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好聚好散(給盟主獨愛李宗盛加更)
與糜晃分開后,邵勛立刻喊來了吳前以及三隊孩童少年中的隊主、什長、伍長。
看著黑壓壓席地而坐的一群人,邵勛開門見山道:“司空整軍的事情,想必你等也有所耳聞。我長話短說,我想將你們整體轉(zhuǎn)為募兵。從今往后,諸位就都是王國兵了!
“不要擔(dān)心有人看不起你們。擒捉司馬乂一戰(zhàn),他身邊那些護衛(wèi)、隨從不就被你們打得稀里嘩啦?長槍一刺,敵人倒地,大刀一砍,賊人授首。就連司空都稱贊我挑選的甲士英武果決,你們不比任何人差。”
“當(dāng)了募兵,仍然由我?guī)е,一切照舊。該認(rèn)字認(rèn)字,該學(xué)算術(shù)學(xué)算術(shù),該練武練武,該種田種田,戰(zhàn)例課也會繼續(xù)上。”
“當(dāng)然,如果有人不愿意,即便冒著觸怒司空的風(fēng)險,我也會去分說一番,把你們放走!
“現(xiàn)在,都表個態(tài)吧!
邵勛說完,就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目光不斷掃視著少年們。
少年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臉上神色各異。
“磨磨唧唧,是男人不?”陳有根在一旁罵道:“留下就留下,繼續(xù)大魚大肉,繼續(xù)跟著幢主習(xí)文練武。幢主是天上人下凡,一身本事絕不會藏私。不愿留下的滾蛋,我看著心煩,回去后繼續(xù)種地。哦,對了,種地也不行,現(xiàn)在徐州在打仗,你們可能又要被征兵。”
“陳有根,怎么說話呢?”邵勛斥責(zé)道:“好聚好散便是,師生一場,情分仍在,不愿留下當(dāng)募兵的,我親自做頓好吃的,大家吃完散伙,以后還能見面!
陳有根被罵后,退到一旁,用恨其不爭的目光看著少年們,嘟囔道:“世道這么亂,流民軍可是吃人肉的,你們養(yǎng)得白白胖胖,被人捉去,可是挑了別人口福了!
邵勛又瞪他一眼,陳有根這才閉嘴。
“有根兄弟真是……”吳前苦笑了一下,道:“我說兩句。幢主帶了你們一年半,待你們不錯吧?”
待看到眾人紛紛點頭后,吳前繼續(xù)說道:“我其實想讓你們都留下的。諸王征兵,哪管你愿意不愿意,發(fā)根木矛就上了。徐州有封云、石冰之亂,你們回去確實可能被征兵。但幢主悉心教導(dǎo)你們一年半,情同父子,他不愿意強行留人。”
“反正我是不愿意回去的。汗摔八瓣地種地,到最后糊口都難,還不如在軍營里混口飽飯。幢主說讓我當(dāng)個督伯,老實說,我沒想到。一把年紀(jì)了,還能混個小軍官,以前想都不敢想。你們認(rèn)字,武藝也比我強,將來的前程,又豈是一個督伯能打住的!
“世道亂糟糟的,回去的路上也不太平,我也不知道怎么說,你們自己拿主意吧!
說完,吳前亦退下,滿懷期待地看著這幫少年們。
“相識一場,便是緣分。走與留,情分都在!鄙蹌酌嫔锌卣f了一句,道:“都表個態(tài)吧!
“邵師,不論你去哪,我都跟你!蓖跞竷旱谝粋站起來,大聲說道。
說完,他看了看身周,十幾個人跟著起身,道:“我也留下!
還有三個人坐在地上,面紅耳赤。
不一會兒,有一個猶猶豫豫站起,只剩兩個伍長還坐在地上。
“邵師,我也跟你,天涯海角都去了。”金三起身。
本隊的人陸陸續(xù)續(xù)起身,只剩四個人沒起來。
金三大怒,連踢帶打,又有兩人起身,還有兩個滿臉慚愧,但始終沒起來。
“邵師,我定然要跟你的!泵鹕碇畷r,兩手連拉帶拽,招呼著眾人都起來。
最后還剩三人沒起。
“陸黑狗,你家離幢主家不過十幾里地,你也不起來嗎?”毛二看向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怒氣沖沖地問道。
陸黑狗囁嚅了兩聲,不敢說什么,起身了。
毛二又點了另外兩人的名字,那兩人低著頭,不敢看他,其中一人甚至還哭了。
毛二還待再罵,卻被邵勛阻止了。
“好了!鄙蹌渍酒鹕恚粗镜脻M滿當(dāng)當(dāng)?shù)纳倌陚儯溃骸熬右谎,駟馬難追。說好的事情,可不能再后悔。軍中自有法度,即便我再舍不得,對于干犯軍紀(jì)之人,也不得不用斧鉞!
“謹(jǐn)遵邵師之命。”在王雀兒、金三、毛二的帶領(lǐng)下,眾人齊聲道。
“好!鄙蹌诐M意地笑了笑,道:“你等回去后,統(tǒng)計下各什伍軍士的態(tài)度,匯總成冊,交到吳前那里。”
“諾!北娙舜舐晳(yīng)道。
“幢主,我會勸伍里的人都留下的!币晃蛔诘厣系纳倌昕薜。
“人生于天地間,多有羈絆,或有不得已之事,必須回鄉(xiāng),我可以理解!鄙蹌鬃哌^去,將他拉了起來,摟著他的肩膀,溫言道:“吃頓好吃的再走。將來回了徐州,定有相見之日。”
少年泣不成聲,其他人也多有感傷。
“會回家的。”邵勛一一拍著每個人的肩膀,許諾道:“你們但好好學(xué)習(xí)、刻苦訓(xùn)練,將來衣錦還鄉(xiāng),光宗耀祖,讓看不起你們的人好好瞧瞧,是不是比他們有出息!
隨著他的安慰,眾少年感傷的情緒被沖淡不少,進而生出一股希冀。
正是愛幻想的年紀(jì),誰不想自己出人頭地呢?
匯總數(shù)據(jù)當(dāng)天晚上就送到了吳前那里,吳前又第一時間交給邵勛。
仔細(xì)看了一下,一百四十六人中,堅持要走的大概有二十余人。
邵勛松了一口氣,這個結(jié)果完全可以接受。
這一次,他其實是耍了小心機的。
打感情牌、道德綁架甚至還有嘴替陳有根的“恐嚇”,當(dāng)然也少不了三位“班長”利用自己的個人威望連嚇帶罵,最終有這個結(jié)果。
不錯,不錯。也就是這些少年們了,普通的大頭兵,他壓根懶得費這些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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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卻一樁大事后,邵勛又開始拜訪庾亮、徐朗等人。
“戰(zhàn)事要平息了。"邵勛說道:“你等早做打算!
簡單的飯菜,味道卻不錯。
母丘氏、庾文君母女二人一起做的,不知道是不是從《食疏》上挑選的菜式。
“能進城嗎?"庾亮問道。
“最好不要進城。"邵勛臉色一正,道:“議和成功之后,西兵、鄴兵肯定要入城的屆時會怎么樣,誰都不敢保證!
這個年代的軍隊,士兵基本都是臨時征發(fā)起來的。上頭只管飯,沒有軍餉,出征在外,肯定會耽誤家里的活計。
田里鋤草、修房屋乃至給地主打零工等等,這些都干不了。
因此,士兵們是有很強烈的動掠沖動的,有的甚至想要屠城,發(fā)泄欲望
軍官們出于種種原因,有時候會網(wǎng)開一面,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然你又不給軍餉,部隊士氣就沒了。
邵勛覺得一旦外兵入城,洛陽就會事實上被分割。
王師占一塊地,鄴兵占一部分,西兵占一部分,形同租界,大概就是這么個局面吧。
“不要回洛陽,往南走。鮮卑人早就撤了,南去暢通無阻!吧蹌渍f道:“找個地方先避一避,躲開最兇險的一陣子,然后想回來就回來,不想回來就算了!
外兵初入城那會是最混亂的,過了這一陣,軍官就會約束軍紀(jì),不會鬧得太離譜了。
庾亮、徐朗對視一眼,緩緩點頭。
“長沙王明明打了勝仗,張方、陸機、牽秀直如土雞瓦狗一般,最后卻是他們贏了!毙炖蕠@道:“真不甘心。”
邵勛微微有些不自然。
長沙王還是他抓的呢,現(xiàn)在被何倫送到金墉城看管起來了。
“司馬乂也不是什么好人,少說兩句!扁琢量人粤讼,說道。
徐朗嘆了口氣,不再糾結(jié)這事了,轉(zhuǎn)而問道:“如今這情形,若想入仕,該投哪方?”
庾亮下意識看向邵勛。
邵勛心中暗爽。
曾幾何時,自己在他們眼里是什么形象?
經(jīng)歷了這幾個月,地位見漲啊。
是了,他們都認(rèn)為自己是越府家將,兩次得到賞賜,顯然頗受重視。又有一起廝殺結(jié)下的情誼,向自己問計再正常不過了。
最關(guān)鍵的是,自己平常說話頗有見地,有些言語發(fā)人深思,讓十六歲的庾亮、十九歲的徐朗很是佩服,才有今日之局面。
“要投就投司空!鄙蹌渍f道。
果然如此!庾、徐二人心道,這是在為自家主公招攬人才呢。
不過徐朗確實該投東海王,本身就是東海世家出身,還想啥呢?
庾亮則思考得多了一些。
司空已經(jīng)征辟過他一次了,如果今年再征辟,該不該同意呢?或許,不該拒絕了吧?
邵勛饒有興致地看著二人。
徐朗暫先不論,庾亮?xí)粫娴娜胨究漳桓?畢竟庾敳和司馬越走得很近,且一直沒放棄說動這個侄兒入幕。
他不知道歷史上庾亮有沒有接受征辟,想必沒有吧。
司馬越的名氣還是略小了些。
如果庾亮入司馬越幕府,算不算改變了他乃至庾家的命運呢?
我——終于混到可以撬動歷史人物命運的地步了么?
想想蠻爽的。
而且,庾亮若入司空幕府,對自己也有好處啊。
糜晃離開幕府之后,需要有個人在里面?zhèn)鬟f消息,不然兩眼一抹黑,真的太難頂了。
就這么定了!想想辦法,把庾亮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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