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小林要再去一次美國。

        與上次不同，獨自一人，完全臨時的安排。

        對于黑尾的詢問，她擺出這是私事的態度，沒有給他窺探的余地。

        對方也收起打趣情侶吵架的心思以及一部分關心的情緒，禮貌地退到普通朋友的界線中，說了一句一路順風，就沒有然后。

        至于牛島……小林沒有撒謊稱是工事。

        自己和黑尾的努力范圍僅在東京都，美國太遙遠了，涉及不到。

        研磨倒是可以，已經是世界級的youtuber，北美的粉絲不在少數。

        小林開始思考，自己或許應該繞過黑尾，直接跟……

        腦中閃過如同貓咪般防備的豎瞳，她搖搖頭，放棄不切實際的想法。自己的生活里，不需要再加一個怪胎。

        小林一五一十說，我們該去見見爸爸了，上一次走的時候，爸爸不是說來年也想看到我們嗎。

        她半是抱怨地說：“爸爸總是把話插到若利身上，我和爸爸都沒有完整地說上幾句話。”

        爸爸，指的是空井崇。

        一句你長高了，重復了七八遍有余。

        牛島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問為什么。

        開口的話，一些成分缺失。

        “我們兩個人？”

        聲音很低，也許是剛醒，也許是其他，還有些啞。

        小林說可以，表情和語氣都放松自然，沒有刻意的成分。

        她甚至帶著笑意調侃“就怕這次，爸爸還會說，若利都長這么高了。”

        牛島也笑。

        收到消息的空井崇受寵若驚，還翻起去年的舊賬，說好要帶真希逛逛加利福尼亞的，這里好玩的地方有很多，我們第一天去看好萊塢星光大道，第二天飛馳過金門大橋，第三天……

        兩個星期安排得滿滿當當，還建議在紅杉國家公園多拍拍照。（類婚紗照打卡地）

        到了出發前的半個月，牛島告訴小林，他去不了。

        俱樂部的訓練，國家隊的召集，不管是哪件事，歸根到底都是排球，都是他無法走開那么長的時間。

        “兩個星期有些長，教練他不允許。”

        新的擊球動作正在成型的關鍵期，主炮啞火還是一鳴驚人，全在這個春天。

        教練甚至還打電話來和小林這位鐵板釘釘的家屬溝通。電話結束后，還有快遞來的花束，上附的賀卡是感謝小林對牛島工作的支持。

        小林失笑，是百合啊，總有種自己是老奶奶的感覺。

        花在小林出發前，順利地凋謝。

        小林把玻璃花瓶收進儲物柜里，早就寫好的注意事項貼在冰箱上。

        牛島同她告別，走前有一個擁抱。

        她揮揮手，變成天際的一道白線。

        那位爸爸興奮過頭了。

        那位教練也是。

        她一個人落在加州的土地上。

        一切同設想的一樣。

        77

        牛島需要訓練，執教美國隊的男人更是忙碌，這十四天中能抽出三天配小林閑逛都是奇跡。

        那滿滿當當的旅行安排面臨廢止，而空井崇新收的弟子，同樣是日本人的巖泉一，則有完整的周末。

        小林同巖泉有一搭沒一搭的講話，從你好到該死的暴雨天氣。

        巖泉先笑出聲，太陽正好，哪里有暴雨。

        小林問話倒是一本正經：“看巖泉君努力聊天的樣子，還以為是在英國呢。”

        拘謹的氣氛淡了一些。

        比起賽場相見的牛若，這位白鳥澤經歷至多是點頭之交。宮城不大不小，巖泉只在賽場邊的板凳上，瞥見那一抹身影。

        花卷和松川會說及川不解風情，白鳥澤的高嶺之花邀請你去白鳥澤呢，跟牛若這個混蛋邀請你去白鳥澤，可是完全不同的事情。起碼約人家出來一起喝個茶吧，然后戲謔地問，及川先生跟小牛若只能選一個的話，真希醬你會選誰啊。及川先生要來白鳥澤的條件只有一個，真希醬拋棄小牛若變成及川先生的女人吧。

        兩個混球，一個用及川的語氣模仿，一個找了一副黑框眼鏡抿著嘴角扮演那位經理。

        真正的混球在邊上吐舌頭，“及川先生才不會說這種掉價的話！”

        沒等他在邊上插嘴，膽子大的后輩已經開始戳及川的脊梁骨。

        “及川前輩和那個牛若的話，正常女性都會選擇那個牛若吧。”

        “及川前輩根本就沒有贏的可能，那種對話也不可能存在的。”

        “喂喂，你們怎么都向著小牛若啊！及川先生可是超級受歡迎的！證據就是……目前為止小牛若只有一任女朋友啊！”

        幾個人沉默了，集體用看智障的眼神關懷及川。

        “那是因為牛若沒有像某人一樣女人被甩。”

        “就是啊，不會某人覺得有很多甩了自己的前女友是件值得自豪的事吧？”

        “某人前輩果然是……”礙于前后輩關系，后輩換了更文雅的詞，“差勁。”

        “換成某人，也許在告白的時候就被拒絕了，然后躲在被子里哭鼻子。”

        巖泉笑著回憶從前，因為對話對象是小林，專門揀了一些關于她的事情講。

        說完覺得貴大他們模仿的臺詞不禮貌，即使是玩笑，也撐著桌子鞠躬，代替那群混蛋道歉。

        “那群家伙可是因為牛島有小林你這樣出色的女朋友憤憤不平了好久，幼稚死了。”

        小林抿了一口咖啡，據說是這家店的經典款，入口甜，回味苦，整個口腔逐漸漫開澀味。

        關于他的故事里，竟然有自己。

        她也用開玩笑的語氣，故作認真地講：“哎呀，讓及川來白鳥澤的條件那么簡單嗎？及川和若利，我肯定會選及川的。宮城縣不會有比他更加出色的二傳手了。”

        巖泉覺得小林沒有高中時期自己想象的難接近。他們私底下不約而同喊她高嶺之花。可她會說會笑，還認可著青葉城西的三年。談起高一高二交鋒的比賽，她用他一樣記憶猶新。

        小林則要自己冷靜。蜷曲的手指抱在掌心，新生的指甲短短一截，也掐出凹痕。

        日向翔陽在這個春天的伊始高中畢業，跟及川一樣，選擇了一條崎嶇的道路，背井離鄉遠赴南美。

        而影山飛雄走的，是牛島走過的路。

        相交相錯。

        命運比什么都古怪。

        總有人理所當然地邁步，總有人理所當然地繞路。

        巖泉送小林回酒店，再回學校宿舍。

        即將到來的周末日，依舊是學生日常。

        進浴室之前，他打開那群老朋友的聊天群，發了一則消息。

        然后水聲嘩嘩，痛痛快快洗澡。

        有人大呼小叫，有人沉默著退了出去。

        先是自己，再是巖泉一。

        她就這么喜歡及川嗎？

        ……

        編輯好郵件內容，點上發送之前，又快速刪掉。

        算了。

        太麻煩了。

        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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