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大陳國的女子
夜深人靜,天上一輪藍色的月亮,滿天清輝,靜靜照在琉珠群島下的月亮灣。
月亮之下,群島西岸的半山上高大的樹木與竹叢成了一道黛青色的剪影,偶爾會聽到身披如簪子粗細的白毛的豪彘在山林中,如悶雷似的低吼。月亮灣的岸邊繁生著柔柔的玉白色荑草,散著幽幽的香氣,還有形如樗樹的黃雚,開著白色的花朵,結了赭色的果實。海灘上散落的青色玉石子反著瑩瑩的藍色月光,而水面下的水晶石靜靜的躺在海床上,如透明的藍精靈。
一只小美人魚身穿一襲潔白的鮫紗,倚坐在西岸河邊的礁巖上,對著夜色里的月亮灣,望著波光粼粼的藍黑色海面,聽著波浪拍岸的陣陣聲響,能夠感受到一種難以預測的神秘和浩瀚。
幽微的夜風輕輕掀動她柔柔的長發,斜斜的月光也將她的影子靜靜地投影在月亮灣的水中央,她流線形的美麗魚尾總是不經意的輕輕劃動水面,驚起一漣漣柔波,讓她的影子在波紋的流淌中飄渺而優美。身邊玉白色的荑草柔柔在風里招搖,浮動暗香,她伸出柔軟的手指輕輕地在這一株株荑草間撫摸,就如撫摸一個嬰兒嫩嫩的小臉。然后,指尖上拈著一葉荑草,放在鼻下,輕輕嗅這草的清爽味道,偶爾的幾聲蟲鳴,點點的美麗星光,這感覺很美好。
一只白色的小海豚在她面前的水面歡快地游著,時而躍出水面,濺起朵朵浪花,時而游到她跟前,用嘴輕輕拱動她的尾巴,時而啾啾的叫著,似是向她訴說。她亦是會用魚尾輕輕掀起浪花,潑灑在小海豚的身上,對小海豚說:“雪花兒,你看,我們的月亮灣好美!”那小海豚似是懂得她的話語,總會做出相應的動作,以作回應。
她遠望著眼前的這片屬于月亮灣的水域,在這個彎曲處,水闊百十數里,形如下弦月,向南方流去的走向突而轉向西北,海水碧波如洗。月亮灣靠西岸的水面有一個心形的大藍洞,直徑約三百丈,深度約一千丈,身在海中卻生于陸地,隱在湛藍水面下的環礁壁呈現丹霞地貌的暗紅色,如同一團燃燒的火焰,其間清澈的海水中,隱隱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魚兒和五彩繽紛的珊瑚礁,明亮的色彩和花哨的圖案點綴了月亮灣水底美麗而祥和的世界。在這片南北走向的橢圓形珊瑚帶中,大藍洞周圍星星點點散落著一些大大小小由珊瑚礁形成的島嶼,有的被叢林覆蓋,有的鋪滿晶瑩白沙,在藍色月光下,有著魅惑的美。
大藍洞的水面清澈,宛如鏡子一般,將夜空幽藍的美麗映入其中,里面蕩漾的水里沒有煩惱、憂愁、悲傷,只有歡樂與歌唱,這美麗的水天一色是造物的杰作。
美人魚喜歡深夜時一個人來到西岸的水邊,坐在那一塊火紅的礁巖上,看著這一切,看著這個美麗的家園,哼唱一首輕柔而優美的歌。
天上那輪藍色的月亮此時悄悄隱入了一片輕云里,透出朦朧的光影,隱約照見十幾個青春的美人魚浮游在大藍洞的水面,輕柔地哼唱著一首歌,——
青山外,藍水邊,月兒在水灣
千里長波路漫漫,飛書寄云端
情癡了,意斷了,何處是鄉關
日日月月復年年,總說相思難
青山外,藍水邊,月兒在水灣
相見時難別亦難,只瘦了容顏
情癡了,意斷了,何處是鄉關
與君共飲酒一盞,此去幾時還
相見難,在鄉關,知交半聚散
與君共飲酒一盞,此去幾時還
……
美人魚們的歌聲幽婉而凄清,隱約著一絲絲淡淡的憂傷,在夜的空氣里悠悠回蕩。
幾滴露珠從高高的竹枝上滑下來,落在她的臉上,滑過臉頰,墜入水中,她伸手將長發向后捋一捋,輕輕嘆了一口氣,自語道:“欸,我們的親人,很多已經回不來了。……雪花兒,我們回去了吧。”她擺動了一下尾巴,躍起身來,跳入月亮灣,游向大藍洞,修長的魚尾在水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激起串串水花……。
那只白色小海豚亦是跟隨著她身后,向大藍洞游去。
月亮灣中央的大藍洞便如一個夢幻般的水下花園,心形的礁巖壁將它與外界分割開來,外面荒寂的幽冥深境,海波蕩漾,而里面卻是一個安詳而色彩繽紛的美麗世界。水下的溶洞里流淌著一條色如白紗的暗河,溶洞的物質除了鈣以外還有一層硫酸氫組成,將海水和暗河水分開,在水下深達二百丈的地方,幽藍的海水和白紗般的暗河水相匯于一處,纏繞而彌漫,有煙霧繚繞的朦朧美感。這道如煙霧繚繞的水流向水底下沉,形成一道如藍寶石般的水中瀑布,不同成分的水流匯集一處形成壯美的自然景象,在水中光學的錯覺中,震撼人心。再往更深的水底瀉落,便成為一道獨特的砂落奇象。這個砂落奇像因水底構造板塊摩擦造成,如同煙霧一般繚繞于水底,其中章魚、礁鯊和梭魚在內的三百多種水底生物,時不時從這水的“煙霧”中調皮地竄出來,給人一個驚喜。在水底有一個巨大的水下高塔,塔身上有兩個黑洞,這些如煙霧一樣的水便高速從洞中穿過,形成兩道巨大漩渦的水柱,發著轟轟的巨響。
高塔所處的闊大水底,
便是一座巨大的珊瑚礁盤,矗立在深海之中,酷似人類的城市,--這就是人魚族繁衍生息的家園。整個人魚的棲息地像是被一個巨大而透明的氣泡包圍著,里面的水便像空氣一樣,透明的,沒有了重力與阻力,很多魚兒在其中很有秩序的飄游著,就像鳥兒在半空里飛翔;礁盤里有輝煌的光亮,便如人世間五光十色的不夜城一樣。
小美人魚來到這個透明的巨大的氣泡前,用手輕輕點了一下氣泡,那個點便如水一般蕩漾了開來,閃著幽蘭色的微光,形成一個圓形而柔軟的水門,小美人魚便從這個小水門游了進去,進入了這個巨大礁盤內,然后,像一只美麗的銀色鳥兒飄飛在這空氣似的水里,飛向礁盤深處,鮫紗翩翩。
美麗祥和的大藍洞,是人魚族千萬年來的棲息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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