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朽心想，我信你個奶奶的腿。

        對聯和窗花貼好，在冷灰色的房間里點綴出一二的顏色，祁朽站在其中，好似靜謐無波的深海，一叢光探進來，游魚聚集，群青褪色，刺得他眨了眨眼。

        有了顏色，也熱鬧了許多。

        下面就是包餃子，對聯和窗花好比語文，反正再怎么樣都會寫字，應付應付就好，包餃子就是數學試卷后面的幾道大題，不會的就是不會，連題目也看不懂。

        擺在祁朽面前的全是原材料，意味著他要從和面和做餃子餡開始。

        對于就會燒水煮面條和煮雞蛋的他難如登天，他久久沒有行動，半響，給神秘人敲字：“不然這頓餃子算了，隨便吃點。”

        大年三十，別人家的小孩都齊聚一堂，打打鬧鬧，就他家的一個人孤苦伶仃，連一盤餃子也吃不上，怎么想怎么可憐，程鄔義正言辭的拒絕：“那不行，別人家有的，我們家也要有，別人家過年能吃上餃子，憑什么我們家不行。”

        “不就是包餃子，小崽子你什么不會。”程鄔這句話發的真心實意，他覺得小崽子會的技能很多。

        又會唱歌又會繪畫還會書法，長得還特別好看，比別人家的孩子強太多。

        祁朽：“……”

        “這個，我還真不會。”他天生沒有廚藝的才能。

        “沒關系，不會的我們可以學，我問問。”

        程鄔偏頭，看見程竹生眨巴眼睛，像個好奇寶寶一樣望著他。

        “你會包餃子嗎？”

        程竹生先是一愣，等腦子轉過彎來飛速地搖頭：“我不會，哥，你問這個干嘛？”

        程鄔收回目光，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點來點去，“給我家小崽子包餃子吃。”

        程竹生瞳孔正大，又去觀察他哥的神情，嘴角帶著笑意，很認真地在玩游戲，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耐煩。

        他哥做什么事情都很隨性，無論是學習，工作亦或是玩游戲。

        程竹生從小跟在程鄔的屁股后面，見過他哥太多神色，從沒見過像現在這般的放松和專注，很認真的在為誰做一件事情的模樣。

        程竹生內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沒想到他哥對于這款游戲喜歡到了這種程度，剛聽他哥叫游戲里面的角色……小崽子，看樣子應該是他哥養的寵物。

        程鄔沒養過動物，程竹生還以為他是不喜歡，原來還是喜歡的，只是以前沒養過活的寵物，現在手機上養起虛擬寵物了。

        程竹生瞬間對這款游戲起了敬畏之心：“哥，不然我去問問家里的阿姨，或者上網搜搜。”

        程竹生掏出自己的手機，忍著激動，首先打開微信發了一條朋友圈：“啊啊啊啊啊啊，我發現了我哥的一個秘密！”發完才去網上搜包餃子的教程，沒管他的這條朋友圈引起了多大的轟動。

        程竹生微信好友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自然知道他口里被稱為“哥”的只有那位。

        程鄔在他們圈子里是神話般一樣的存在。

        無論是和程鄔同齡的還是比他年長的亦或是小一輩的都對他太好奇了，這個人離他們太遠，只能從傳聞中聽說或者程竹生的嘴里聽到關于他的一丁點消息。

        不看背景家世，單就是這個人，提到程鄔，他們腦海里只能冒出兩個字：牛逼！

        那是真正的天才，小時候從父母的口中聽起，程家的程鄔多么多么的厲害，要向他學習之類的，長大后就是從各種新聞上看到了，程鄔在哪里又拿到了什么什么牛逼的獎。

        先是憑自己的本事考上牛津大學，再憑自己的本事本碩連讀畢業，本以為他們的耳朵從小泡在程鄔的神跡當中已經麻木了，沒想到程鄔畢業之后又干了一件大事。

        在他們都覺得程鄔回國要繼承程家的家業或者自己要創業的時候，他卻反其道而行，創建了電競俱樂部打起了職業。

        圈內人是面面相覷，不明白程鄔為什么要浪費時間干這件事。

        老一輩的覺得程鄔是不務正業，學壞了。

        年輕的，知道當今這個時代，電競產業飛速發展，從上不了臺面到慢慢走到人前，再走上正規。

        但打游戲和學習不同，職業選手，百萬個人才能出來那么一個，比考清華還難太多，程鄔頭腦好不意味著打游戲好。

        如果喜歡電競，投資俱樂部就好了，沒必要自己參與其中。

        費心費力，還不討好。

        圈子里這時候有人就說，程鄔要遭受人生的第一場滑鐵盧了，職業選手里面天才比比皆是，要打出成績甚至拿到世界冠軍，比登天還難。

        游戲畢竟不是一個人的游戲。

        可哪想到，就在圈內人和外界人都不看好的情況下，程鄔帶隊連續兩年斬獲世界賽冠軍。

        真的登了天。

        圈里人本來不打游戲，不關注賽事的人都抱著電腦津津有味的追著比賽，第一年看到程鄔拿下世界賽冠軍，整個圈子炸開了鍋。

        這，這這還是人嗎？

        第二年世界冠軍，所有人都服了。

        服了程鄔這個神話，那些嫉妒他出生好，嫉妒他頭腦好的人全都閉上了嘴。

        人和人之間的距離相差太大，是徹底嫉妒不起來了，有的只有深深的崇拜和折服。

        就在大家期待程鄔沖刺三冠王的時候，程鄔在第二年拿下世界冠軍，正當巔峰的時候，毅然決然地退役，跌破所有人的眼鏡。

        眾人再次嘩然，對程鄔這個人的性格再次震驚，他們想，就算后面程鄔再曝出什么大新聞，他們都不會驚訝了。

        所以現在看到程竹生發的這條關于程鄔的朋友圈，以為程鄔又要有什么新動作，紛紛好奇的給程竹生發消息。

        程竹生不回消息，就給他打電話。

        在掛斷了一個又一個電話之后，程竹生無語，他有這么受歡迎嗎，這么多人給他打電話送新年祝福嗎。

        可他現在哪有空，還要幫他哥查教程呢！

        在程鄔半吊子的指導下，祁朽開始和面。

        旁邊電話聲音有些吵，程鄔抽空瞥了程竹生一眼，指著他的手機道：“不接電話？”

        程竹生搖搖頭：“不是什么重要的——”話未說完，他看到他哥手指有些印子，“哥你的手指……”

        他本來想說，外面天氣冷，不然進屋，哪想到他哥收回手摩挲指腹，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哦，你是問這個印子啊，小崽子脾氣不好，生氣咬出來的。”

        程竹生：“？？？”

        印子分明是程鄔剁肉餡點擊屏幕太多次，摁出來的痕跡。

        祁朽和程鄔分工合作，他和面，把餡料這項艱巨的任務交給了神秘人。

        和面，剁餡，包餃子這些全部交給他一個人的話弄完要到什么時候去。

        他讓神秘人幫忙，威脅他不幫忙就撒手不干了，在他漠然堅定的態度之下，神秘人妥協，終于屈尊動手。

        程鄔這邊是后來隨便點擊屏幕才知道自己也可以使用游戲里面的道具，在網上搜索教程做肉餡，順便指導小崽子怎么和面。

        “對，你水要一點一點加，不要加多了。”

        “攪拌攪拌。”

        半個小時后。

        程鄔是用手機操作的，就像手機游戲做菜的那樣，比真人實際操作簡單太多，做出來的樣式也漂亮。

        相反，祁朽那邊進展緩慢，程鄔做完手頭上的活兒去幫小崽子，“看到這塊面團沒有，像不像人身上長出來的巨大腫瘤。”

        祁朽：“……”

        還沒吃晚飯的他頓時沒有了所有的食欲。

        “我們對待這塊腫瘤不應該使用蠻力，不然它越長越壞，對它要像和煦的暖陽一般，輕柔的撫摸，讓它感受溫暖和人間摯愛，就像這樣，你試試。”

        祁朽的手剛放上去，就感覺到他的手被風抓住了，涼涼的，這次是冷風，神秘人握著他的手，在面團上揉捏。

        時不時的灑上一層面粉。

        “你看奇跡降臨了吧，腫瘤治好了。”

        面團不再是一扯就散落的狀態，外表光滑，內里勁道。

        “小崽子，抬頭，我看看你這里沾了什么東西。”

        祁朽沒有動，第一次和面，太過于狼狽，衣服上和臉上難免沾點痕跡。

        他不就風，風自然吹向他。

        祁朽的下巴被抬起來，左邊臉頰傳來涼涼的但很輕柔的觸感，他知道是神秘人在碰他。

        “怎么只有右邊臉上有，不行，左邊臉上也要有，對稱。”

        祁朽不從，咬著牙左右擺動：“放手。”

        “不放，你以為只有你才會創作嗎。”在神秘人的作弄之下，祁朽的兩邊臉，衣服上，頭發上，全是面粉。

        頭發直接改了一個發色，從全黑挑染一小撮紫色，變成了銀灰色挑染紫色。

        “不錯，很有年味兒，像那畫上的福娃娃了。”程鄔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

        祁朽周身的氣息越來越冷，“還包不包餃子了？”

        “我們在餃子里面放點硬幣，到時候你全吃了，找到全部的硬幣收獲全部的好運。”

        在神秘人的幫助之下，后面包餃子的過程挺順利的，就是餃子一個比一個大，不是餡兒放多了包不上，就是一張餃子皮里面只有一丁點餡兒。

        有巨無霸也有小不點，圓形，方形，三角形，奇奇怪怪，一點不可愛。

        餃子成功下鍋，祁朽松了一口氣，放松下來之后怎么也忍受不了自己弄得這么臟，給神秘人發：“你看著餃子，我去洗個澡。”

        去浴室的路上，他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祁朽拿出來，手機好久不用，差點忘了，他這是手機而不是塊板磚。

        只是手機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可以使用了？除夕限定是吧。

        手機上一通帶有備注的電話打進來，祁朽按下接聽，放在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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