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記憶【二合一】 “哥哥。”……
慕蒙一個人出了昆侖境, 向前走了數百步。
方才她感受到那黑氣的熟悉氣息,不收斂,不隱藏, 立刻就明白他在約戰自己——昆侖境中有這么多人, 如果自己不單獨出來迎戰, 到時那怪物闖進去,就算她拼盡全力, 也未必能護住所有人不死。
慕蒙順著感應到的氣息一直向前走, 直到穿越了這片密林,終于看見那團黑氣縈繞的人影。
她的腳步漸漸放慢, 終于緩緩地停下來。
一時間, 慕蒙和黑氣誰都沒有動作,兩個人隔著十幾米的距離靜靜對峙。
這團黑氣沒有像上次那般劍拔怒張,靈氣翻涌,甚至這絲絲縷縷的黑影都靜止不動,這樣看來,更加能夠辨認出里面包裹的人形。
慕蒙微微瞇了眼睛,沉著的盯著對面的敵人——這個人,想剖取她的心臟, 奪走赤心丹, 他應當就是前世扮作慕清衡樣子殺害她的人無疑了, 可是為什么這一世,他要用黑氣遮擋住樣貌呢?
她想起當日自己一個人呆在房間中, 忽然“慕清衡”破門而入,滿身陰郁嗜血,當時她對他充滿了抗拒與防備,沒有細細觀察便認定他就是真正的慕清衡。
那時他彎下腰, 語氣輕慢而陰戾,“你看我瞳孔深處一點紅,便是食血太多的緣故。”
這她倒是看得清楚,他原本漆黑的瞳仁中央,的確有極細的一點紅色。
但當時她只以為是慕清衡練了什么邪功,而跑來與她炫耀,現在想想大概那是化怪的標志。
思及此,慕蒙輕輕眨了下眼,澄澈干凈的眼眸微微泛起淺淺淡淡的金光,光芒直直向前而去——只一瞬間,那黑氣忽然側過身去。
慕蒙慢慢握拳,該死,沒有看清他的樣子,也沒看見他的眼眸是否有前世相同的紅點。
下一瞬間,黑氣忽然拔地而起,卻不是向她沖來,而是轉身跑開。
有鬼。
慕蒙眉心微皺,心中對他的舉動有些隱隱猜測,沒有立即動作,但轉念一想,實在不甘心他就這樣跑掉,還是咬牙追了上去。
那黑氣速度極快,她拼力去追,卻仍然落下一小段距離,慕蒙心中微沉:他的靈力果然非同凡響,別說是在化怪此類,便是放眼整個六界,也難以找出能與之一戰的對手。
甚至已經將赤心丹幾乎煉化的自己,對上他大約只有四五分把握罷了。
昆侖境地處偏僻,在天族劃界而至的邊緣,甚至與人界比鄰而居。那黑氣極速向前沖去,慕蒙在后邊緊跟,跟著跟著發現周圍的景色有些熟悉,雙目微掃,她認出這里是哪兒了——
這是人界的無盡懸崖邊。
剛剛看出這地方,前方的黑影便已經奔至崖邊,他速度不減,毫不凝滯,下一刻縱身一躍,竟然直直地墜下懸崖!
慕蒙眉眼微斂,心中冷笑也急速沖去,然而離懸崖還有幾步之遙時,她的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攥住:
“蒙蒙!干什么?!”
慕蒙回頭,眼簾映出遮青神色焦急的臉,他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似有深深痛色,手腕上的力道不輕,可見他心中的憂慮有多深。
慕蒙略一挑眉,疑惑道:“你怎么會在這兒?”
她長睫垂下,上下略略一掃,遮青渾身的靈力還在翻涌,顯然也剛剛經歷一場奔襲,有點明白了,“你該不會是一直在追尋這只化怪吧?”
這也難怪,遮青一直想揪出這怪物除之而后快,他身上有些追蹤的本事,也許也是跟著這東西一道而來。
咦?也不對呀……慕蒙又眨眨眼睛:“不過遮青,之前在天倉境,你明明說這化怪的蹤影已經絕跡于此了,但如果你還能追蹤到他的話……”
剩下的話,她沒好意思說——如果遮青真的能夠追蹤化怪的蹤跡,他會允許這怪物出現在昆侖境、出現在她面前嗎?
慕蒙好像猜到了,大膽的直接問道:“遮青,你不是追著化怪來到這里的,你該不會是想來看我,但是又沒有進來,只一直在這周邊游蕩吧?”
所以他才出現的這么及時,因為他一直在周邊呆著,不知在哪個角落里目睹了她追隨化怪而去,才一路跟上來的。
遮青喉結上下動了動,側開臉,快速的舔了下嘴唇。微亂的碎發間,白皙的耳根隱隱有一抹淺淺的紅。
不過很快,他轉過頭來,沒有回答慕蒙的問題,清了清嗓子,反而聲音隱隱嗔怒:“你追他也就罷了,眼看著他跳下懸崖,你怎么也能不管不顧的跟著跳下去?”
看他不回答前一個問題,那她猜的是真的咯,慕蒙有一點點想笑,但繃住了。
她向懸崖下看了一眼,因為心中略微有數,并不著急去追那黑氣,便氣定神閑的望了遮青一眼,道:“他跳崖,是以己為誘餌,目的為了引我前去;我跳崖,是看不上他這做派,想要一刀殺了讓他再也不敢囂張。我們兩人往下跳,都不是為了赴死,你干嘛這么緊張?”
她挑了挑眉,一手指了指深不見底的懸崖,“好吧,就算我學藝不精,大咧咧跳下去沒命了,那化怪看我要翹辮子,怎么也會拉我一把。即便是為了我身上這顆赤心丹,他也不舍得眼睜睜看著我跌落無盡黑暗之中吧。”
她笑吟吟的沒個正形,遮青忍不住皺了眉,不咸不淡的微微嗔了她一眼,“別胡說。”
似乎他終于平復了心中的焦急,低聲責了她這一句后,沉靜地垂下眼簾。這一眼才后知后覺看見自己還拉著人家的手腕,忙不迭一把放開。
“我……我弄傷你了嗎?”遮青神□□言又止,想了片刻,第一句問出來的竟是這個。
他細細搓了搓手指,似乎有些不確定自己剛才的力氣是不是很大。
慕蒙甩了甩手腕,大大方方的舉在二人中間,“吶,你自己看看呀。”
姑娘的手腕纖細瑩白,甚至有一絲羸弱之態,玉瓷般的肌膚上浮著一圈極淡的指痕——嬌嫩的仿佛在替它的主人訴說委屈。
就這么一點淡淡的痕跡,遮青的臉色卻陡然一白,仿佛干了什么罪惡滔天的事情,連嘴唇都有些微微顫抖:“對不住,蒙蒙,我……”
“好啦好啦,你要真覺得歉疚呢,你現在就回去吧,”慕蒙眼眉眼彎彎,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本公主要下去會會那個化怪,你不要跟上來。這樣,手腕上這點小傷嘛,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她太了解遮青的性格了,若是平常,她肯定不讓他看見自己的手腕,免得他自責太深。
但是現在剛剛好,誰知道底下是個什么情況,必要的時候要做最壞的打算,萬一要同歸于盡,她可不想拉上遮青一起。
但顯然,似乎遮青也蠻了解她的了,他雖然后悔自責,但并沒有被她的幾句話嚇住,“如此強敵,我怎可轉身離去。”
他聲音很低,但聽得出此中倔強,不容反駁。
慕蒙抬眸看了眼遮青,又看看山崖下,提醒道:“今日這個怪物目的性這么強,趕著投胎一樣沒命的跑,把我往這邊引,底下說不定是龍潭虎穴,可沒有那么好相與。”
遮青有些無奈地彎了下唇角,聲音又低又沉,“知道危險,還往下沖。”
“不沖怎么行?誰知道他以后還會搞出什么幺蛾子。這般厲害,又躲在暗處,我此刻若不上他這個勾,誰知道他會不會惱羞成怒大開殺戒?”
慕蒙總是有理,振振有詞說完后,再看遮青,語氣忽然軟下來了,“正是因為知道危險,才告訴你不要去的。”
她的聲音很溫柔,似乎清徐的風,綿柔的水,冬日的暖陽,但這一切都比不過她嘴里幾個低低的字句。
遮青漆黑的瞳仁微微顫抖了兩下,垂在身側的手不自然的蜷起,大拇指碰到殘缺的紙根,他的面容上靜靜地顯露出一種落寞:“蒙蒙,我不值得你對我這么好。”
慕蒙本想反駁,她對他好是她自己的事,值不值得當然要她說了算。
目光一掃,正看見遮青在輕輕摩挲自己的斷指,驀然間她心中一揪,“我還偏要護著你了,不僅不許外人欺負你,你自己也不許欺負自己。”
遮青明顯愣住了,像一個受寵若驚的小孩子一樣,不可置信地微微睜大了眼睛,那副樣子與他沉穩冷靜的氣度差了不少,竟顯出一絲可愛的傻氣。
他舌頭打了結:“蒙蒙,你不……你不能……”
慕蒙懶得聽他說,背著手一面觀察一面打斷他:“才不理你呢,我要下去了。那怪物也等這樣久了,見我遲遲不去,可別以為我是縮頭烏龜膽小鬼。”
遮青知道自己攔不住了,當下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也隨她向下看了一眼,“你若想下到荒邊冢,這里是沒路的。”
慕蒙怔了一下,抬起手慢慢摩挲下巴。
遮青也猜到那怪物在荒邊冢,這并不稀奇,畢竟無盡崖下邊也只有一個魔界罷了。
她覺得奇怪的是另一件事,“遮青,這么說你是認路的,難不成你也去過荒邊冢?”
遮青長長的睫羽微微顫動了一下,輕輕點了點頭:“是去過。”
“去除魔?”
遮青咬住下唇:“確實殺過一些魔族。”
這不是好事么,干嘛說的這么小心翼翼呀?慕蒙好笑之余,又覺得有些心疼,不再揪著此事不放,柔聲說:“我知道了,問兩句而已,看你嚇的。好啦,看你這副樣子,應當我說什么也不會走的,那么,你可愿意與我結伴同行?”
遮青看過來,忽然彎唇低笑。
他真正笑起來時,即便是這樣一副容貌,也顯得溫柔的沁人心脾,“求之不得。”
……
慕蒙不是第一次來荒邊冢了。
前世,她獨自一人前來探望重傷的慕清衡,那些往事已不必再追憶;這一世,她為除魔族在這里大開殺戒,可以說這里草木蕭蕭荒涼徹骨的樣子,也有她的一筆。
思及此,慕蒙悄悄側頭瞄遮青一眼,算下來,這是她第三次踏足這里,身邊卻有此人做伴,吹拂在身上的回風,似乎也顯得不那么冷凝。
遮青察覺到慕蒙的目光,他似乎有一些緊張,“怎么了蒙蒙?”
“沒事,”慕蒙一邊往前走,一邊舉起手,細白的指尖絲絲縷縷散發出瑩白色的靈力。她探尋著那怪物的蹤跡,一邊問道,“對了遮青,既然你已經到了附近,為何不進入昆侖境見我呢?”
他這個行為和“沒時間來不了”可有很大的差別。
遮青動了動唇,歉疚道:“抱歉,蒙蒙,你是等我了嗎?”
“哈哈哈那倒沒有,”慕蒙干笑幾聲,“你那日的說辭我聽在耳中,認為你不來的面大,所以今日都沒想起你。”
遮青面色緩和許多,竟然還微微翹了下唇角,只是笑容略顯苦澀:“那就好。”他本來也隨慕蒙一道探測靈力,但說完這句話后,默不作聲的放下殘缺的左手,又舉起右手來。
雖然他動作輕,但慕蒙的注意一直放在他身上,如何能看不見,當下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干嘛逼迫人家遮青,又不是不知道遮青有多自卑。昆侖境賓客滿堂,遮青又從未在人前多停留過,想必他心中定當認為自己若踏足那里,既無地自容,又丟了她面子吧。
慕蒙輕輕咬住下唇,可是明明她已經做好了準備,若遮青來,她不會讓他覺得窘迫為難的。
算了,想這些也無用,她以后對他更好些便是了,慕蒙這般想著,剛要笑著開口哄他兩句,忽然間眉目一凜,神色嚴肅起來。
遮青也立即感應到周圍的不對,下意識上前一步,微微側身擋在慕蒙身前。
“遮……”還不等慕蒙有什么動作,前方忽然極快地沖來一道黑氣,靈力之強盛,幾乎平生未見,眨眼間便近至眼前!
兩人幾乎同時反應躲開,這一招誰也無法硬接,否則必然受傷——慕蒙伸手去抓遮青的手,而遮青比她更快地拉過她的手腕,往側邊閃避過去!
“砰”的一聲,黑氣打穿他們身后的樹,還去勢不減,連續折了十幾顆樹才消散開來。
慕蒙一瞬間握緊了拳頭——這家伙躲在荒邊冢,靈力比上一次交手時還強了不少。
“蒙蒙,你不能——”感受到身邊人的意圖,遮青眉目一凜,立刻低喝道。
慕蒙卻倏然伸出細長的食指抵在遮青唇邊,“沒關系,我們至少有整整四個時辰,趁此機會一舉殺了他!”
她知道遮青見多識廣,但沒想到連自己在做什么他都如此敏銳的察覺。她曾經修煉延長赤心丹瞬時使用時限的能力,多年來一直未曾荒廢,如今已經可以保持巔峰靈力,至少四個時辰不衰不減。
在靈力耗盡力竭而亡之前,務必要殺死這個怪物才行。
遮青欲言又止,看慕蒙眉眼堅定,只好將話咽了回去,目光如出鞘的鋒利長劍慢慢刮過周圍。
很快,第二道黑氣隨即而至,這一次更加快若疾風,但慕蒙并未像此前一樣躲避,而是直直迎上,她眉目冷峻伸出左手凌空一抓,那黑氣竟然如同實物一般被她牢牢控在掌心!
遮青看的心驚肉跳,蒙蒙這般打法分明是以攻為主,幾乎沒有留太多余地防守,他立刻搶出站在能為她護法的方位。
他們二人背靠著背,似乎有不必言說的默契,只攻擊自己前方的黑氣,而不必擔心后面會受到襲擊。
“蒙蒙,小心些,那怪物知道它放出的這幾道黑氣奈何不得我們,總會親自出場的。按他曾經的習慣,定少不得偷襲。”
慕蒙應聲,她自然知道,她和遮青兩個人的能力加在一起,應付這幾道黑氣毫無問題,這樣纏斗下去,那怪物遲早要親自現身不可。
這念頭剛剛轉過,忽然慕蒙察覺左側聲音有些不對,立刻出手甩出一道極凌厲的靈氣,然而那一團巨大的黑氣已經直直向她沖來——
太快了。
這怪物也是奸詐狡猾之輩,知道兩個人加起來不好對付,必得拼命除去一個,才好解決另一個。
慕蒙甩出的那道靈力直直打在黑氣上,這一掌并不輕,地上已然拖出一道血痕,但黑氣的來勢依然不減!
他這是拼著重傷,也要殺一個!
說時遲那時快,化怪更加急速沖過來,慕蒙雙手合十,同樣抱著重傷也要殺的想法要盡力一搏——誰知下一刻,眼前倏地閃過一道青影,他周身迸發出強烈靈力對黑氣打去,而同時,慕蒙感覺身軀一震——
遮青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瞬間脫力向后倒來。
慕蒙一把抱住他,“遮青!”
他受了重擊,目光有些渙散,臉色蒼白如紙,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滑落,整個人虛弱無比——不僅僅因為他剛才幾乎耗盡全身靈力打出的那一掌,還因為他以肉身之軀擋下了黑氣的重重一擊。
遮青看上去極單薄脆弱,已然重傷之極,但卻并未昏迷,甚至尚有幾分神智:“蒙蒙……要小心……”
慕蒙一句話也沒有說,咬牙將遮青靠在一邊樹干上,而后猛地抬眼望向那團黑氣,眼底隱有血紅之色。
那黑氣先是承受自己一擊,而后又被遮青打中,此刻也受傷不輕,見慕蒙向他望來,他頓了一下,立刻反身逃跑。
慕蒙豈能放過他?立刻沖上前去,那黑影速度再快也到底受了傷,不抵她的速度,很快便堪堪趕上。
隨著他拼了命的跑,慕蒙忽然發覺他竟是跑向無盡崖的方向。
無盡崖有什么?跳下去難道不是死嗎?莫非他還能有什么花招可耍?慕蒙滿腹疑惑,不想遂了他的愿,在黑影奔到無盡崖邊還有數十步時,咬牙直直撞入了這團黑氣之中!
仿若稀薄的黑霧,茫茫無盡。
甫一沖進這團霧氣中,時間仿佛都靜止了。這里寂靜的可怕,似乎五感都被封閉,看不見,聽不著,也觸摸不到任何東西。
但慕蒙鐵了心,心中計算好距離,感覺奔至中心之時毫不猶豫提拳狠狠砸下去!
最后的光影中,她仿佛看見眼前無盡黑暗里,有兩點鮮紅色的血點。
是他。是他的那雙眼睛。
然而下一刻,那怪物受了重重一擊,巨大的力道使他急速向后倒去,倏然之間黑霧散去,慕蒙親眼看著他滾至崖邊,一個眨眼間便落下了無盡深淵——
慕蒙立刻去看:茫茫無盡的懸崖底已經看不到什么了,她親手將那怪物打下無盡崖,他絕沒有抓到什么的能力,況且已受了三擊,就算不墜落懸崖,只怕也兇多吉少。
這樣想著,慕蒙又在崖邊細細觀察一刻鐘,果然沒見到什么動靜,心中又惦念遮青的上傷,便甩手離去。
……
等慕蒙回到剛才的地方時,遮青竟然已經撐著樹干站了起來。
真不知他練的是哪門派的神功,明明受了必死的傷,沒有昏迷就罷了,竟然這么快就能好端端站起來——不,也不能說是好端端,他的臉色慘若金紙,一看就十分嚴重。
“遮青,別動了,你快坐下,我給你看看。”慕蒙連忙上去扶住遮青的手臂,小心翼翼扶他坐下來。
遮青沒順著她的力道,一臉焦急地上下打量她:“蒙蒙,受傷了嗎?你剛才去追他,可吃虧了?”
“沒有,沒有,你看我哪里傷到了?”慕蒙眼睛有些發酸,她輕輕地擰了一把遮青的手腕,“倒是你,誰允許你擋在我面前?”
她看著他,心中有些難過——他嘴唇毫無血色,但唇角仍然有未干的鮮血,那樣刺目的紅和慘白的面色形成強烈對比,慕蒙心下一疼,又道:“好啦,還不快坐下。”
遮青見她沒事,這才放心的慢慢坐下,他一手捂著心臟,有些傻氣對她露出一個歡喜的微笑。
“笑什么笑,”慕蒙沒好氣,“閉眼!調息!”
她抓過他的手,小心謹慎為他輸送靈力,遮青最開始抗拒了下,“蒙蒙,那怪物——”
慕蒙拉回他的手,“別擔心了,那怪物被我一掌打下了無盡崖,必定是活不成了。”
然而她說完此話,遮青似乎仍然沒有放心下來,他的身體還僵硬著,眉宇間一片憂心忡忡。
慕蒙細致的為遮青過了一遍靈力,發現他雖然受傷嚴重,但身體底子驚人的好,而且經脈似乎與尋常人并不相同。
才周轉了三遍靈力,遮青的臉色已經恢復了一層血色,慕蒙稍微放下心來,終于有心情笑道:“遮青,你底子不錯,受了那么重的傷,竟然不到半個時辰就緩和些了。”
遮青微微一笑,正想回話,卻看慕蒙忽然像犯困一般,冷不丁微微點了下頭。
“蒙蒙……”遮青一驚,蒙蒙——不是沒有受傷么?
他忙不迭托住慕蒙的手腕,兩根修長的手指剛剛搭上脈搏,忽然慕蒙沖他直直倒了下來。
“蒙蒙!”這回遮青算是嚇到了,他一把抱住慕蒙,緊擰著眉心探她的腕脈。
摸了半天脈,他長眉微松,將手覆在慕蒙的額心上,好一會兒,看到手掌下有絲絲縷縷的黑氣冒出。
原來蒙蒙為了殺怪物,闖進了那團黑氣中。
遮青輕輕呼出一口氣,閉了閉眼睛。
還好,化怪的黑氣會對身體有些侵損,只能慢慢恢復,外人無法幫助,但蒙蒙靈力高強并無大礙,應當過個三五日就會沒事的。
只是不知道這三五日對蒙蒙會有什么影響,化怪之氣對身體的損害幾乎都表現在神智上,雖然不疼痛,但也希望不要遭罪才好。
思及此,遮青又看向沉睡的慕蒙,輕輕將她微亂的發絲整理了一下,目光中滿是疼惜與憐愛。
現在他們二人在這里休整幾日應當不成問題,蒙蒙將那化怪打下無盡崖,他們暫時安全。
但是,無盡崖并非萬無一失,也不知此事究竟是徹底結束了,還是仍有下文。
這般想著,遮青輕輕嘆了口氣。翻過左手,看著原本到中指指根的那條紅線已經穿過了整個手掌,到達左手手腕處。
更近了。
看了一會兒,遮青慢慢握拳。
如果那怪物掉落無盡崖,真的死去也就罷了,可是他現在已經知道無盡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若只是重傷未死掉落下去,實在說不好以后到底會是什么光景。
不確定他徹底消亡永遠消失,他如何甘心死。
遮青有些憂慮地一手撐住額頭,剛剛一碰,才發現剛才戰斗太激烈,他額角的易容已經有些破損了。
手指在破損處輕輕按了按,遮青暗道不好,這種程度的破損不太妙,會讓人看出來的——他悄悄看一眼慕蒙,見她閉著雙眼睡得安詳,便微微抿緊唇一點點側過身去,將易容完全的拆卸下來。
他將臉上的銀質面具擱在手邊,一邊認真專注的修補這層薄如蟬翼的□□,忽然冷不丁聽到身后有人叫他:“哥哥。”
那聲音清脆嬌甜,仿佛穿越了多年時光,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候。
遮青神色一僵,微微張開嘴,手上輕薄的□□無聲的落在地上。
他的嘴唇不斷的顫抖,顫抖,卻發不出聲音——那簡短的兩個字已然讓他立刻失聲,仿佛整個世界都分崩離析。這一刻似乎世間再無其他,只剩下身后的小姑娘。
似乎他沉默的時間太長了,慕蒙有些疑惑地揪了揪他的衣角,東拉西扯的搖晃兩下,“哥哥,你怎么不說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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