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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發瘋


回到宴席上的時候,新郎官敬酒正好快要敬到蘇堪年他們那一桌上。

        走到寧覺身旁坐下,蘇堪年的目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周圍,想要找到鄭琋藏在哪里。

        人群里的鄭琋被他看的眼皮直跳,雖然她接受了蘇堪年的好意,“同意”了讓他幫忙查找給她留信的那個人的身份,但他這也太明顯了吧。

        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們認識?

        鄭琋眨眨眼睛,給蘇堪年使了個眼色,提醒他多少收斂些。

        蘇堪年卻誤會了她的意思,以為鄭琋是要他過去。

        他心中雀躍,剛要起身,就冷不丁被人拍了肩膀。

        新郎官劉韻之走了一圈,喝得已經有些多了,大著舌頭湊到蘇堪年和寧覺身邊,紅著臉笑得像個傻子。

        “來,哥哥敬你們一個,傳給你們些好運氣,爭取早日像哥哥一樣成家立業。”

        寧覺將杯中的酒喝了,笑笑沒說話。

        “我不著急”,蘇堪年接過劉韻之遞過來的酒杯,喝了一口后不疾不徐地說道:“我才不想這么早娶妻,不然的話到時候萬一娶了個母老虎,那就得多挨兩年打。”

        此話一出,桌子旁眾人轟然大笑,劉韻之更是哭笑不得:“你又在調笑我了。”

        在場眾人皆知,新娘子是將門之后,上京城里數一數二的武功高強,但脾氣也是數一數二的火爆。與劉韻之兩人雖是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的一對愛侶,在長久的相處過程中卻也少不了磕磕碰碰的一些小摩擦。

        通常到了這個時候,手無縛雞之力的劉韻之都是最先認慫道歉的那個,一方面是新娘在年紀上小他幾歲,另一方面則是真的打不過。

        “說真的,這都成親了,你應該要拿出你身為一個男人的威嚴,不能再讓那個瘋丫頭壓著打了。”蘇堪年勸的真心實意。

        他和寧覺以及在場的其他幾個世家子弟與新娘同齡,因為性情合得來,彼此關系還算不錯,眼下口無遮攔,也是平常打趣慣了,嘴一張,腦子都沒轉,就直接說了出來。

        新房里,尚不知自己被人當眾叫了瘋丫頭的新娘子一個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劉韻之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沒事啊,反正都習慣了,而且我皮實耐打,總比讓她生氣以后去打樁子的好吧,那多傷手。”

        “算了算了”,蘇堪年覺得自己沒吃多少東西就已經要飽了,他把樂在其中的新郎官推到下一桌:“我看出來了,你們就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下一桌,下一桌,你趕緊去敬酒吧!”

        劉韻之走后,寧覺挖苦蘇堪年:“就你閑著沒事挑撥人家夫妻感情,這下如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了吧。”

        蘇堪年往椅子上一坐,嘆息道:“成了親的人可真可怕。”

        “成親不可怕的。”

        隔壁桌突然傳來這么一句話,蘇戡年與安瑀同時轉過頭去看,原來是唐翊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到了他們旁邊那桌。

        唐翊將椅子翻過來,正對著兩人坐著:“蘇戡年,如果你有喜歡的人的話,成親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而且我覺得你爹應該也會想看你成親生子,看你幸福,所以你可以不必執著于……”

        鄭琋只一會兒功夫沒去注意蘇堪年,結果就聽到那邊突然傳來尖叫聲、瓷器的碎裂聲,以及桌椅板凳之類倒塌的聲音。

        定睛一看,就見最混亂的地方,蘇堪年與唐翊打成了一團,旁邊還有手忙腳亂勸架的眾人。

        唐翊明明知道蘇堪年對他,不,是對他的家人有心結,偏偏還要在宴席上湊過來,說了那樣一番誅心的話。

        蘇堪年脾氣不好,父親更是他的逆鱗。

        當唐翊提到蘇堪年的父親時,寧覺就預感不妙,結果還是沒能拉住瘋起來的蘇堪年。

        “你不配提起他!”

        蘇堪年一臉平靜的打斷了唐翊的話,并在唐翊愣神的時候一拳揮向了他。

        蘇堪年是會武功的,但他打唐翊的時候完全是沒有任何章法的瞎打,只求拳拳到肉。

        初時唐翊無法應付,但打著打著也被激發出了血性,憑著感覺一拳砸在了蘇堪年右臉上,然后就像是突然開了竅,學著蘇戡年那樣,一拳拳朝對方身上揮。

        兩人就這樣互毆了一會兒,直到唐翊的護衛趕來,把唐翊從地上拉起來帶了出去。

        然后沒了對手的蘇堪年就跟唐翊的護衛打了起來。

        護衛不敢真的傷了蘇堪年,只被動的守住要害,后來還是寧覺動手,才將人勉強制住。

        但真正讓蘇堪年冷靜下來的,是聞訊匆匆趕過來蘇廣齡。

        蘇廣齡到的時候,蘇堪年還在寧覺的手里不斷反抗,整個人狀若瘋癲。

        “啪”的一聲,蘇廣齡毫不猶豫的給了蘇堪年一巴掌,聲音清脆響亮的將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住了。

        寧覺震驚的看著蘇堪年快速腫起來的臉頰:“蘇大人……”

        “寧公子,有勞你了。”

        蘇廣齡看也不看被打懵了的蘇堪年,他向寧覺道了謝,然后又朝眾人施了一禮:“蘇某教育無方,頑劣孫兒驚擾了諸位,蘇某在此向諸位賠罪了。”

        “蘇先生言重了。”在場眾人哪敢接蘇廣齡這一禮,紛紛避讓應和。

        “劉公子”,蘇廣齡看向站在一堆雜亂穢物之間的劉韻之,以及聞聲從新房跑出來保護自家夫君的新娘子,面帶愧色,道:“今日真是對不住,大喜的日子卻讓你們遇到這種事,是老夫之過。”

        “蘇老先生不必如此,我等無事。”劉韻之說著,臉上浮現為難的神色:“只不過唐公子那里或許會有些麻煩,我看唐公子傷的不輕。”

        蘇廣齡沉吟片刻,道:“老夫會前往唐家賠禮道歉。”

        聽到此話,蘇堪年像是突然清醒過來,掙扎著要起身,一時不察被寧覺敲了后脖頸,暈了過去。

        之后,蘇廣齡帶著失去意識的蘇堪年離開了劉家,眾賓客也無心再留,相繼告辭了。

        鄭琋目送蘇堪年被上馬車,打算悄悄離開劉府。

        翻墻離開之前,她又碰到了王清衡。

        因為宴席上的鬧劇,劉府后院亂作一團,女眷所在的小院里有人出來看熱鬧,被打斗的場面驚到,慌亂躲避間有不少人受了傷。

        鄭琋看到王清衡時,他正站在一名女子身旁,滿臉擔憂地看著她。

        巧的是,那女子就是宋蘭綺,此時她正臉色蒼白,額角冒出細密冷汗,一副痛苦難當的模樣。

        她帶來的丫鬟扶著她,面色不虞地和王清衡說著話,“這位公子,你也太不小心了,走路怎么能不看著腳下的路呢?我們家小姐身子骨弱,哪里經得起您這么一撞?”

        “是我的錯。”王清衡低頭賠禮,“剛才人群混亂,這才無意間沖撞了小姐。這樣吧,我送小姐去看大夫。”

        宋蘭綺嘴唇微抿,有些緊張地挽著丫鬟的胳膊,并不敢抬頭去看王清衡,“我沒事,只是崴了腳腕,而且我父親也在這里,公子不必憂心。”

        “小姐,你怎么能這么說呢?”名叫江兒的丫鬟態度很強硬,“是他害你受傷,自然要負起責任。”

        “是是是。”王清衡一個勁點頭,“既然令尊也在,那我就先帶小姐去找令尊,然后再去請大夫。傷筋動骨不是小事,如果留下什么毛病,實在讓在下心中難安。”

        宋蘭綺垂眸想了片刻,點頭,“那有勞公子了。”

        “小姐客氣。”王清衡粲然一笑,“我姓王,王清衡,還未請教小姐名諱?”

        大御風氣開放,男女之防沒有太過嚴格,所以王清衡這樣當眾詢問女子閨名的舉動并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宋蘭綺回答的也沒什么顧慮,兩人姿態從容的交換姓名后,便一同離去。

        而在他們不遠處,鄭琋收回視線,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在她的意料之外了。

        只不過她不想再去提醒那位宋姑娘什么。

        畢竟路都是自己走的,事情沒有發生之前,她插手太多說不定會適得其反。

        翻身躍過墻頭,鄭琋也不打算去看蘇堪年的情況了,而是直接回了客棧。

        蘇廣齡對孫子的愛護是眾所周知的,即便在眾人面前動手打了他,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只是無奈之舉。

        更何況,蘇廣齡不像蘇堪年,話本里后來重回官場權傾朝野的太傅大人可不好糊弄,他要是真想讓蘇堪年受點罪,那她去了也沒用。

        這么想著,鄭琋安心不少,不是她不幫蘇堪年,她總不能去跟人家親爺爺搶人。

        但是事實證明,有的時候傳言并不可信。

        發生在劉家的事,參加婚宴的人還未全部散場,就已經傳的人盡皆知。

        客棧的一路上,鄭琋聽到許多人對此議論紛紛。

        “這是怎么一回事,劉家公子大婚,蘇小爺也能去鬧?未免也太過分了些!”

        “誰說不是呢,你說蘇小爺平日里小打小鬧的眾人也不當回事,可是這攪亂別人的婚宴……哎,人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蘇小爺這事做的荒唐啊。”

        “可不是嘛,你沒看到剛剛從劉家出來時候蘇大人的臉色嗎?蘇小爺這回是闖了大禍了!”

        “蘇大人也是,就算只有一個孫子,也不能這么慣著。現在好了,把人慣壞了,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

        “說到底蘇大人雖為帝師,教出來的其他學生也都不錯,怎么輪到自家兒孫時就不行了?之前是他膝下獨子出事,現在又是孫子,都這么不成器。”

        “蘇家那位你也敢提?你可真大膽。”

        “這有什么不敢提的。蘇玉圖貪墨賑災銀糧眾所周知,這么喪盡天良的事他都敢做,我為什么不敢說?”

        ……

        鄭琋聽了一路,若有所思地回了房間。

        有關蘇堪年的事未免傳的太快了些,而且輿論如此一致,如果沒有人在后面推波助瀾的話,她是不信的。

        事情甚至牽扯到已經離世的蘇玉圖身上,表面上是指責蘇堪年性格跋扈,實際上卻把過錯安在了蘇廣齡身上。

        教子無方。

        蘇廣齡身為帝師,尋常人若是敢把這個詞和他聯系在一起,無疑是對皇權的蔑視。

        可是現在的事實卻是,真的有人把這盆臟水潑到他身上。

        這是在京城,天子腳下,誰敢這么行事?

        鄭琋心里有了個大膽的設想,但要證實還需要更多的證據,所以等到晚上的時候,她改變了主意,還是決定要往蘇府去一趟。

        去之前,路過馬棚,墨玉沖著鄭琋叫了一聲,她的視線自然而然落在了它脖子上的掛著的鈴鐺上。

        猶豫了一下,鄭琋走到墨玉身旁,撫摸著它的腦袋,試探著去解鈴鐺。

        一邊解一邊還在轉移墨玉的注意,“你也不想下次見面還被蘇堪年糾纏吧?咱們把鈴鐺送給他,等明天我給你換個更好的。”

        墨玉被摸的舒服,甩了甩尾巴,打了個響鼻,任由鄭琋把鈴鐺拿走。

        鄭琋松了口氣,同時心里再次把蘇堪年和墨玉作了比較,然后搖了搖頭,沒法比,墨玉乖的多。

        拿上了鈴鐺,鄭琋就往蘇府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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