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亮得很晚。

算算時辰，現在也不過剛過卯時，小院內燭光點點。

三女幾乎一夜未眠，此刻已經給李平準備妥當，氣氛說不出的壓抑。

廂房內，聽到秦懷道聲音的李平默默起身，準備更衣。

柳嬋兒和武媚娘二女聯袂而至，默不作聲地開始給他穿戴。

“別亂動。”

兩人眼眶紅紅的，平日里隨手便能夠整理好的衣衫此刻卻再怎么都弄不好。

一旁的鄭妙燕眼眶微微濕潤也不知道是觸景生情還是什么緣故。

穿戴好之后，李平接過包袱。

很多，很重。

柳嬋兒撫摸著他的臉龐細心叮囑道：“內衫是新做的，你要勤換洗，北邊寒冷不要忘了添衣服……”

聽著柳嬋兒事無巨細地數著行李，李平只覺得倍感溫暖。

林林總總，十多個包袱里面裝滿了東西，能想到的都有了。

小丫頭說著說著眼眶變紅了，晶瑩的淚珠打轉，泣不成聲。

看著那些東西，李平有些哭笑不得，這些東西只怕大半都用不上了，他是去打仗的又不是旅行。

不過這些都是柳嬋兒忙碌一夜的心意，他并沒有多說什么，而是抓著小丫頭的手說道：“放心吧，我是將領沒有什么危險的，不用擔心。”

“你閉嘴，別說話。”柳嬋兒撅著嘴后退，“媚娘還有話說。”

“夫君。”膽子大的武媚娘直接上前，沒有絲毫羞澀，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枚玉墜小心翼翼地掛在李平的脖子上，柔聲道，“這是娘親給我的，說是能夠趨吉避兇，我自小帶著，希望它也可以保佑你，就像我陪在你身邊一樣。”

李平摸了摸那枚佛家吊墜，上面還帶著武媚娘的體溫。

柳嬋兒也拿出一枚平安符給李平掛上，欲言又止。

看著面前的二女，李平心頭也是微微一沉。

最難消受美人恩呀！

雖然心中百般不舍，可是他還是硬著心腸掙脫了二女的手臂向外走去，再不走，只怕是走不了了。

果然溫柔鄉是英雄冢呀！

如此嬌妻美眷如何舍得放下？

“殿下！”

就在這時，鄭妙燕突然出來將他攔住，掏出一枚小巧的玉佩紅著臉掛在他的腰間。

這一幕讓李平不知所措。

回頭看去，柳嬋兒和武媚娘倒是臉色平靜。

嘆了口氣，李平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外。

院子外，秦懷道，程處默，羅通，尉遲寶林等飛虎營將士都在等候。

“出發！”

李平翻身上馬。

隱約間聽到身后傳來呼呼聲他卻并沒有回頭。

馬蹄聲，腳步聲整齊劃一，盔甲和武器的碰撞聲不斷交織。

一行人都沒有說話。

此番情景他們也都經歷了。

平時還不覺得，可真的要離家的時候才發現，平日里那些不曾在意的事情原來是那樣地重要，平日里那如水般生活竟是如此難能可貴。

……

承天門外，北風獵獵，旌旗招展，刀槍轟鳴，十萬大軍整裝待發。

正中央的祭臺之上，滿朝文武俱在。

李平他們來得不算晚。

自有人將他們引領到該去的位置，李平等人更是直接上了祭臺。

“父皇！”

“陛下！”

李平等人躬身行禮。

看著全副甲胄的一眾少年郎，李世民微微頷首，他身后的文武重臣也是目光欣慰。

國家大事，不容有失。

不管平日里的黨派爭斗也好，互相之間的不對付也罷。

此刻，所有的嫌隙和矛盾都被放到一邊。

李平等人代表的是國家的未來，是新一代的朝氣，他們越是優秀越好。

不過也有人眼尖，認出了李平身上的甲胄。

“咦，這個好像是陛下年輕時候穿的吧？”

“好像是呀！”

“我的天，楚王的恩寵真的是無以復加呀！”

“不錯不錯。”

李世民旁邊的李承乾自然聽到了那些議論之聲。

心中的嫉妒一閃而逝，很快便平復下來。

人家是要上戰場的，那可是關乎性命的事情，別說鎧甲了，他也就是沒有，要是有的話也給。

何況馳騁疆場也是他的夢想，可是受制于身體，他注定做不到了。

也好，就讓他去吧！

這大唐的江山終歸是李氏的江山。

這一刻，李承乾覺得自己升華了。

他首次看到了國家機器開動的樣子，雖然還是懵懵懂懂，卻隱約間體會到了責任二字的含義。

在那個位置上的人，要為所有的人，事負責。

不只有眼前的文臣武將士兵，還有萬里江山祠堂阡陌的百姓，千里之外邊關的守軍……

隨著時間的推移，很快大軍集結完畢。

吉時已到。

李世民登臺拜帥。

李靖為三軍大元帥。

緩緩拔出天子劍，李世民擲地有聲。

“突厥賊子，擾我邊疆，擄我百姓，殺我子民，今大唐興王師以伐不臣，朕與你們同在，此戰必勝！”

“必勝！”

“必勝！”

“必勝！”

隨著李世民的話音落下，萬千將士一齊吶喊應和，舉起手中的武器然后重重落下。

一時間金戈鐵馬之聲不絕于耳，響徹天地。

接過天子劍的李靖沒有絲毫多余的話語，堅毅的臉龐掃過萬軍，很快校場便安靜下來。

“出征！”

隨著李靖一聲令下。

戰鼓聲響起，沉悶悠長的號角聲劃破了寂靜。

四方大營立刻動了起來，按照順序緩緩開拔。

然而當他們離開校場的時候卻愣住了。

道路兩旁，自發前來送行的百姓人山人海，一眼看不到頭。

這一幕是從來沒有過。

士農工商為良民，余者為賤業，軍戶也不例外。

一直以來，當兵的總歸是低人一等，大多數人都認為他們是莽漢。

自發送行還真是首例。

而這自然離不開李平。

三國演義在前，輿論造勢在后……

各種手段齊出之下，越來越多的人對戰場心生向往，越來越多的人也明白了那些當兵的人是為了他們可以安定生活而戰。

當兵是一件光榮的事情。

駐守國門，擊退敵人，保家衛國，為親人而戰……

種種口號的宣傳下，這才有了今日無數百姓送行的場面。

看著烏泱泱的人群，不少士兵哭了。

他們何曾經歷過此等情況。

無形之中，一種名為榮耀的東西出現在了他們的心中。

無數士兵暗暗立下誓言，此番一定要多殺胡人。

這一幕，同樣被李世民和文武百官看到了。

他們之中不乏軍旅出身之人，可是也未曾看到過如此景象。

即便是李世民，也未有預料，他現在無比慶幸放手讓李平去做這件事情。

“承乾。”

“兒臣在。”

李世民目光如炬，看著遠方悠悠說道：“你弟弟說過一句話如今父皇轉述給你，你要一生牢記。”

李承乾聞言一怔，心中駭然。

“軍民團結，無堅不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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