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肆
未溟是個守信的人,等見到父親便求他讓自己留在這里。正巧,玄虛仙尊也有事要做,想把女兒托凌峰仙尊照顧,便應了下來。
初曦卻沒有想到這事真的能成,先是高興,后想起凌峰仙尊又開始犯愁了。
凌峰仙尊將初曦當做爐鼎來養,又怎會讓她與未溟深交。果不其然,他裝作嚴師的樣子,把初曦關在屋子里修煉,不讓她與未溟相見。
給初曦的房子下了禁制后,凌峰仙尊便去閉關了,估計是一時半會兒不會出來了。
初曦枯坐在屋子里,自然不可能如了凌峰的愿,卻又想不出逃脫的辦法,只得到院子里練起劍來。
凌峰自然是不會教初曦學劍的,但在和大初曦同化后的記憶中,卻也是有著劍法的。
說是劍法,倒不如說是劍舞,是上古巫者傳下來的,用以戰前祈福,傳說能溝通天地。只是在現在這種能力已經不強,并沒有那種神通了。
這是大初曦第四世時留下來記憶,那時她是陣前釁鼓的犧牲,喪命于巫者的劍下。
一襲白衣隨劍而起,劍隨心動,神隨劍走,劍鳴錚錚,寒光四射,隱隱有了戰前的殺伐肅穆之意。
小初曦身手矯健,神色莊嚴,周身氣場宛若上古大巫,有種奇妙的魅力,讓剛剛從院墻外翻進來的未溟不由得看癡了。
“冥姐姐,你怎么來了?”
初曦感覺到未溟的氣息,便收起劍,向未溟的方向看去。
“我想你了,便來看你。你這是什么劍舞,讓我覺得好似見識了層層陣云。”
“只是戰前的劍舞罷了,若是冥姐姐想看別的舞,我便跳給你看,可好?”
“好啊,初曦長得這么好看,舞起來自然更是迷人。只是一身白衣不適合跳舞,我這里有些衣服,你要不要試一下?”
未溟從空間戒指中找出幾條粉白色的衣裙遞給初曦。初曦輕輕一笑,接過衣服,進屋換好。
少女一身粉白,如初綻的荷花,微微一笑便勾起一湖漣漪。又見她手里捧著一個琵琶,斜坐在椅子上,似慵懶,又嬌媚。
“在舞之前,不如先為姐姐彈一曲好了。”
琵琶聲起,嘈嘈切切,似情人的低喃,縈繞于耳,又似少女的懵懂,純真熱烈。未溟只覺得初曦的素手像是在撥動自己的心弦,隨著琵琶聲越來越熱烈,臉上便泛起紅潮。
琵琶聲到了高潮,卻突然停下,未溟只覺得心神一顫,便聽見初曦在自己耳邊笑,又臉上一涼,原是初曦把她的小手摸到自己臉上了。
“姐姐看來是中了這曲《萬花春潮曲》了,連臉都熱了。”
初曦的調笑讓未溟羞得臉都快埋到地下去了,心臟猛烈地跳動,像是《萬花春潮曲》還在誘惑著自己一般。
初曦也沒在刁難未溟,只是覺得她動不動就害羞,很是可愛。
“冥姐姐,喜歡我的琵琶嗎,喜歡我為你跳舞嗎,那以后我只為你一人彈,只為你一人舞,可好?”
“好。”
未溟本想拒絕,自己并不是初曦的親人,與她相見不過兩日,又怎么成為她的唯一。可拒絕的話到了嘴邊便說不出了,反倒是鬼迷心竅地說出一聲好來。
“冥姐姐真是貪心,不過作為回報,那你今后也只聽我一人曲,看我一人舞,可好?”
“好。”
未溟出乎意料地答應了,她是個重諾的人,說出口便會去做到,也不可能會許下不切實際的承諾。但她看著粉荷般的初曦時,又不自覺地答應了。
聽見未溟的答應,初曦彎了彎眉眼,放下琵琶,在余韻中舞了起來。
玉藕輕抬,粉云飄飛,纖腰微動,墨流飄灑。腳下綻開粉蓮朵朵,手中似有白蝶翩躚,讓未溟看得只覺口干舌燥,連咽了幾次口水。
“姬姐姐,奴家美嗎?”
初曦舞著舞著便倒在了未溟懷里,軟聲軟氣地問著。
未溟心臟跳得猛烈,條件反射般將初曦推開,將她扶正站好。
“小孩子家家,哪里學得這么多亂七八糟的。”
“冥姐姐不也是小孩子,明明只比我大一歲,偏要裝作大人。”
說起來未溟也不明白,自己明明不是個和誰都能做朋友的人,可見到初曦便覺得親切,去求父親留下來,甚至偷偷用法寶破除禁制來看她。
初曦也不清楚,自己陷在狼窩里,又怎么會相信別人,可見到未溟,便覺得她不會背叛自己。
在她面前便可以真的像小孩子那樣,不用偽裝著懵懂或是高冷,只要玩鬧大笑就好了。
兩人嬉笑地鬧成一團,甩開身上的包袱,就像是普通的小孩子一樣。
就這樣過去一個月,兩人在金銀臺看日出,在臨淵亭釣魚,彈琴起舞,下棋打牌,生活悠然自得。
“冥姐姐你又輸了。”
“小光,你的棋技怎么這么厲害,我下了一個月了都沒贏你一局。”
小光是未溟對初曦的昵稱,說是初是一,就是小,曦就是光,所以就叫初曦小光。初曦也不覺有什么不對,反倒是高興冥姐姐能這么親切地稱呼自己。
“那是冥姐姐笨,怎么能怨得了我呢?”
“好啊,你怎么敢說我笨。”
“哈哈……哈哈哈,明明就是笨,還不承認。”
未溟去搔初曦的腋下,初曦不甘示弱也去撓未溟的腰間。兩人鬧到床上,滾成一團,衣衫不整。
未溟看著身下初曦眼角泛紅,香肩外露,被自己折騰得求饒,不由得在心里起了滿足感。
初曦感覺到未溟的手停住了,便猛然起身想要翻盤,卻感覺小嘴碰上了什么柔軟的東西,還沒等她思考到是什么,便被未溟推開了。
未溟猝不及防被親了一口,恍惚了一瞬,只覺得心臟跳得飛快,把血液都供到了臉上。等到她感受到熱意,才后知后覺地推開初曦。
初曦并沒有意識到什么,只覺得剛才很好玩,纏著未溟要第二次,叫得未溟惱羞成怒,又恨她不知情,只有自己在這里害羞。
初曦被未溟兇了,自顧自地生了氣,小屁股挪到床尾,打算跟未溟冷戰。而摸著自己嘴陷入沉思的未溟也沒向往常那樣去哄初曦,就這樣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小師叔,我帶飯來了。今天是鹿蜀時蔬炒飯配上云蚌清湯。”
打破沉默的是何俊嵐,他每天都會幫兩個人帶飯,手下也組成了一個小團伙,湊錢討好初曦來換取功法和靈丹。
鹿蜀是一種山間妖獸,肉香而不膩,鮮嫩多汁,其皮能保佑凡人多子,是修仙界常被養殖的肉畜。
而云蚌是生活在云端的一種妖獸,能吞云吐霧,其肉鮮嫩,入口好似云朵,又能結成云珠,也被普遍養殖。
鹿蜀的肉香混合時蔬的清香讓人食指大動,靈米吸滿肉汁,入口顆粒分明,配上一口云蚌湯,那滋味更是鮮香難忘。
孩子都很容易轉移注意力,食欲的滿足讓初曦忘記了方才的不滿,吃飽喝足后便滾倒在床上,抱著未溟就要睡覺。
明明一個月一來都是如此,可現在抱著初曦香香軟軟的身體,有些想明白的未溟總感覺心神蕩漾。
看著初曦嫩粉紅色的嘴唇,未溟突然想起不久前的柔軟,反應過來之后,連忙甩甩自己的腦袋,默念清心咒。
未溟看上去軟軟的,但實際上內心很早慧,她覺得自己好像喜歡上了這個小小的妹妹。若是旁人可能不信,一個九歲的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喜歡。
可她卻知道自己真的喜歡上了這個小妹妹,從第一面便覺得親切,日夜相陪便漸漸動了情。仿佛她和自己本就是一體,應在一起一般。
她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可思議,畢竟這樣被一個可愛的小妹妹全心全意對待,石頭也會動心吧。
不過,她還是太小,自己也太小,懵懂的喜歡經不起世間的風浪。如此便好了,別的事,等她和自己長大一些再說吧。
未溟下意識地伸出嫩白的手指,輕輕地摩挲著初曦的嘴唇,初曦覺得不舒服,便又往未溟的懷里縮了縮,讓未溟不免嘴角微揚。
修仙界的歲月匆匆,轉眼又過三年。自打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未溟便對初曦更加親近,正是宵同夢,曉同妝,鏡里花容并蒂芳。
初曦雖半懂不懂,卻也是日日夜夜粘著未溟,一瞬也不愿與她分離。
當然修煉之事也未曾忘記,在十歲那年未溟突破筑基,成為百年難遇的天才,被初曦好好崇拜了一下。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在三年一期的初曦花又要開放時,未溟卻要離開了。
“你不是說會讓我看見初曦花盛開嗎?”
初曦眼角通紅,拽著未溟的衣角,委屈巴巴地說。
“抱歉,只是……只是我不得不走了。”
未溟也很難過,她也不想和初曦分開,昨夜也去求過父親,但局勢艱難,若不離開,恐會引發禍端,甚至把初曦卷進來。
但未溟也明白,是自己沒有守諾,也便任由著初曦埋怨。
“那你會回來吧,如果你回不來,我就帶著金銀臺去找你,如果你忘記了我,我就把金銀臺壓在你身上。”
聽著初曦孩童般的發言,未溟輕輕一笑,眼中卻含著淚光。
“嗯,那我等你,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
未溟想了想,便從身上摸出一塊黑色的玉石,放在初曦的手心。
玉石是純黑色的,仿佛吞噬了一切光亮,看久了連靈魂都會陷進去。
“這是我的伴生靈玉,我把它留給你,你握著這玉便能感受到我,如果我出了意外,玉石便會粉碎成灰。”
未溟走了,初曦像是失了魂一樣,常常在金銀臺上呆望著她離去的方向,將那冰冷的玉石放在手心捂熱。
金銀臺上的日月如舊,只是那個與她一同賞月觀日出的人卻走了。
這種空虛的缺失感讓人難受,只想用其他的東西將其填滿,于是她便更加努力學習,期望能改變命運。
初曦的修煉也愈發勤奮,一身根骨被至純靈氣孕養的玲瓏剔透,若是開始修煉,便可日進千里。
逃離青冥宗的計劃也籌劃,她最近總是心慌,總感覺如果再不離開,自己就會后悔。只有看著手中的黑玉完好如初,她才會感到安心。
這些日子,她靠著何俊嵐和他的小弟,搜集青冥宗的各種消息,積攢靈石,誘騙年輕弟子,在凌峰仙尊眼皮子底下闖出一方勢力。
可心慌卻是沒來由的,讓初曦不免有些恐慌,直到她聽見那個令她渾身冰涼的消息后,她才明白,自己為什么心慌。
“你知道嗎,玄虛仙尊在離開我們這后被人襲擊隕落了,女兒也被人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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