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選擇 “是選玄天將軍活，還是選這個丑……
張羽書聽了遮青的命令, 下意識的往里面瞅了一眼，有些為難的摸了摸后脖頸，面露猶豫之色：
“回……回大人, 您知道的, 我們都是被流放到此的罪犯, 小人祖上罪責(zé)輕些，所以才能夠世世代代被安排在這里守門, 維護(hù)這里的秩序, 但也是不得外出啊。”
他鋪墊了一長串，聲音漸漸小下去, “所以有些事情, 我們沒有辦法及時報備……”
遮青目光一凜：“你什么意思？他跑了？”
“是……早就跑了。當(dāng)年他來這里的時候，那般詭異，身上裹著一團(tuán)黑氣，看著陰戾邪肆，挺嚇人的。”
張羽書低著頭，有些慚愧的說，“他自稱是天族的廢太子，是待罪之身, 判了流刑才過來的。他也自證了身份, 確實是天族之人, 小人見他那副模樣不好惹，怕多說多問反倒惹他不快, 再生出禍端就不好了。想著反正也有自證，便放他進(jìn)來了。”
說到這兒，他有些好奇的舔舔嘴唇，忍不住疑惑道：“大人, 那真的是天族太子啊？為什么身上帶著一團(tuán)黑氣，他犯了什么罪？”
遮青瞥他一眼：“回我的話。”
“哦哦，好，”張羽書點點頭，又繼續(xù)道，“那人奇怪的很，悄悄的進(jìn)來，隨意找了處不見人的角落歇下，整日整日的不出屋。甚至除了我在這里守門才知道它存在，天倉境中，根本沒有人知曉他這個人。”
想來是時間過去的久，張羽書一邊慢慢回憶著，一邊說，“他就這么默默無聞的呆在這里，一點動靜都沒有。直到有一日夜晚，他不知為何忽然從這兒大步走出——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別的事，只是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從此以后，小人就再也沒見到過他了……”
遮青深深皺眉，反問道：“他就在你面前走出來，你身為代族監(jiān)管之人，難道什么都沒問嗎？”
張羽書有些窘迫的搓了搓手，吞吐道：“大人，您有所不知……這個人來的時候只能算得上詭異不好惹，但看上去還是有點虛弱的。可是也不知天倉境怎么養(yǎng)了他，他那天走的時候，那黑氣里散出的靈力極強(qiáng)，那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性……小人活了這么多年，都從沒有見過如此高強(qiáng)的靈力，哪敢多問一個字，他沒有要了我的小命，我就謝天謝地了……”
他惶恐地眨眨眼，不安地望著遮青，目光從他的銀質(zhì)面具滑到他臉上的傷疤——他這副模樣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誰知道是不是個嚴(yán)苛的酷吏，張羽書心中一沉，默默等著對方的怪罪。
遮青卻沒說什么，他微嘆了口氣，道：“好吧，那我去他住的地方探查一番。”
張羽書不敢多問，連忙指路：“大人請，從這里一直往前走，到下一個山頭右拐，直走到盡頭，不過河，往左看有一個隱蔽的洞穴，他原來就住在那里。”
恭恭敬敬地目送這位大人遠(yuǎn)去，張羽書收回目光，繼續(xù)直直地佇立在入口守境。
一個時辰后，慕蒙一行人到了。
看見遠(yuǎn)處又走來三人，張羽書眨了眨眼睛——他們天倉境幾百年不來一個人，今天剛來一位天族的大人，眼看著又來了三人，他雖然疑惑，但仍恪守職責(zé)：“站住。”
“敢問你們來此有何貴干？此處是天族的流放之地天倉境，里邊都是身負(fù)罪刑的天族人，外族是不得入的。”
真想不到，相同的話，短短一個時辰內(nèi)，他居然說了兩遍。
慕蒙相當(dāng)言簡意賅：“天族公主，來尋你們境內(nèi)一名賊子。”
她心里正焦急著，懶得再入境口這兒浪費時間，一句廢話也不多說，給盛元霆遞了個眼色，盛元霆立即會意。
他們二人一起快步走到靈池邊，分別刺了一滴血下去，很快，鮮血騰成兩縷紅色輕煙。
張羽書下一句讓他們自證的話還堵在喉頭，卻萬萬沒想到這次來的人行事如此干脆利索，這下也不敢說什么了，連忙躬身請道：“公主殿下請進(jìn)，不知您要尋何人？小人為您引路。”
“樓卿霜在哪？”
“樓卿霜？她……她難道又跑出去——干壞事了？？”
盛元霆上前一步，語氣沉沉：“張羽書，多年前她曾逃出去過一次，還是我親手抓了送回來的，當(dāng)時你如何信誓旦旦保證的？這般監(jiān)管不力，你守境人的位子也不必坐了。”
張羽書嚇了一跳，睜大眼睛辨認(rèn)了片刻，才汗如雨下地惶恐道：“原來是玄天將軍大人駕到，小人不敢……小人……”
天哪，這樓卿霜從前就跑出去一次，可不就是被這個玄天將軍親手扭送回來的。想來那次并沒有闖太大的禍，玄天將軍并未嚴(yán)懲，所以只是丟了回來并讓他嚴(yán)加看管。
誰知道這次，連公主殿下都驚動了，樓卿霜到底捅了多大簍子？
“這些廢話就不必說了，我們趕時間，”慕蒙不耐煩地擺擺手，“我知道你不能擅離此地，快些指路，我們自己去找她。”
……
一路上，逢息雪一句話也沒有說，眼看著快走到樓卿霜的住處，慕蒙抿了抿唇，低聲勸道：“逢息雪，聽盛大哥說，這樓卿霜詭計多端，十分狡猾，待會兒我們不可意氣用事，提防她玉石俱焚，人花盡毀。眼下還是保住虞笙姑娘的思安花才是最要緊的，樓卿霜的命什么時候都能要。”
逢息雪輕輕點一點頭：“我曉得輕重。”
他眼眶隱隱有絲血色，眸心極深的寒涼，“我雖恨極，但不會失了理智。”
那就好，慕蒙放心許多，不由得加快腳步，眼看過了前面吊橋便是樓卿霜的住處，然而打眼一瞧，那吊橋上竟占了一個人。
站在這里，好像是在等他們來。
盛元霆最先認(rèn)出來：“小殿下，此人便是樓卿霜。”
慕蒙腳步一頓，瞇著眼睛望著遠(yuǎn)處那人——她一身淡紫色的衣衫，長的嫵媚漂亮，狹長的丹鳳眼仿佛帶著鉤子，正從容不迫的站在吊橋上，盯著他們看。
看她那樣子，還挺狂妄的，慕蒙感應(yīng)了下她的靈力，心下微沉，悄悄握緊了拳。
樓清霜絕不可能早早算準(zhǔn)他們什么時候到既然提前站在這里等，一定是感知到了他們?nèi)说撵`力。這天蒼勁這么大，她如此敏銳，實力絕對不可小覷。
慕蒙微微抿著唇，雖然他們?nèi)瞬槐貞峙滤膶嵙Γ及不ㄔ谒种校瑓s不得不投鼠忌器——
誰知這個念頭還沒轉(zhuǎn)完，下一刻擔(dān)憂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樓卿霜左手一伸，一朵盛開的思安花赫然出現(xiàn)的掌心，她聲音俏麗婉轉(zhuǎn)：“你們別過來，我知道三位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但是我也并不差。如果你們貿(mào)然過來，自然可以殺死我，但是你們也別想拿回這朵花。”
她輕輕合攏了一下細(xì)白的手指，以做威脅。
逢息雪目光一凜，沉聲道：“別動它。你有什么條件？”
樓卿霜咯咯笑道：“想談交易了？我可不是傻子。你們這么在乎這朵花，我開出再多條件，等我把花給了你們，你們翻臉殺人，我可就反抗不了了。”
她眼睛略略一轉(zhuǎn)，唇邊漫出了一個若有似無的惡毒笑意：“當(dāng)然了，也不是不能談交易。只要你們?nèi)酥杏袃扇嗽敢馑涝谖覄ο拢硪蝗俗詮U靈力，那我倒是可以把這朵花讓給你們。”
慕蒙心中連連冷笑，看著樓卿霜的目光更加陰沉：“交易可不是這么談的。”
她垂下眼睫想了一會兒，揚聲道：“樓卿霜，思安花是固本培元安魂安魄的靈藥，我看你神采奕奕，想必你偷它并不是給自己用。你既然甘愿冒此奇險也要偷這花，此人對你來說應(yīng)當(dāng)十分重要。不如這樣，你要救的人并非只能用這一條救治之路，我出手亦可以幫他固魂，等到這人的魂魄保住，你便將思安花還給我，這交易你應(yīng)當(dāng)不虧吧？”
樓卿霜捏緊了花徑，垂眸思索了一會兒。
片刻后，她抬起頭笑道：“三位靈力如此高強(qiáng)，難道想保什么人還保不住么？你們要救的人是非用這朵思安花不可了，可是公主殿下開的條件……對我可沒什么太大的好處。”
“我只不過拿了一朵花而已，卻勞公主殿下大駕，看來真是一點壞事都不能做。就算我答應(yīng)了你，可是看公主殿下這氣勢，像是打算一定要了我的命。”
慕蒙眉眼冷極：“首先更正一下，你這是偷，并不叫拿。其次，你斷了別人的命，叫你賠一條并不冤枉。”
她知道樓卿霜應(yīng)當(dāng)并不知曉，摘了花便是絕了別人的路，但此刻，她已經(jīng)坦然相告，她卻仍無絲毫愧悔之意，依然緊緊捏著花莖，神色冷漠至極。
與她說了這半天，慕蒙只感覺自己耐心一點點被消磨，干脆撤了和善來硬的：“樓卿霜，你若同意我方才的提議，好歹你要救的人可以保下一命；但你若是毀了這朵花——我以天族之血向你起誓，不只是你，還有你所救之人，我都會一并殺了。”
這句話果然好用，樓卿霜瞬間睜圓了眼睛，大聲怒道：“是我一個人偷了此花，關(guān)我爹何事，你憑什么殺人？！”
原來她要救的是她爹，那個犯了罪被她爹爹判處流刑的罪臣。慕蒙冷笑了聲：“你少問憑什么。我想救誰，誰就要活著；我想殺誰，誰就得給我去死。每個人手中都有籌碼才公平，你用思安花威脅我，我自然也要回報一二。”
樓卿霜憤然瞪著慕蒙，她冰冷刺骨的目光盯著她許久，終于低低吐出了幾個字：“好。可以。”
又說道：“口說無憑，我不相信你的誠意，將你身上攜帶的天族秘丹交給我，然后跟我去救人，到時我自然會把這朵思安花還給你。”
慕蒙揚了揚下巴：“好啊。”
她語氣輕松，顯然完全沒把樓卿霜放在眼里，邁開腿就往橋上走。
“等等——”樓卿霜忽然伸出手，指了指盛元霆，“我不要你送，我要他來送。”
她的語氣不容置疑，手向上舉了舉，兩指死死捏著花莖，擺明了不許討價還價。
慕蒙略有遲疑：這個樓卿霜生在這靈力稀薄的地方，卻練了一身高強(qiáng)的術(shù)法，這可是實打?qū)嵉谋臼隆Ｊ⒋蟾绲膶嵙Υ螅艜虺蓚�平手。但這畢竟是樓卿霜的地盤，她可不是個單純的為人，這么分析下來，如果讓盛大哥過去，會有些冒險。
盛元霆看出慕蒙的猶豫，上前一步低聲道：“小殿下不必?fù)?dān)心，臣過去便是。她雖靈力高強(qiáng)，但臣也未必會輸。”
“再說此人奸詐狡猾，與她打交道太過危險，小殿下便在此地等待吧。”
慕蒙向前面看了一眼，樓卿霜察覺到她的目光，揚了揚手中的花沖她挑釁似的挑眉，空著的那只手還指了指盛元霆，表示非他不可。
慕蒙瞳仁沉靜，側(cè)頭道：“好，你去吧，務(wù)必小心。”
盛元霆應(yīng)聲，拿好慕蒙給他的東西，提步走上吊橋。他一上去，吊橋微微搖晃，他沒在意，從容不迫的走向樓卿霜。
樓卿霜微微垂眸，看著盛元霆遞過來的白色瓷瓶，卻沒有立刻伸手接。
她媚眼如絲，反倒端詳一番手中的花，還低頭輕輕嗅了嗅。
忽然，樓卿霜眼神一凌厲，伸手一翻猛地將花凌空一拋，直直扔下懸崖！
變故來的太快，千鈞一發(fā)之際，盛元霆想也不想飛身撲出——小殿下如此重視這朵花，他絕不能讓這花在他眼前被扔下懸崖！
“盛大哥！”慕蒙站的遠(yuǎn)，且一直盯得緊，隱約辨認(rèn)出那不是真正的思安花，而是一道幻影。可盛大哥離得太近來不及反應(yīng)，再加上他并沒見過真正的思安花，一時間沒有認(rèn)清。
慕蒙眼睜睜看著他搶身撲下懸崖，她眉目一凜，立刻向前奔出，然而，一道青色的身影比她更快，如流星般倏然從她身邊掠過，直直沖向下墜的盛元霆——
剎那間，那青影抓住了盛元霆的手臂，而下一刻，盛元霆身上陡然彈出一個結(jié)界，結(jié)界瞬間一分為二，分別套住了他們二人。
頓時，他們二人懸于空中，周身緊緊附著一層結(jié)界，那結(jié)界空間極小，連轉(zhuǎn)身都費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有趣，雖然和我想象的差了那么一些，但沒想到最后還是套住了兩個人……”樓卿霜大笑，一邊拍手一邊不停的抖著肩膀。
慕蒙早在那道青影抓住盛元霆手腕時，就看清了他的臉——遮青，遮青怎么會在這里？
先不管為什么了，慕蒙緊緊盯著這兩團(tuán)結(jié)界——他們二人懸浮在半空中，雖然被困于其中，但卻沒有受傷。而且看著結(jié)界的靈力并沒有特別強(qiáng)大，他們應(yīng)當(dāng)都應(yīng)付的來的。
下一刻，遮青果然神色淡然地用竹棍一敲結(jié)界的邊緣，那結(jié)界支撐不穩(wěn)，立刻卸開一角。
然而，他的結(jié)界雖然破了個口，但卻沒有完全打開，反而是盛元霆一下子墜落十幾丈，并且那狹小空間內(nèi)陡然出現(xiàn)數(shù)十道飛速射去的鋼針，有一部分被他堪堪避過，但仍有幾根針來不及躲避，深深地扎進(jìn)了他的身軀中。
其實那暗器再快，若不是空間太小，盛元霆也絕不會避不開的。
慕蒙看到眼前景象眸心一沉，似乎明白了什么。
“喂，丑八怪，我勸你千萬不要試圖打開結(jié)界。這個結(jié)界呢，可是我精心研制了好久才發(fā)明出來的寶貝。”
樓卿霜以手掩唇嬉笑道：“這是雙生結(jié)界，兩者緊緊相連，如果你試圖打開它，你確實可以全身而退，但對方就會被里邊密密麻麻的鋼針射成一個刺猬。反之，對方若是妄圖破開結(jié)界，你也一樣會死。所以你們兩人要想好到底該如何做，我知道，你們都有打開結(jié)界的能力，可是救自己的同時，也要殺別人哦。”
她笑得喜不自勝，連連撫掌，回頭對慕蒙頗有遺憾的道：“公主殿下，本來我的計劃里，該是你來救玄天將軍，我相信玄天將軍這樣英雄救美舍己為人之人，應(yīng)當(dāng)寧可自盡，也不愿意傷害到公主殿下吧。如此一來，我既可以除了一個勁敵，又能擒住公主殿下做更多的事情。只可惜啊，跑來這么一個丑八怪，壞了我的好事。”
她本是得意的笑，說到最后臉色漸漸有些陰沉，指著遮青罵了句。
遮青什么也沒說，自從他發(fā)現(xiàn)豁開結(jié)界會導(dǎo)致盛元霆受傷，便沒有再貿(mào)然出手，仔細(xì)地張望四周，似乎在思索完美的破解之法。
“這位公子，請您不必顧慮我，”盛元霆看遮青不再動作，反而仔細(xì)打量這個結(jié)界，便對他拱手禮道，“您只管破開結(jié)界出去，若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淪落到此番境地，若害你出事，我心中一生都不得安寧。”
他說著，目光涌出決絕之意，竟拔出身上的佩劍向脖頸間橫去——
“等等！”遮青厲聲喝道，見叫住了盛元霆，他皺眉沉聲：“我想救你，可不是這個救法。你不必這么說，這結(jié)界并非絕路，想辦法破解便是。”
慕蒙也揚聲道：“盛大哥，遮青，你們兩人不要妄動，我一定保你們平安無虞。”
“是嗎？可是沒有那么多的時間想辦法，”樓卿霜笑吟吟的說，“別猶豫不決，商量商量誰生誰死吧。一炷香，如果你們沒有人破開結(jié)界，那么，這兩個結(jié)界會同時發(fā)射鋼針，到時你們就一起死咯。”
她手腕一翻，幻化出思安花，望著慕蒙笑道，“剛才被我扔下去的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這才是你們真正想要的東西，不過……”
她停頓了一下。
樓卿霜似乎在思索，慕蒙看著她的神色，心中隱約明白她在打什么主意——雖然現(xiàn)在她手里算上遮青和盛大哥，加上思安花一共有三個籌碼，可是若盛大哥和遮青二人互相禮讓，誰也不肯叫對方去死，到時樓卿霜便一瞬間沒了兩個籌碼。
這樣想來，樓卿霜應(yīng)該更著急想讓他二人作出決定。
慕蒙眸心微轉(zhuǎn)，心中漸漸浮現(xiàn)應(yīng)對之法。
果然，樓卿霜意識到這一點，長長的睫毛垂下來，想了一會兒，揚起一個玩味的笑容：“公主殿下，我看玄天將軍和這個丑八怪似乎都愿意為了您肝腦涂地，既然如此，他們必將您的話奉為圭臬了。不如這樣吧，就由公主殿下來決定，他們兩個——誰留，誰死。”
慕蒙一點一點掀起眼皮，目光寒意徹骨的盯著樓卿霜。
樓卿霜絲毫不懼，甚至還很好奇地用手指了指盛元霆，“是讓他活——”
她又指向遮青，“——還是讓他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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