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筆記

老板娘做事干凈利落，5分鐘后一碗飄著蔥花和豬油的小餛飩就端上了桌子。

湯底。聞著很鮮美香噴噴的，一顆顆小餛飩是咸蛋黃豬肉餡兒的晶瑩剔透，皮薄餡大，令人食欲大動。

宋喻叫了兩碗，我是小碗，他是大碗。

鼻尖滿是灶火的香氣和耳邊是人潮涌動的吵雜，街坊鄰居都是熟人，蒸籠包子上炊煙裊裊，一種慢節奏的生活滋味慢慢的在每一個心里蕩漾開來，這是與s市的燈紅酒綠全然不同的心境。

我們倆低頭默不作聲的吃著小餛飩。

自從宋喻與沈雙雙宣布訂婚之后，我們之間就再也沒有過這樣安靜和諧的畫面了。

我透過熏起的煙霧，仔細端詳著這個貫穿了我整個高中兩年時光的少年，他的眉眼清俊如舊，眉眼間皆是淡漠疏離。

吃完最后一口餛飩，他擦了擦嘴。

“清北訓練營入選名單今天公布了，入選的人都提前收到了消息，許知意和段譽之會和我一起提前去報道。”

他說的是提前保送的那件事，訓練營是暑假的時候我們共同參加的，可兩年多的努力并不能讓我從普通人一躍而成天才，我只不過是剛剛好夠到了這群天才的門檻。

不過，見一見外面的世界總比做井底之蛙要好得多。

想到這兒我暗暗松了一口氣。

少年像是感受。到了我表情由凝重變為松快的轉變，他輕笑了聲，低聲說道：

“我就知道你不會難過的，你總是這樣，像是誰都打不倒你似的。”

“許知意還讓我瞞著你點，怕你受挫。”

“現在看來，是她多慮了。”

聽到許知意的名字，我放下了心里的芥蒂，語氣平靜地說道：“沒什么好不平衡，這是你們應得的。”

“嗯……”

氣氛突然沉默了下來，我們之間，似乎連敘舊都成了奢侈。

宋喻去付錢，老板娘說什么都不肯要，還額外給我拿了一個大肉包子。

她熱切地把包子塞進我的手里，笑容溫和：“小姑娘，你瞅瞅你這瘦的，趕緊多吃點，嘗嘗姨這兒的招牌醬肉包子，保準你愛吃！”

我被她的熱情嚇了一跳，宋喻卻習以為常地代我謝過了她，將包子收下了。

老板娘笑瞇瞇地對我們揮手告別。

宋喻單手撐著傘，天上飄著細密的小雨，香樟樹的葉子一片片往下掉，順著雨絲落在他的肩側、腳邊，最后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我小口小口地吃著包子，半張臉陷在圍巾里，抬頭站定看著宋喻。

“餛飩也吃完了，現在能告訴我，柳月回國的原因了嗎？”

“她在國外錢花完了，想回來找你爸要錢，還想把江夫人擠下臺自己上位。”

他說這話時表情譏諷，眼角眉梢都是濃濃的鄙夷與厭惡。

我點了點頭，驗證了心理的猜測。

宋喻俯下身子，拉進我們之間的距離，直到呼吸可聞。

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他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像是要將我的臉一刀刀刻進心里。

“江離，我原本打算陪你好好過完高三這一年的，可我實在不忍心看你輸了比賽哭鼻子，最后我還是心軟了。”

哦，原來這就是為什么他會幫我贏。

他說，他怕我會哭。

“可這段時間，讓我哭得最多次的人，不就是你嗎？”

宋喻瞳孔微縮，怔愣地看了我半晌，最終苦笑出聲。

他直起身子，從包里拿出一疊厚厚的筆記本，上面用清秀的筆寫著“許知意”三個字。

“許知意拜托我給你的，她高中三年的筆記，她說祝你前程似錦，一路繁花。”

我沒扭捏，接過道了聲謝。

最后一班公交車到站了，吱呀一聲車門打開，司機目不斜視地吼道：“要上抓緊，最后一班！”

后背被人輕輕推了一把，我聽見少年清冽的嗓音，夾雜著深秋的清冷決絕：

“往前走，別回頭看。”

我腳步微頓，接著干脆地踩上了公交車的臺階，投幣，入座。

我選了最靠窗的位置，扭過頭看見宋喻撐著傘站在連綿不絕的細雨里，微垂著頭，看不清神色。

忽地，他抬起頭，一雙清凌凌的眸子泛著微紅。

“江離，我……我們在清大等你。”

我關上了窗戶，隔絕飄進來的雨絲，翻開筆記本，除去封面上的名字，里面的字跡是再熟悉不過的行楷。

一筆一劃，端端正正，從不逾矩。

就像宋喻這個人。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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