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搖了搖頭。

從李靖的安排中不難發現此番北疆之戰是他那位便宜老爹故意給他增添功績，而李靖也同意了。

這些他之前是不知道的。

而今，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李靖突如其來的委任讓他無法拒絕，此刻沒有退路可言，否則就是將整個皇家的臉面連同李靖的臉面扔在地上摩擦。

若是如此，便算是自絕后路。

李世民料定他無法承擔這個責任。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必須要打好這飛虎營的首戰。

至于火器，李靖是知曉的，也是因為如此才會如此大膽地委派任務。

定襄城可不是什么高大的城池，用上火器不說摧枯拉朽也算是能夠輕松取勝，最重要的是能夠制造出震撼的效果。

李平苦笑。

可以說他的每一步都被便宜爹算計得死死的，只能夠按照既定方向去走。

“對于定襄城，你們有什么了解。”李平站在地圖前開口詢問，既然決定要打，那就必須要打好。

這時，胡不歸站了出來：“殿下，末將曾參與第一次攻占定襄城行動，對于內部的了解還算多些。”

秦懷道等人點頭，沒辦法，他們這些日子連朔方城都沒有出去，對于定襄城的了解僅僅是在地圖上面。

“殿下你看，這定襄城可以說是突厥的前哨站，距離此地一百多里便是一望無際的草原了，方圓五十里內幾乎沒有什么人煙，沒有天仙屏障。”

“但也因為如此，這定襄城不好攻打，或者說難以駐守，外面沒有遮掩，適合騎兵突襲，所以一旦突厥人出了城咱們的軍隊就是活靶子，又因為城池太小無法用人海戰術，圍不住就會被突厥騎兵反殺……”

胡不歸洋洋灑灑地說著，可見他在軍略上的見識確實不凡，很快便將定襄城的情況說得清清楚楚。

“這定襄城東門應該是最容易攻破的，突厥人的守城戰術和我們不同，用的是且戰且退的方式，所以兵力分布并非是傳統的輪換，而是保持有生力量，打不過就跑，一旦陷入包圍就會以騎兵突破，然后棄城而戰，所以想要包圍就需要大量士兵變成消耗戰，而這我想也是諸位將軍頭疼的地方。”

“另外，相較之下，這南門的防守最為嚴密，因為這是突厥人阻擊我們的第一防線，其他方向都是一望無際的草原，而這里會和我們正面撞上不利于騎兵展開。”

李平微微頷首，這番內容倒是在地圖上看不到，胡不歸倒是說得很清楚。

就在這時，尉遲寶林，尉遲寶慶兩兄弟也來了，拱手見禮，李平上前寒暄一番，然后繼續詢問胡不歸道：“這東城的城門有多厚，什么材質？”

胡不歸道：“是木質的，約有半尺。”

說著他又補充道：“當日沖破城門的時候用了小半個時辰，草原上不利于撞車行動。”

李平若有所思，琢磨著應該怎么布置。

胡不歸又道：“殿下，這攻城戰其實并沒有什么花哨可言，必須要先登城頭拖延住守軍才能有機會發動撞車，破門破墻。”

他這番話建議是出于好心，生怕李平腦子一熱弄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主意。

這里可是戰場，死的都是同袍兄弟，若是殺敵倒還好，若是因為一個人的荒唐之舉奉獻了生命，他無法接受。

李平并沒有搭話，而是轉頭看向羅通道：“你一直在盯著火藥進度，如何，能夠炸開么？”

當初為了避嫌，火藥的基本配方研究出來之后李平就算是半上交了，飛虎營這邊派去盯著的人是羅通。

換而言之，如今飛虎營最了解火藥的人并非是李平這個開創者，而是羅通這個監管者。

“差不多吧！”羅通撓了撓頭說道，“這定襄城的城門并不堅固，我曾經試過咱們州府的城門，一尺有余，將一千斤的火藥分成三份以火炮射擊差不多就能夠炸開了，前后也就是一盞茶的工夫。”

“這也能實驗？”李平瞠目結舌，聽起來他們好像是真的找城門實驗的，而不是模擬。

羅通認真地點了點頭：“不然呢？殿下不是說做實驗一定要準確么？”

“我……”李平搖了搖頭，無話可說，秦懷道等人則是哈哈大笑起來。

一旁的胡不歸聽得云里霧里，只是知道好像殿下手中有什么攻城利器，還試驗過了，故而只能夠附和道：“這倒是，突厥的城門可比不上咱們大唐的堅固，主要是在草原上，常規的攻城方法用不了。”

“能炸開城門就行。”李平擺了擺手道，“這樣我們的傷亡就會小很多。”

雖然知道此戰是為了建功立業，是為了日后功成名就，可是他還不是以犧牲過多人命為代價。

在這個時代，人命算是最不值錢的，連頭牛都比不過。

這樣李平無法接受。

他同樣也無法改變這是時代，只能夠盡力去做，做好自己，不被這個時代所改變。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這是許多武將掛在嘴邊的話，甚至他們自己也這么覺得，上了戰場死了就是運氣不好，活下來是老天眷顧。

李平不覺得如此。

生命是珍貴的，是值得被尊敬和珍惜的。

他死過一次，故而這種感覺倍加深刻。

“殿下你放心，就算是炸不開城門也無妨。”程處默道，“到時候俺親自帶著人上去，一定把城攻下來。”

李平聞言微微皺眉，然后抬起頭正色所有人說道：“兄弟們，我們打仗不是為了殺戮，而是為了守護，守護我們的家國，如果需要以無數鮮血作為代價那這種行為的意義就變了，我們要做的是如何盡可能地減少傷亡擊敗敵人。”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管是什么身份，死了就真的死了，誰也沒有權利去決定其他人的生死，我希望你們日后在面對這種情況的時候要慎之又慎。”

程處默見狀便知道李平真的生氣了，急忙道：“殿下，俺不是那個意思。”

“我知道。”李平你的點了點頭道，“事實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堅持是對是錯，但是我希望你們可以和我一起走下去，建立一支不一樣的軍隊，我們要以人為本。”

旁邊的胡不歸聽得頭皮發麻。

他大小也是個將官。

一路走來，都是靠著老天爺眷顧從尸山血海之中爬出來的。

主將或許也憐憫過他們。

可是沒有辦法。

打仗不就是用人命填的么？

他覺得李平的話不切合實際，可是心中卻為之感動，復雜的清徐縣縈繞在心頭。

幾次張開的嘴最終什么也沒有說，閉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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