弟正準備招呼同伴們過來,突然頭頂傳來動靜,一大波的銀色流體從裂隙處噴涌而出,直接覆蓋了他的整張臉,他明顯感覺到那流體在往自己的體內鉆,一句求救都發不出來。
同伙們發現并趕上來時,那名同伴已經被銀色流體給完全包裹起來了,更準確的說,是成為了流體的一部分。
“開火!”
歹徒們對銀色流體瘋狂射擊,但不管是實體子彈還是異核能量彈都被盡數吸收,并且吸收攻擊后的流體正肉眼可見地迅速膨脹。這些流體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般,抬“頭”看向了這邊,伏影會的人慌了,他們命令守衛者與之作戰。
守衛者將數噸重的鋼材直接砸向目標,流體卻故意張大了“嘴”一口吞掉,接著又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將鋼材在體內分解轉化。銀色流體對守衛者表現出攻擊性,它塑形硬化出數支長矛直接將巨大的守衛者釘在墻壁上,然后立刻撲上去纏住守衛者,守衛者再怎么掙扎也不頂用,很快就被流體分解得干干凈凈。
伏影會的人這才想起來逃跑,回頭卻發現又有一灘流體正在向他們逼近。不止是地面上,就連兩邊的墻壁也不斷滲出這些恐怖的不明銀色流體,這幫人已經被完全包圍了。
陷入絕望的幾人癱坐在地上,發出了臨死前的哭喊,但是流體們一擁而上,就連他們的聲音也被吃得干干凈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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