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演戲
自從看望姐姐回來,慕蒙便將這次議親的人選要了來,閑來無事坐在宮殿里慢慢翻看。
不過她剛剛成年,就算看也不會從品性、家族、能力等方面諸多考量。看來看去,無非是這些人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模樣,家里有幾口人,做過哪些事罷了。
看著看著,慕蒙總?cè)滩蛔∠肫鹉侨战憬愕脑挕?
她的話細細想來,其實是叫人陣陣后怕的。
為什么爹爹和兄姐,以及天族的眾位長輩們對云澤境的事這般痛恨,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的謀逆之舉,狼子野心,還因為大家一直都心知肚明,爹爹早就有心將她許配給云澤境的次子,云久琰。
所以他們和云澤才一直來往密切,親如家人。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和云澤境次子的親事便要提到明面上了,可如今出了這事,誰還敢提云澤境三個字呢。
想想都覺得可怕,久琰哥哥對她那般好,與親哥哥幾無差別。可他與他的家族卻是想要她的命,想剖出她的心臟取赤心丹……
若真嫁了……慕蒙輕輕打了個顫,立刻搖搖頭,目光重新回到桌面的紙張上,剛看兩眼,忽然輕輕“咦”了一聲。
她的表情十分茫然,雪白的小臉上,帶著近乎天真的疑惑神色。
既然大家都知道與默認她和云久琰會結(jié)為夫妻,云澤境也很清楚,他們?yōu)槭裁床坏鹊竭^兩年她嫁過去再動手呢?
她嫁與云澤境為婦,若是死了,對她的尸體動手腳,豈不比哥哥在時下手殺她更容易些?
難道說,他們竟連這點時間都等不得了?
雖說當日他們?nèi)羰堑檬郑莆粘嘈牡づc青鳳翎兩大寶物,確實不必懼怕任何人。但是,顯然等她嫁去之后再動手更穩(wěn)妥些啊。
正待深思,忽然靈微腳步匆匆地走進來,一臉憂色:“小殿下,奴婢聽長燼殿那邊人傳,說太子殿下病了。”
慕蒙一怔,拂開桌面散亂的紙張站起:“哥哥身體一向很好,怎么忽然病了?”
“奴婢也不知,是聽那邊的侍衛(wèi)說的,太子殿下今天早上咳了血,但卻不讓人出去亂說,到現(xiàn)在也沒請醫(yī)仙過去呢。”
這么嚴重,竟然咳了血,慕蒙一下子牽掛的不得了,呼吸都急促兩分:“我去看哥哥。”
……
長燼殿內(nèi)。
玉妲恭敬地垂首站在床邊,照常匯報大小要事,全部報完之后,卻沒有立刻退下。
慕清衡靠在床頭,如綢緞般光滑的墨發(fā)披散下來,臉色蒼白,顯出兩分脆弱。
等了幾息,他神色漠然地掀眼皮看向玉妲。
玉妲猶豫片刻,硬著頭皮說道:“主人,賀蘭大人聽聞天帝欲給慕蒙議親,他認為此事于我族大事十分有益。慕蒙若是有一位朝夕相對的丈夫,來日事成之后便可禍水東引。”
慕清衡沒什么反應(yīng),他原是慵懶地靠在床頭,捧著一本書在看,聞言再度垂下眼眸盯著書本。
“她說,當選資歷高些的人,無論是月流天還是盛元霆都好,慕蒙一直呆在天族,我們尋不到絕妙的機會,若是嫁出去……”
慕清衡放下書,修長的手指捏了捏眉心。
玉妲頓了一下,看慕清衡似乎有些不耐,語調(diào)慢了下來,試探著問:“主人是擔心若慕蒙成親,心中對夫君生愛,您日后所得的赤心丹便會不純嗎?”
慕清衡放下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點著床沿。
“看來現(xiàn)在是賀蘭大人當家了,”忽然他開口,冷戾的目光靜靜掃過,“等事了之后,便是他為魔尊,你做副尊,如何?”
玉妲出了一身的冷汗,膝蓋一軟跪在地上:“主人息怒,屬下不敢,請主人饒命。”
“他就是沽名釣譽的勾當做多了,才會這般的不長進,”慕清衡漠然道,“青鳳翎在我手里,日后剖丹奪命,與天族撕破臉是遲早的事,何必立那一時的牌坊,來日還要打自己的臉。”
慕清衡靜靜合上書本:“你去告訴賀蘭缺,若再對我的謀劃指手畫腳,便拔了他的舌頭。”
玉妲跪伏在地,連連點頭:“是,屬下知道了。”
她被慕清衡這幾句平平靜靜的話嚇出了一身冷汗,隨侍在慕清衡身邊,她見慣了慕清衡在外光風霽月,以及對慕蒙的溫柔寵溺,差點忘了他本性是怎樣的人。
那顆匪石之心,六親不認,沒有任何良知善念,生殺予奪只在一念之間。
玉妲惶恐不安,正想懇求主人息怒,忽然聽到一聲清脆熟悉的聲音:“哥哥——”
慕蒙怎么突然進來了?
這個認知讓慕清衡和玉妲都微微一怔,玉妲驚恐地抬頭,清清楚楚的在慕清衡眼中看到一閃而過的殺意。
來不及的,此刻主人下手再快,也根本無法處理尸體。
轉(zhuǎn)瞬之間,慕蒙已經(jīng)跑了過來,她在慕清衡床邊站定,瑩潤的小臉因為急切染上了兩抹紅暈。
她彎下腰,仔仔細細地打量慕清衡:“哥哥,你哪里不舒服?”
她聲音軟乎乎的,又嬌又糯,里邊的心疼和擔憂幾乎凝成實質(zhì),沒有人會聽不出來。
玉妲都忍不住抬頭看了慕蒙一眼,又小心地看向慕清衡,最后眨眨眼,低下了頭。
慕清衡微微笑了一下,他本就容顏極盛,因著臉色蒼白,這樣一笑顯出幾分破碎美感。
“無礙的,”他說,“門口的侍衛(wèi)該換換,你來了,他們竟敢不進來通傳。”
“通傳什么,是我不許他們來的,”慕蒙輕輕拉過慕清衡的大手,他的手冰涼,她立刻將他的手捂在自己掌心,細細地搓了搓,“你若提前知道,肯定要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糊弄我,哥哥,你坐好別動,讓我看看。”
她仔細探過一遍,發(fā)現(xiàn)哥哥身體并無不妥,內(nèi)息平穩(wěn)。
大概自己能力尚淺,看不出所以然,還要找醫(yī)仙來才是正理。
慕蒙正想開口吩咐下去,慕清衡卻在她說話之前溫聲道:“蒙蒙,這位醫(yī)仙看過了,不礙事,不必再找人來了。”
慕蒙看一眼階下跪著的玉妲,哥哥不說,她倒還沒發(fā)現(xiàn)這跪著個人。
她打量過后,轉(zhuǎn)頭望向慕清衡:“哥哥,這位醫(yī)仙看著眼生,是新來的?”她怕傷人家自尊,悄悄湊近點小聲問,“她的醫(yī)術(shù)可信嗎?”
慕清衡笑了:“尚可。”
哥哥從來都是這樣,最好脾氣了,慕蒙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溫和地問道:“太子殿下身體有哪里不妥?怎么好端端的會咳血?是之前在戰(zhàn)場上落下的病根還沒復(fù)原嗎?”
她認認真真地問,一手還緊緊握著慕清衡的手。
慕清衡的目光從兩人交握的雙手上,移到她的臉龐。
她嬌憨可愛,此刻留給他一個側(cè)顏,更添了幾分溫柔。從這個角度看,去和窗外開的正盛的梨花相得益彰。
是她握他的手太緊太久了,他掌心生出了一絲潮濕的汗意,因著這微妙的感覺,她細白手指的每一寸柔軟都被無限放大。
慕清衡輕輕低咳一聲,聽著玉妲回道:“太子殿下宿興夜寐,積勞成疾,修為也正在突破的重要時刻,這才病了。不過好好調(diào)理便能好,可殿下不思休息,還需要有個人時常看著他,勸慰他些才是。”
慕清衡的唇角淡淡翹起。
果然玉妲話音剛落,慕蒙立刻轉(zhuǎn)過頭:“哥哥,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樣?”她笑,“算啦,從今天起,我要在你宮里賴著了,你可不許煩我。”
慕清衡虛虛握拳抵在唇邊,放下手時唇角已然恢復(fù)平常:“我當然不會厭煩,只是怕你沒什么時間罷了。聽聞前幾日你修煉,都是盛元霆在一旁指導(dǎo)的,昨日月流天尋了許多新奇的禮物給你,你又陪他坐了一下午。”
說的慕蒙心中都難受了,果然是她不好,這樣細細數(shù)來,竟然是她忽略了哥哥:“哥哥,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知道自己總愛玩鬧,你每每都要放下公務(wù)來陪我,我就……總之你不要傷心,我以后再也不會忽略你了。”
玉妲皺了皺眉。
主人和慕蒙之間總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覺,說不清楚,就是哪哪都別扭。
不過,現(xiàn)在倒是隱約知道主人搞這事情的目的,無非是怕慕蒙心中有了別人,造成赤心丹不純,便打算再加一把火:
“其實太子殿下忽然病倒,也是因為憂慮太過,這是心病,”玉妲隨口胡謅道,“殿下與小殿下兄妹感情深厚,如今為著小殿下議親的事,殿下心中傷心難過,不愿與您分離……”
她越說越?jīng)]底氣,眼睜睜地看著慕清衡本來溫柔的臉色,一怔之后漸漸鍍了一層寒霜,到最后看她的眼神稱得上陰戾。
她、她沒說錯什么啊……
他們魔族,雖然沒有長一顆肉心,但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反而拋卻情感,擁有近乎巔峰的理智。
因此,什么場合該說什么樣的話,才能獲得最大的效果,一向都是他們做慣了的。此刻她這樣說,慕蒙必定更加心疼主人,并無不妥啊。
主人為何如此不悅?
慕蒙坐在慕清衡身前,沒注意到他的神色。聽了玉妲的話,她轉(zhuǎn)頭望向慕清衡,卻見他神色一凜,倏地垂下濃密的長睫,沉默不語。
看來這位醫(yī)仙所言不虛。
“哥哥怎么這樣傻?”慕蒙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捏慕清衡衡高挺的鼻梁,“且不說只是議親,還有很久才會出嫁,如果哥哥因為此事傷心難過,那我便誰都不嫁,永遠陪著哥哥。”
她笑盈盈的,哄人的話從那張嫣紅的小嘴中說出來,仿佛就比旁人多裹了一層蜜糖。
慕清衡修長的手指在她額心輕輕一點,寸寸撫過她瓷白的肌膚:“盡說些傻話。”
雖然這樣說,他的神色卻一點一點和緩下來。
玉妲看著,微微一笑,禮數(shù)周全的退了下去。
主人面對這天族小公主時的演技,真是越來越精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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