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柔的微風劃過鼻翼，逗弄得我鼻子有些瘙癢，緩緩睜開眼睛，朦朧間似乎有一個身影在我眼前浮動，眼前的那張容顏令我瞬間怔在原地。
  那張我再熟悉不過又有些陌生的臉，此刻她正微抬著頭似乎在和某人說話，沒有注意到我的醒來，而我的注意力也全集中在她的那抹笑容上，連她在說什么都沒聽見。
  “克……拉拉……”我的聲音打著顫，顫抖著伸出手去想要觸碰一下她的臉。
  “呦呼~醒了啊。”她俯下身子，伸出手指刮了一下我的鼻翼，用像是哄小孩般的口吻壞笑著開著玩笑。
  溫熱的吐息輕拍在我的臉上，帶著淡淡的花朵清香，那是克拉拉身上的體香，很淡雅又格外清新，沁人心脾。
  “臉色不太好啊，做噩夢啦？”克拉拉發現了我表情的不正常，歪著腦袋問我。其實我自己也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不會好看到哪去，復雜又糾結的心理似乎在我內心作著斗爭。
  這一切究竟是不是夢呢？如果是，那怎么會有夢能這么真實呢？無論是感官還是一草一木，都逼真到無可挑剔，但如果不是夢，那我所有的經歷都算什么呢？
  望著眼前那張精致的面容，她還是那么好看，笑起來嘴角掛著兩個淺淺的酒窩，和離開我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是這次她的頭發終于不再是斑白的了……
  如果這是夢的話，那我是否能夠永遠都不醒來呢……
  那份陌生的絕望與無助感涌上心頭，是我很多年不曾再感受過的情感，鋒利的像是一把刀子，又沉重到幾近萬斤巨石壓在我心頭，眼淚像是決了堤的洪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我挺起身子緊緊抱住克拉拉的嬌軀，像是抱在一團棉花懷里那么溫暖又安心。
  “哎呦你干嘛啊~這么多人看著呢，怪不好意思的……”克拉拉扭捏著只是輕輕掙扎了幾下，但隨后就安靜下來，任我摟在懷里聽著我的話。
  “我們說好不分開的……你答應過我的……你說好要跟我一直在一起的，你撒謊，你撒謊了！……你扔下我了……你把我扔下了。”我哽咽著在克拉拉懷里幾乎是吼著說出了這些壓抑在我心里很長時間，以至于我都快要忘記的話，把克拉拉抱得很緊很緊，好像生怕我一松手，她就會從我身邊消失一般。
  “看來是……做了個很不好的夢呢……”克拉拉并沒有對我的話發脾氣，只是認真又安靜得聽著，一只手摟住我的后背，另一只手輕撫著我的頭發，眼神也越發柔和。
  明明現在的她什么都不清楚，估計她心里也是一團糟吧，但她還是沒有說任何責怪我的話，只是一聲聲附和著我，就像是真的親身經歷過一切一樣，“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受了很多苦吧。真是對不起……”她就像是所有事情的經歷者，只是不住道歉，明明她自己也并沒做錯什么。
  “我把她照顧的很好，照顧的好好的……你走了以后，我才發現你有……有多不容易，什么都要自己去干，生病了也不跟我說……為什么不告訴我啊！為什么難受不跟我說啊！……”
  克拉拉只是靜靜地聽著，但我還是感覺到她手上的力道變了一下，嬌小的軀體也瞬間抖動幾分，但還是什么都沒問，也什么都沒說，只是安安靜靜的沉默著。
  我緊緊攥著克拉拉的肩膀，克拉拉輕輕顫抖了一下，似乎是被我的力道弄疼了，但還是什么都不說，連輕微的推搡都沒有，她默默地承受著我的痛苦，就像是她在床榻上強忍著劇痛般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反而只是安靜地承擔了一切。
  “對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我松開克拉拉的肩膀重新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我只是……太激動了，我很想你，真的，是真的……”
  她的目光溫柔到像是沙漠中的甘霖，搓了搓我的胡子，眼神中似乎閃了一閃，語氣里沒有一絲埋怨，反而帶著些許的心疼，“我知道，我知道……你真的很努力了呢亞瑟。”
  “好啦~大家都還看著呢，先松開我好嗎？”我這才注意到身后的草坪上，懷特、吉布斯、翠西亞還有梅維斯都圍成一圈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們倆，尤其是翠西亞和梅維斯興奮都寫在臉上了，正津津有味的攥著拳頭期待著我接下來的話，翠西亞看到我回過頭來，還毫不避諱地沖我努了努嘴示意我繼續。
  我尷尬的松開克拉拉，又稍稍挪了挪屁股坐到她身邊，都不敢再抬頭看眼前的四人，這個臉算是丟大了。
  我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臉，火辣辣的疼，疼得我直倒吸涼氣。
  難道說這一切都不是夢嗎？那我的經歷怎么解釋？薩頓成為勇者怎么解釋，克拉拉的離開又怎么解釋，我的女兒……我與艾麗斯的經歷，一切的一切難道都是假的嗎？
  “唉~沒意思沒意思，好不容易看到亞瑟這么主動，嘖嘖嘖，可惜啦可惜啦~”翠西亞略帶戲謔的聲音從我頭上傳來，接著便是眾人的哄笑。

  懷特最先開始笑話我道：“哈哈哈哈哈哈，亞瑟你這老小子長著一張大叔臉還學人家年輕小情侶哭唧唧呢，看你給人家克拉拉抱得都不好意思了，嘖嘖嘖。”說著，懷特一把摟住梅維斯的肩膀，對我露出鄙視的表情。
  梅維斯略帶嗔怪地白了他一眼，伸手輕輕推開懷特，“還說人家呢，你不也是一天天沒個正形嘛。”
  “嘖！我這不是……就事論事嘛，你怎么還向著他說話啊老婆？”
  “少來了你。”梅維斯稍稍閃身躲開還想抱上來的懷特，躲到翠西亞身后去了。
  翠西亞明明比梅維斯矮了半個頭，又矮了懷特一整個頭，雖然面色略顯蒼白，但氣勢上完全不輸，挺著略顯貧瘠的胸脯神氣的撅著嘴，好像她把梅維斯護得很好一樣。
  “懷特我警告你昂，再欺負我們小梅，指定沒有你好果汁吃昂！小梅你也是，下次這混蛋再逗你你就找我，我要是不給他打拉了都算他拉的干凈！”
  吉布斯捂著腦袋，對翠西亞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深感無奈，在一旁弱弱的低估道：“果子……不是果汁。”
  懷特就沒這么隱晦了，他向來都是想說就說，“就是就是，翠西亞你大舌頭的毛病可得改改了，普通話都說不利索還教訓我呢。”
  “姑奶奶就大舌頭怎么了？喝你家果汁了，還是吃你家果汁了！”翠西亞不滿地叉著腰，滿臉黑線的大聲反駁著，只不過由于口音的緣故，她還是分不清果子和果汁的讀音。
  “來跟我讀，果子，滋咦——子，果子。”懷特一字一句逗著翠西亞。
  “果汁兒，就是果汁兒，我就念果汁兒行嗎！”
  這一下連一向矜持的克拉拉都樂得用手擋住嘴呵呵笑起來，眾人也樂成一片，完全就是其樂融融的景象。
  眾人互相調侃了一陣，眼看時間過的差不多了，克拉拉指了指不遠處的燒烤架，對我努了努嘴，我立馬心領神會，主動扒拉開肩膀上懷特的手，站起身來撿起身旁的煤炭夾，又拎起一旁大樹下的煤炭袋，一步一晃地向著燒烤架走去。
  懷特眼見我要去生火，屁顛屁顛跑過來給我搭把手，一邊蹲下身子為我扇風，一邊暗中戳了戳我，滿臉八卦地問道：“哎，你和克拉拉……啥時候要一個啊？”
  我復雜的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回答：“我們還不著急呢，倒是你，恭喜你要當爸爸了昂。”
  懷特嘿嘿笑著，望了望遠處的梅維斯，梅維斯的小腹微微隆起，里面正孕育著一個生命。
  “懷特你……你想要這個孩子嗎？”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來了這句話。
  他面色怪異地瞥了我一眼，隨后又從我手中奪過煤炭鉗低下頭去擺弄起那些還沒有燃燒起來的煤塊，頭也不抬地回答道：“當然了，有什么問題嗎？”
  “沒什么……只是問問而已。”我復雜地望著漫不經心的懷特，回憶起過去的事。
  梅維斯是在一個溫暖的秋天出產的，卻恰巧出產的那天突然迎來了寒流，就像是風月印證著她脆弱的生命一般，等到我趕到她的床榻邊時，她的手指像冰涼的雪花一樣冰寒。
  歲月把這個年輕的靈魂收割，沒留下任何東西，隨著紛飛的大雪消失在了茫茫的冷風之中。
  她用自己的生命，在單調的白雪中開出一朵盛艷的血梅，伴著她那易逝的年華，永遠的，走出了懷特狹小的世界，關上了他人生中最后的一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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