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李平起得很早，多年來養成的生物鐘似乎換了個世界也還在發揮作用。

“看來以后要鍛煉一下酒量了，昨天有沒有說什么不該說的話來著？”

李鳴一邊回憶著一邊開始做早點。

很快，升騰的霧氣彌漫在廚房之中。

當長孫皇后到來看著那忙碌的身影不免有些錯愕。

“我兒怎么起得如此早？”

“習慣了。”

忙碌的李平順口回答。

長孫皇后卻又是鼻頭一酸，但很快收斂情緒問道：“你這是在做什么？”

“枇杷膏。”李平一邊掌控著火候一邊說道，“我見您呼吸急促，似乎不能平臥，便想起了這個食補的方子，等下您試試。”

昨天吃飯的時候，他就發現便宜娘親的身體不是很好。

他雖然不是大夫，可隨著年紀增大漸漸對養生有了興趣，望聞問切方面也算頗有心得，不免擔心起來。

長孫皇后聞言心中一暖，看著忙碌的李平只覺得滿心歡喜，但卻沒有等著兒子侍奉，反倒是挽起袖子幫忙。

“平日，昨日聽你言語間見識不凡，可曾有老師指點？”長孫皇后不動聲色問道。

此刻她的心里很矛盾。

既想要對失散多年的孩子補償，愛護，卻又不得不仔細探查，以防萬一。

“自小走南闖北見得多，聽得多，想得多自然知道得就多了。”李平笑著回答道，“生活是最好的老師。”

“我兒真是聰慧。”長孫皇后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他們夫妻又何嘗不是如此走來的，一路艱辛一路成長，但凡稍有落后便是死無葬身之地的局面。

再想想宮中的幾個孩子，比起平兒或許學問更勝一籌，可為人處世，思慮周全卻遠遠不及。

別的不說，從牛羊等北邊物品價格波動看出戰事將起這點便無人可以做到。

難道真的是因為沒有吃過的緣故。

想到這里，長孫皇后鬼使神差地問道：“我兒可知道當今陛下的幾個孩子，你覺得如何？”

李平聞言一怔。

長孫皇后見狀笑道：“咱們家與皇族多少還是有些親戚的，就是遠了些。”

李平想起那日看到的中年男人不由得暗暗點頭，心中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便宜娘親多半是有了婚約卻心儀他人，未婚生子被家里送走了之類的狗血故事。

他昨天也旁敲側擊打探過，對方并沒有否認，那就是承認了唄。

估計在家中生活也不如意，否則身體也不至于差成這樣子，好歹也是個官太太。

“聽說過，也不知道做不得做準。”李平想了想沒有岔開話題。

和眼前的這位聊家長里短倒不如說說天家緋聞，萬一上演母子情深的戲碼他可招架不住。

“你且說說就當是閑聊了。”長孫皇后輕笑道，“我兒覺得太子如何?”

“倒霉孩子一個，身體上的殘疾倒也沒有什么，主要是心理上有問題，不過也是因為他攤上了那么皇帝老爹，沒有辦法的事情。”

“說話就說話，別加那些有的沒的，被人聽到了小心你的腦袋。”長孫皇后笑著拍了李平一巴掌，并沒有用力。

什么傻孩子，那是你親哥哥。

孩子是好的，就是這禮教方面差了些，雖說是率真日后卻難免要禍從口出。

可要說責罰也是不忍心的，畢竟他自幼流落民間，活到今日尚且不易，何談禮教。

“知道了，知道了。”李平搖了搖頭，心說封建社會就這點不好，“其實這事也算是皇帝那邊開了不好的頭，留下的麻煩自古天家無情，那個位置關系到了太多人的利益，幾個皇子年紀又小難免被人裹挾，而皇帝對太子又寵愛有加，看起來是圣眷正濃，卻也是木秀于林。”

“而且我聽說太子的老師是所謂的名師大儒，他們教導什么我不知道，可一定是按照他們推崇的帝王之相來的，您覺得他們所謂的皇帝會是個好皇帝么？”

“說句不好聽的，他們自己都沒當過皇帝，知道怎么做好皇帝么？”

長孫皇后眨了眨眼睛，心里有些嘀咕。

好像還真是這么個道理。

李平嘆了口氣說道：“說到底，世間萬物都有存在的道理，仔細觀察，思考都能夠有所得，可那是建立在有獨立思考能力的前提下，太子如今的年紀正是樹立三觀的時候，他們那套填鴨式的教育方法怕是不成的。”

“您看看天下書生，真正能夠德才兼備的人不過是鳳毛麟角，大部分的書生是什么樣子，太子多半也會是什么樣子，不是看不起他，是大部分人其實真的很普通。”

長孫皇后聞言多少有些不悅，作為母親哪里會承認自己的孩子不優秀。

可她也知道李平說的大概率是事實。

李承乾自幼被大儒教導，小時候明明聰穎得很，可如今卻似乎越來越差了。

“平兒是覺得太子被教廢了？”長孫皇后問道。

肯定呀！

歷史上李承乾的下場他可太清楚了。

不過話肯定不能直說。

“誰知道呢？不過按照物極必反的道理，越是逼迫只怕越是叛逆，他從小就被寄予厚望，早早就被人定下了一個無法企及的高度，一個不管做什么都不可能達到的高度，所以他的人生中永遠都是不夠好，不應該，所有人在尊敬他的同時卻又覺得他不行，久而久之心理肯定會出現問題。”

“他這個年紀正是叛逆的時候，越不讓做什么他反倒會越想做什么，指不定會有斷袖之癖也說不定。”

想起后世的記錄，李平當作玩笑說了出來。

斷，斷袖之癖？

一聽這話，長孫皇后整個人晃了晃。

自己的大兒子，當朝太子怎么會有龍陽之好？

眼見長孫皇后如此，李平嚇了一跳，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急忙上前關切道：“您，您這是……”

“無妨。”長孫皇后平定了一下心神，心知李平只是隨口笑談當不得真，便又問道，“照你這么說，可是覺得當今太子德不配位？”

“嗨，誰天生什么都會呀？”李平見她無事也放下心來，笑道，“或許有一些人生下來就注定名垂青史，功蓋古今，可大多數人都是平凡而普通的，就如千千萬萬的你我一樣構成了這浩瀚天下。”

說到這里，李平也有些唏噓。

歷史上的李承乾命好是真好，自幼就是李世民捧在手心里的家伙，造反那么大的事情都能被壓下來。

可要說命不好也是真不好。

過高的期望，各方壓力，心態直接崩了，放飛自我。

說是時代悲劇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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